我忙著籌備雅葛斯的出巡事宜。雅葛斯又等了幾天,等到卡洛斯凱旋歸來,帶回了大量的戰利品之後的第四天,他才帶著我出發了。
這一次,他要求我坐車,他說:「也許要出去兩三個月,騎馬會太辛苦。」我勸他也坐車,他卻不聽,他解釋說:「所有的隨行士兵不是走路就是騎馬,我不想自異於眾。其實要士兵們愛戴你,你需要給他們的不僅僅是金錢和地位,而是公平。你可以坐車,我一定要騎馬。」
我帶了巴滋醫生隨行,有他在,我更放心一些。想到他的年紀已經不輕,我也替他安排了一輛車。為了減輕車輛的震動,我想起了秦始皇兵馬俑中用動物脂肪做潤滑油的事,試著讓人在車軸裡加了些,也不知道加得對不對,我自我感覺好像沒有那麼大的震動了。現在雅葛斯不肯坐車,等過幾天我再勸他坐車,趁機休息一下。
走了兩天,我們才到達海邊,到達之時,正是中午時分。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片海域。
藍藍的海水是那麼蒼茫無際,湛湛青天是那麼的悠遠深邃,耳邊聽到的是大海那亙古不息的歌吟濤聲,鼻中聞到的是海風那獨有的氣息,是那麼的清新和溫潤。一條黑色的長堤蜿蜒在曲折的海岸線上,像一條黑色巨龍。堤上有無數的工人正在忙忙碌碌。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美景。
我從車上跳下來,叫道:「雅葛斯,你看看,多美啊!」
雅葛斯笑著挽起了我的手:「我們是來視查海堤的,不是來欣賞風景的。你既然喜歡這裡的風景,那麼只好讓波利科他們先陪你欣賞欣賞,我還要辦正事。如果有時間,我再陪你去欣賞風景。」
只好這樣了,雅葛斯讓波利科和冰奴霜奴薩賓麗絲等一群人陪著我,自己去召見負責修築海堤的官員和那些工匠的代表。我自己覺得有些不識大體,我應該陪在雅葛斯身邊,可是我實在不能夠抗拒那美麗的海灘風光的誘惑,起先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過了一會兒就把這點不好意思忘到九宵雲外去了,在波利科等人的陪同下,興致勃勃地觀賞起這美麗的海灘風光來。
但見沙灘上佈滿了無數雪白晶瑩的小石頭,那碧藍的海水如同鏡子一般的清澈,海水中可以清晰地見到無數色彩斑斕的魚兒在游來游去,嬉戲玩樂,無憂無慮,海灘邊的椰樹那婆娑的影子倒映在水中,是那麼的安謐,那麼的慵懶。啊,被文明洗禮過的現代世界是否還能夠找到這一片淨土?
雅葛斯,你是否有空陪著我坐在這美麗的沙灘上享受這難得的平靜?我喜歡這無法形容的寧靜感,你呢?你喜歡嚮往的生活是大海波濤的洶湧還是這海灘的靜謐?你能不能夠陪著我在這寧靜的沙灘上看那天涯海角,或者看夜空裡倏忽而逝的流星,直到把星星裝進寬闊的眼簾裡?要不和我一起在這神秘美麗的星空之下一起跳舞?
波利科輕輕道:「其實雅葛斯也有難處。他做得很不錯了……」
我笑道:「波利科,你知不知道,這是你第一次講雅葛斯的好話。你也覺得他做得很不錯了嗎?」
波利科說:「是。四王子說蒂山要還清欠款,全體蒂山人至少得奮鬥十年,哪兒知道陛下只用幾個月就辦到了,儘管用的辦法不大正道。不過他這個人走的路向來都是別人想不出來的路,雖然絕非正道,可是你不得不佩服他就是有辦法。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蒂山的富強,他做得很好。我想,四王子未必能夠比他做得好,他一定會成功的。你知道嗎?他又讓人改鑄貨幣,用新的貨幣代替舊貨幣,這是件大手筆的事情,他會成功的,蒂山會變得富強的。我開始佩服他了……」
我說:「波利科,要是雅葛斯知道你今天說的話,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波利科說:「你千萬別告訴他!我不想讓他知道。」
雅葛斯忙了整整一個下午,晚飯也在海堤上吃,他什麼時候回來我竟然不知道。我和雅葛斯的隨行人員都住在海灘邊的工蓬裡,這是雅葛斯吩咐這麼做的,他說這樣方便就近考查。
這些工篷甚至比軍營中的帳篷還要簡樸,雖然我們住的工篷比起修築海堤的工匠們住的工篷要豪華多了,但住慣了華美的宮殿再住這簡陋的工篷還真有些不習慣。
畢竟我和他尚未正式成婚,我們仍然沒有同住一室。因為出門在外,也沒那麼多講究,冰奴和霜奴與我同住了一個小工篷,睡在我身邊的一張小床上,兩姐妹同榻,其實這樣最好,我一個人獨宿,真的有些孤寂,有伴就好多了。
半夜裡,我醒了過來,隱隱看見雅葛斯在工篷外徘徊,他怎麼還沒睡?今天奔忙了一天,不累嗎?他一旦幹起事兒來就廢寢忘食,也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巴滋醫生一直都說雅葛斯的身體其實並沒有向他自己認為的那麼好,上次受了重傷,他其實直到現在都沒有真正復原!所以巴滋醫生才一直讓他必須服用補品,巴滋醫生私底下告訴我如果雅葛斯不好好將養自己,後果難慮!他似乎還想跟我說什麼,但好像有些顧慮,沒有說出來。我怎能不為雅葛斯的身體擔心?
我輕輕地走出工篷,來到雅葛斯身邊,把一件大衣披在他的身上,問:「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呀?」
雅葛斯說:「我擔心擔心這座海堤是否能夠把巨風擋住。我給相關人員說,要他們盡量把低窪地的居民遷走,不允許死一個人!假如死了一個人,我就殺掉他一人,死十人,我殺他一家,死一百人,我殺他一族!我看他還敢不敢掉以輕心。如果百姓擔心物質損失的話,那麼這些物質損失由國家來補貼,沒有錢我就再賣掉一些王室的土地,其實我們王室也不需要這麼多土地。」
我突然想起秦始皇的靈渠,我在電視裡面看到過,靈渠在每塊素質石頭上鑿出燕尾槽,加上鐵碼子,又在壩後添上魚麟石,結果靈渠大壩管了兩千年沒垮,不知道在蒂山的海堤上能不能夠用?我把靈渠的燕尾槽鐵碼子的事告訴雅葛斯,他沉吟半晌,說:「我讓修築海堤的管理人員試一試,看用這種法子能不能夠加固海堤。對了,你怎麼知道這個法子?」
我笑道:「秦始皇教的。」
雅葛斯也笑了:「你不是說秦始皇是一位君王嗎?他怎麼能夠懂得這些?是他手下有這樣的人才?」
我點頭說:「是啊,是一個叫史祿的人出的主意,大概靈渠就是由他主持修建的吧。雅葛斯,你天天為國家大事而奔忙,看看你的臉色,一臉疲憊。今天你累了一天,早點休息。」
雅葛斯微微一笑:「鳳儀,我是蒂山之子,我有責任把蒂山帶上繁榮富強之路。現在蒂山憂患未除,我還不能夠休息。」
我輕輕依偎在他的懷中,說:「雅葛斯,我知道你一心想讓蒂山繁榮強大,可是你的身體是經不起這樣勞累的。巴滋醫生再三要求你必須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你從前也答應過我,你要和我白頭到老的。我要你為我保重你自己!」
雅葛斯緊緊地摟住我,說:「我知道你關心我。等我們從南方五省回來,我會好好休養一段時間。不過現在,我要你陪著我在海灘上坐上一會兒,你不是很想欣賞海灘的風光嗎?夜色之下海灘的景色更美,鳳儀,在這兒坐一會兒,就像我們定情的那個夜晚一樣……」他用我給他披在身上的大衣把我們倆人裹在一起,靠坐在一棵大樹下,輕聲道:「鳳儀,我陪你欣賞海邊初夏的夜色……」
四周是那麼的靜,除了大海的波濤之聲外,什麼聲音都沒有。天空中萬里無雲,冰輪如鉤,照得海面上泛起銀白色的波光,似夢似幻,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我與雅葛斯兩個人,他輕聲道:「如果你困了,你就在我懷中睡,我喜歡看你……鳳儀,我說過,我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給你幸福,相信我!」
我說:「我也喜歡看你……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你,我現在就很幸福。對了,雅葛斯,你喜歡平靜的大海還是喜歡波濤洶湧的大海?」
雅葛斯說:「我若是獨自一人,我當然喜歡波濤洶湧的大海,人的一生就是這樣的,沒有人能夠真正的平靜度過一生。我若是跟你在一起,我寧願享受平靜的大海,你能讓我獲得心靈的寧靜。鳳儀,跟你在一起,不需要小心翼翼,不需要隱藏真實的我,就像這夜間的微風一樣,很清涼很舒暢,它讓我完全放鬆……」
我們依偎在一起,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天快亮的時候,我們才回到了各自的工篷休息。
雅葛斯又在海堤上呆了半天,和我一起在工地上與工人們同吃了一頓工作餐,鼓勵他們用盡全力修築好海堤,下午就帶著我離開海邊,繼續巡視南方五省之路。
一路上,雅葛斯隨時召見當地官員和民間有聲望的人士,對他們進行安撫,並且下令免除他們兩年的賦稅,他還給老族長寫信,讓老族長把本族的一位公主嫁給一位當地很有勢力的酋長,這位公主雖然年紀比雅葛斯還小了兩歲,但論輩份卻是雅葛斯的姑母,那位酋長娶了她,就算是當上了國王雅葛斯的姑父,自然是高興非常。這種做法是懷柔嗎?
跟隨雅葛斯一路而來,我發現蒂山不僅風景優美,而且礦產是如此的豐富,不僅有金礦和鐵礦,還有銀礦大理石礦,硫磺礦,甚至有煤礦石油及天然氣礦,他們簡直就是守著金山過窮日子。
蒂山人知道煤可以燃燒,卻不知道石油和天然氣的開採和用途,他們把煤叫做可燒石,把石油叫做黑泉水,天然氣叫做什麼「侖陀賓阿努」,我過了好久才弄懂這句話的意思是「神的怒氣」,他們任由石油流得滿地都是,視天然氣為神的怒火,避而遠之。石油在蒂山的唯一用途是用來攻城,我從沒想到石油的原始用途居然是用在軍事上的。
可惜我也不太懂如何開採。我跟雅葛斯大談煤和石油的用途,講天然氣的妙處,雅葛斯只是含笑而聽,大概他認為我實在是講得太荒誕了,不著邊際,想來也是,蒂山沒蒸氣機,沒有汽車,大規模開採煤和石油有什麼用?再說如何把原油煉成汽油柴油這種高級技術更是沒辦法傳授。還是把這兩種高級能源留給後人吧。
蒂山這麼多的鐵礦,而且全是優質礦,我私下想,如果這些礦石能夠賣給我們中國就好了,我們缺的就是這個。可惜我既不知道中國在哪兒,更沒法兒把這些鐵礦石帶回給我的祖國。否則的話,以我和雅葛斯的情誼,他肯定願意把這些優質鐵礦石以合理的價格賣給我的祖國,我們便不需要看別人臉色了,何況這件事也是雙贏的事,我們有錢,你有礦石,雙方豈能不一拍即合?
在南方五省整整忙了兩個多月,回迪甘的時候已經是六月下旬了。這期間,發生了兩次巨風,但海堤經受住了考驗,那些低窪地帶的百姓都在事先給遷走了,沒有一個人死亡,財產損失也很小,雅葛斯十分高興,在回迪甘的路上,他決定再去看看海堤,召見有功人員,進行表彰。
這段時間雅葛斯總是沒有時間好好的休息,我糾纏著他,逼著他盡量早些睡覺,逼著他坐車休息,他只是一笑置之,白天召見當地官員百姓,晚上處理奏折,時間安排總是那麼緊。早睡他是沒聽我的,不過他也沒再騎馬,和我一起坐車休息。
這天,我們來到海堤上,雅葛斯把我從車中扶下,剛想說什麼,突然有信使騎著快馬而來,叫道:「陛下,不好了,出大事了!康茨國派人來報喪,他們的女王旦依琳死了!」
我嚇了一大跳,連忙抓緊了雅葛斯的手。
雅葛斯驚問:「怎麼回事?她才十八歲,怎麼就死了?」
信使說:「旦依琳在王宮門前點了一堆火,投火*了!聽說她的屍體給燒成焦炭一般,完全沒了人形!」
雅葛斯身形一晃,差點摔倒,他問:「她怎麼會用這樣慘烈的方式自殺?」
信使說:「具體的事情我們也不太清楚,傳說她的堂兄逼著女王嫁給他,女王不願意,說要把自己獻祭給天神,在六月十九日這天,她在王宮門前點上一堆火,當眾投火*了!她還有一封遺書,說要交給陛下。」說完呈上了旦依琳的遺書。
雅葛斯道:「我不想看,你打開了,念給我聽!」
信使拆開信,念道:「雅葛斯,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化作了冥中的煙霧。我像是被箭射中的麋鹿,在山林裡垂死掙扎;我無路可走,我不能夠求懇你娶我,你斷然地拒絕了我;我是一國的女王,我不能夠讓我的國民因此而蒙羞;我不能嫁給我所愛的人,我不能被迫跟隨一個我不愛的人。只有烈火才能夠燃盡我的羞愧和恥辱。雅葛斯,我恨你!我永遠恨你!你不願意負她,可你卻負了我;我懇求蒼天,懇求命運之神報復你!我要你既負她也負盡蒂山所有的人!甚至負盡天下人!十年後的今天,我在天上等你相會!我一定要得到你而要她注定失去你!——六月十九日旦依琳絕筆」
雅葛斯聽到這裡,從信使手中接過信,雙手一揉,把這張紙揉成一團,扔到了海裡,道:「旦依琳,你別詛咒我。十年之後,你等我來和你相會?我只能再活十年?哼!詛咒我?就算我死了,你也休想得到我!我寧願化作一塊石頭,一團臭泥,也不會和你在一起,無論生死我都絕不會屬於你!」
我急忙拉著他的手說:「雅葛斯,我……我怕……怎麼會這樣?她要十年之後等你相會……」
雅葛斯拍拍我的肩頭:「鳳儀,別怕,別理她。這些詛咒的話你也信,如果這些話也靈,我殺了這麼多的人,早死了無數多次了。鳳儀,無論生死,我的心只屬於你!」
我說:「可是她因你而死!」
雅葛斯冷笑道:「她是自作多情!她因我而死?我沒有讓她死啊,不能夠和我結婚就自殺?如果天下每個對我單相思的女人都這樣,我豈不是得一輩子打光棍?莫名其妙!鳳儀,我們回迪甘,我馬上娶你為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