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來越替雅葛斯擔心,那個黑清王子明擺著不懷好意,雖然他說過一句什麼他的父王和叔父商量的結果是對雅葛斯以禮相待,但是這個黑清王子的話靠得住嗎?我一直覺得雅葛斯的父親有點不對頭,在戰勝的情況下哪裡用得著把自己的繼承人給派出來做這種危險的事情,萬一雅葛斯成了人質或者他們乾脆殺了他,那怎麼辦?我都看得出的問題,身為國王會看不出?雅葛斯會完全無察覺?如果他知道為什麼還要來做這樣危險的事情,是他天性喜歡冒險還是胸有成竹或者是根本憨不畏死?
雅葛斯不知道怎麼的,倒是顯得非常放鬆。他在軍營裡舉辦競技會,讓將士們比賽,勝者有賞,除他始終在一旁觀看外,諾威斯托弗斯齊力克卡洛斯都參加比賽。他們當地的風俗,男孩子們在比賽的時候女孩子通常是不能夠去看的,因為在他們的眼裡,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女孩不宜」,可能是他知道我懂武藝的緣故,破例也讓我去觀看。
先比賽的是劍法。我看諾威斯他們比賽。在我眼裡,他們的劍法是比較實在和比較厚重的,主要方式就是刺和砍,連削都很少用,而且用劍就是用劍,手和腳上的功夫配合,他們完全不採用,這種打法在戰場上或者效果很好,但是如果真的和我較量,這種比較老實的打法一定不是我那虛虛實實,迅速準確的劍法的對手,力氣我或者不如他們,可是我能夠用靈巧來補力量之不足,何況他們都有一個共同弱點,下盤不穩,為了練好下盤,我足足紮了十年的馬步,自信下盤比他們穩得多,更何況除了用劍,我還可以同時用拳腳功夫來輔助進攻。
我相信以他們的好勝心,他們在比賽中就算不是用盡全力,也至少用了八分力。在完全弄明白了他們的打法和真實水平之後,我才突然發覺我的武藝原來挺高的,我想就算他們是全力以赴,我也可以堂堂正正戰而勝之。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勝過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如果他們兩個聯手,我的贏面也不小,如果他們三個上,我加上暗器也許還是能贏(暗器功夫我其實是不會的,但是扔兩塊石頭也沒問題),如果他們是四個,我使上詭計也能夠全身而退,
他們打鬥的經驗豐富,我的經驗也不少,而且儘是給我父親手下的特種部隊裡面的男人對仗,雖然他們大多數的時候會讓我一手,但有時候打得惱羞成怒時,也會全力以赴,我有一次給我父親手下的一名戰士把腿骨踢斷,養了三個多月才好,就是因為他落在下風,出盡全力,一時失手所致。
我發現他們武藝的真實面目之後,即高興又失望。高興的是我的武藝原來挺好,十年辛苦,流了無數汗,流了無數淚和血練成的功夫真能派上用場,失望的是雅葛斯的武藝如果跟他們差不多,恐怕也是不如我的,我心裡總覺得有些彆扭。
接著比賽的是賽馬,看他們賽馬的時候我手心冒汗,這個我不用看了,我那點兒騎術在我的的祖國同齡少年當中(至少在北京的同齡少年中)或者還過得去,跟他們一比,簡直差得太遠,他們坐在沒有馬蹬的馬上,又快又穩,還能夠在急馳中翻身而下,穩穩地落在地上,或者是跳上別的馬背,甚至於制服受驚的野馬,我可沒這本事,要是我有機會和他們對仗,一定要讓他們到地上來打,到馬背上,我騎快了一些都不太穩當,就更別提騰出手來拿槍拿劍了,我只有被他們活逮的份兒。
我想,不行,我得給我的馬安上馬蹬,這樣騎著馬要穩當和安全得多,還有那匹拉車的馬,我也得更改它的系駕方式,改成胸系式,這樣它至少可以全力以赴地拉而不會被勒死,提高工作效率。
明天就要到黑清的首都伊倫嘉城了,雅葛斯答應我,讓我穿上男裝混在他的近衛隊伍裡去參加黑清國王的接見。這不能夠耽擱了,競技會一散,我馬上請托弗斯幫忙,給我找鐵匠和皮革匠來,我把馬蹬子和馬胸系的樣式繪出來,讓他們連夜給我做出來,那馬車我是辭退了,不過不要緊,回去的時候,給雅葛斯的馬車換一種系駕方式,跑快些。
交待完了,時間也很晚了,我回去睡覺,不知道為什麼,我睡得很好,該來的都會來,我相信雅葛斯會處理得很好,我也相信我自己的武藝和我對馬蹬和馬車的系駕方式的改進,一定會幫我在危急關頭化險為夷的。
早上,我早早起來,穿上戎裝,戴上他們的頭盔,遮住了大半個臉,確實看不出我的本來面目了。鐵匠和皮革匠向我報告了工作,一切完工了,我急忙把馬蹬子上到我的馬上,馬胸系嘛,暫時收起來,有用的時候再說。
有了馬蹬子,騎馬穩當多了,我也不需要時時刻刻都用一隻手去挽韁繩了,我可以騰出手來了,除了那柄劍,我還特意把我的把手槍和駑弓帶上,順手把媽媽給我的蛇藥和青黴素也放入懷中。
雅葛斯他們顯然是注意到了我的「發明創造」,他們對馬蹬隨便看了看,卻只是好奇地詢問了幾句,誰也沒有多加深究,似乎認為那只是方便女人騎馬的工具,不值得研究。
走了一個上午,雅葛斯顯得興致很高,一路上他興致勃勃地向我介紹當地的風俗人情。
中午時匆匆吃了些簡單的飲食,下午三點多鐘,終於到達了伊倫嘉城,後來我知道,伊倫嘉城在當地語言中意思是受天神眷顧的城市的意思。這座城池的城牆很高,我估計大約有七八米高,基本上是由石頭建築的,牆上不知道用什麼抹得非常的平,城門也修築得很雄壯,上面也有幾個字,托弗斯告訴我那上面寫的是安定門。
我覺得很好玩,幾乎所有的國家的城門都有安定門,看來希望和平,其實是所有人類骨子裡的共同願望。
托弗斯對我說:「你猜猜這安定門是東南西北哪個方位的門?」
我問他:「你們的敵人是從哪個方位來打你們的?如果他們是從北方來,那麼安定門就是北門,如果他們是從東方來,那麼安定門就是東門!」——這不是我有多高明,而是在西安旅遊的時候聽導遊說的,古代中國的敵人主要是北方的遊牧民族,所以我們中國的安定門通常都是北門,但別的民族不見得呀,萬一他們的敵人不是從北來呢。
雅葛斯笑著說:「我們的敵人都是從東方來的。」
我說:「那麼伊倫嘉城的安定門就是東門了。」
雅葛斯說:「你真聰明。」
得到他的稱讚,我心裡不知道有多麼高興。不知道雅葛斯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但我相信他絕對不會喜歡一個笨女人。
黑清的人來迎接我們了,人數也不少,我估量著也有一兩百人,領頭的是一位約摸五十歲左右衣飾華貴頗具王者之風的老人,齊力克說:「那是黑清國王的弟弟摩遂親王。他給我們王子打得單騎逃命,這次居然還有臉皮象沒事一樣來迎接我們王子。」
我想黑清人真是捉摸不透,他們怎麼會在城門下迎接客人呢,要是我們中國,肯定是迎出十幾二十里地,這是他們想給雅葛斯一個下馬威還是當地風俗本來如此?
摩遂親王跳下馬來向雅葛斯行禮,雅葛斯也從馬上跳下來還禮。雅葛斯一下馬,諾威斯他們全部騎士都跳下馬來,我也跟著從馬上跳下。
摩遂跟雅葛斯說了些什麼話,大概是非常典雅的客套話,我大部都聽不懂,客套了一陣,兩旁樂隊奏樂,把我們迎進城去。
伊倫嘉城的街道很寬廣,兩旁的房屋有不少是兩三層樓的,高的甚至有四層樓高,在普遍只有一兩層樓的古代社會裡,顯然是很豪華的建築了,而且大多是石頭造的,雕刻著精美的花飾。
許多女孩子從兩旁的樓房裡探出頭來,往雅葛斯一行人身上灑花,連我的身上都被拋灑了不少鮮花。
沒想到雅葛斯這麼受女孩子們的歡迎!就算是打了仗也不影響他受崇拜的程度,畢竟他們還是一個民族嘛。他身上被拋灑的鮮花最多,是因為他是王子呢還是他的名氣大?簡直和現在的追星一族的狂熱差不多,雅葛斯還向那些女孩子揮手致意呢,卡洛斯更出格,居然還在做飛吻。齊力克又把那些撒在他身上的鮮花向那些女孩子拋過去,她們都爭著來搶。其餘衛隊的戰士們也都像雅葛斯一樣揮手致意。
我心裡很不自在,轉頭不去看他們。托弗斯對我說:「你不高興?」我說:「沒有啊!」他笑著說:「我們都習以為常了,在我們的首都,每次殿下戰勝回來,都會受到這樣的歡迎。」
我說:「你們王子經常打勝仗嗎?」
諾威斯接口道:「到現在為止,他還未遇敗績!」
我嚇了一跳,哇,百戰百勝啊,難怪這些女孩子對這位常勝之將這麼崇拜。
雅葛斯可能聽到我和諾威斯的問答,他回過頭來,朝我笑了笑,好像很得意的樣子。
其實如果客觀一點說,雅葛斯固然是位英俊少年,可是和托弗斯他們相比,他卻並不是很突出的。
論高大,他足足比卡洛斯矮了將近一個頭,比諾威斯也矮大半個頭,就算我再維護他為他說話,他的身高也超不過一米六八,無論如何夠不上高大二字,不顯矮就很不錯了。
論英俊,就算是我這個不知不覺被雅葛斯迷上的女人也覺得必須為托弗斯說句公道話,托弗斯才是他們幾個當中最帥的。
論武藝,雖然雅葛斯沒有出過手,可是我憑常理也覺得他很可能不如諾威斯,作為侍衛長,諾威斯的武藝應該是最好的。
論豪爽瀟灑,雅葛斯不如齊力克,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齊力克像是向日葵花,而雅葛斯則像喜陰不喜陽的山茶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無論他說什麼話做什麼事似乎都是話裡有話,弦有別音。
雅葛斯的優點外表是看不出來的,跟他接觸了十幾二十天,我覺得他風趣幽默,言辭便給,舉止高雅,謙恭有禮,很有才學,我也沒有見他發過脾氣,他顯然是很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更主要的是他沒有一點兒架子,無論是誰他都可以比較公平地對待,說話做事會替別人想一想,顧及別人的感受,我想這也是他人緣好的原因之一,可是他這些亮點不跟他接觸的人是不會知道的,我不知道我為什麼第一次見面就被他吸引,難道那些女孩子和我一樣,憑著的是本能,覺得他就是最好的?我想到這兒就臉上發熱,看到雅葛斯向那些女孩子揮手子,我心裡很不痛快,巴不得這條路快點兒走完。
好容易到了「賓館」,那個摩遂把我們迎接進去,請大家休息。托弗斯告訴我,今晚我們就住在這裡,明天黑清國王會接見我們。
雅葛斯讓我一個人住了一間房。
這種房子比我們中國古代的房子采光性好多了,臥室的窗子很大,居然也鑲著玻璃,掛著厚厚的窗簾,窗下有桌椅,桌上則有書籍和筆紙,床卻是放在臥室中間的,四邊都可以上,沒有靠背,上面鋪的床具不知道是什麼織成的,摸上去很舒服,很軟和,而且絕對沒有一點兒氣味,床後有個樣式別緻的立燈,更讓我吃驚的是居然還有浴室和廁所,不過不是淋浴和水沖式,而是浴池,浴池的形狀基本上是圓形的,旁邊陳設著豪華的屏風,不知道用什麼木料雕成,香氣撲鼻,屏風上有狀如ju花的鉤,顯然是用來懸掛衣服的,有兩個掛鉤上掛著一大一小兩張浴巾,大的一張足以把我整個身體都裹進去,除了沒有發現什麼洗髮香波,沐浴液之類的東西外,和現在的浴室也差不多,而水是天然的溫泉,而廁所則是一直有水在沖,一點兒氣味也聞不到。
我實在想不到,古人也居然有這種豪華生活,不亞於五星賓館。
管他呢,這些日子來一直奔波,不好好洗個澡也對不起自己,我痛痛快快地泡了個溫泉浴,裹著大浴巾坐趴在床上睡,我倒是想躺著睡一會兒,可是我的頭髮還沒有干呢,這兒沒有電吹風,只有讓它自己幹。
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叫我出去吃飯,我打扮成一個男孩子的模樣,希望這樣不是太引人注目。
宴會上的是菜餚非常豐富,比我們在鎮上吃的豪華多了。我的座位仍然地被安排在雅葛斯和諾威斯的身邊,其實我很想多吃一點,一來我是真的餓了,二來那些菜餚要比我自從到了這個陌生的國家裡所吃過的所有菜餚都要好吃,可是我不能夠吃得太多,我發覺所有的人吃得都比較文明,可能是禮節問題,因為他們在軍營中吃相哪有麼文明哪,這樣拘束,我反而覺得吃飯是件苦差事。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托弗斯問我是否願意到街市上去玩,我問他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要出去玩,托弗斯說不是,我說:「既然大家都不出去,我也就不要出去了。萬一惹出什麼麻煩,豈不是添亂嗎?」
雅葛斯說:「不出去玩也行,不如舉辦一個舞會,大家痛痛快快地跳個舞,
好好地玩一會兒。」他問我:「會跳舞嗎?」
我說:「呆會兒你就知道我會不會跳舞了!」其實我有多麼的喜歡跳舞啊,我喜歡唱歌喜歡跳舞,喜歡運動,要我坐下來靜一靜反而是讓我很痛苦的事。
等到他們真的開始跳舞的時候,我卻覺得有些麻煩了,因為我不會跳他們的那種舞蹈。其實他們的舞蹈很簡單,近似於我們的交誼舞,也是一男一女共舞,他們的舞伴就是黑清人叫來陪伴我們的侍女們。看到了那些少男少女一對一對地起舞,好像非常開心的樣子,他們真的是很想放鬆一下啊。
可惜我真的不會跳交誼舞。我爺爺和父親對我要求很嚴,他們的想法又比較傳統,絕對禁止我和男孩子跳交誼舞的。雅葛斯對我說:「你不是說你會跳舞嗎?怎麼不去跳?」
我反問他:「為什麼他們都去跳舞,只有你不去跳?」
雅葛斯說:「我有半年沒有去跳過舞了。我很多事情,沒有那麼多的精力。」
諾威斯剛好跳完一支舞,他聽到雅葛斯這句話,突然插了一句:「因為他不想跟那些漂亮的女孩子太親近了。」
雅葛斯笑著說:「怪了,我怎麼想的你怎麼會知道?」
齊力克說:「有西菲兒和碧麗絲就夠你受的了,再多糾纏幾個,你還活得成嗎?」
西菲兒和碧麗絲,那是誰呀?是雅葛斯的情人嗎?我想問又不敢問。
雅葛斯說:「別提那兩個女子了,我不想跟她們有太多的接觸。」
我聽到雅葛斯這麼說,心想看樣子那兩個女孩子和那些向他灑花的女孩子一樣只不過是在自作多情,可是雅葛斯既然對所有的女孩子都沒有什麼興趣,難道他會獨喜歡我一個人嗎?我覺得這好像不大可能,他跟我的接觸也完全沒有超出正常的朋友關係。看來雅葛斯的心完全沒有放在男女感情這上面,他想的或許僅僅就是軍國大事。我很失望,但也有些高興,既然誰都沒有得到過雅葛斯的感情,那麼我和所有的女子就是在同一個起跑線上,看誰能夠最終得到他的心,就要憑個人的本事了,最要緊的是雅葛斯自己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子。我相信一件事,雅葛斯喜歡的女孩子,一定要是一個聰明的女子。
第二支舞的又要開始跳了,我對雅葛斯說:「我給你們跳個舞。讓你看看我會不會跳舞!」
雅葛斯說:「你一個人獨舞?」
我說:「你以為我不會跳舞嗎?」
雅葛斯說:「你這個人出人意外,你無論說什麼,我都不會覺得奇怪。」
我不管他們的目光,回到房間換上了我的舞裝,又把電腦拿了出去,原來我怕電腦一旦用完了電將無處充電,一直不敢用,這次我可要拿出去炫耀一下了。舞裝原本我是準備帶回去跳給姥爺他們看,現在這件衣服還能派上用場。
我把我的電腦打開,放起了音樂,配合這音樂,我歡快地跳起舞來,我一邊跳,一邊唱,我時而飛快地旋轉,時而靈柔的揮舞,比起他們那些簡單的動作,再怎麼都會令他們耳目一新,何況我的舞本來也跳得很好。他們每個人都流露出驚訝的目光,我要的就是這種驚訝。
一曲跳畢,我贏得了滿堂的掌聲,托弗斯他們幾個七嘴八舌問了我一大堆問話,問我的電腦為什麼會發聲,問我跳的舞是什麼,是從哪兒學來的等等等等,我哪裡回答得了這許多也不好回答,於是裝著聽不太懂,胡亂敷衍兩句。
雅葛斯說:「想不到你不僅會武藝,也會舞蹈。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與眾不同的女子。」
托弗斯說:「你的舞蹈動作太難了,不是一兩天能夠學會的。而且在舞會上,也不適合跳這樣的舞,以後你還是學學我們的舞蹈吧。」
我說:「我會學的,不過得等到以後了。」
我知道這次跳舞之後,我會在雅葛斯中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我要的就是這種印象。
舞會已畢,我回到我自己的房間,我原來為今天準備的武器竟然沒有用上,那得為明天準備了,我不知道明天黑清人會不會收我們的武器,但是他們一定不會收手槍,因為他們不知道這個是最厲害的武器。手槍我是一定要帶上的。
第二天一早,早餐過後,我穿上戎裝,把手槍藏在懷裡,我把頭盔壓下來,遮住了我的大半個臉孔,說真的,戴這個頭盔很不舒服,氣息有些不暢,我努力去適應這種不太舒服的感覺,我知道今天恐怕是不會取下來了。
大家在廳堂外集合,我站在雅葛斯他們幾個人的身後,等待著黑清人的消息。等了很久,黑清人一直沒有動靜,我心裡感到非常的焦噪,可是雅葛斯卻是神情自若,他沒有戴頭盔,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神情,他沒有一點兒急躁的感覺,顯得非常的鎮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清的那位摩遂親王終於來了,在他的迎接下,我們終於走向了黑清的王宮。
黑清的王宮建築在一個坡地上,地勢比周圍都要高,那些建築非常精美,而且非常的高大,顯得莊嚴雄偉,充滿神秘感,氣勢上雖然不如故宮,但是論到明亮光彩卻是遠勝故宮的,其實我一直認為,故宮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陰暗潮濕,只適合神仙鬼怪住。黑清王宮才像是住人的地方。
王宮前有一大片廣場,黑清國王率領著大臣們在此歡迎。我們下馬之後,一陣全副武裝的士兵站在我們的面前,摩遂親王作了個請的手勢,從士兵們中間走了過去,雅葛斯坦然而行,周圍士兵手中的武器就在他頭上晃來晃去,他卻像沒有看見一樣,和平常散步沒有一點區別,從容地從這些士兵中間走了過去。
諾威斯緊跟著他走了過去,托弗斯第三,齊力克和卡洛斯讓我走了第四,他們跟在後面,再後又跟上了幾個士兵,雅葛斯手下的衛隊都沒有能夠隨行,連我和雅葛斯在內,進入黑清王宮的蒂山人總共只有十二人。可是黑清人怕不有好幾千,如果他們真的翻臉,不需要用武器,排了隊過來,擠也把我們擠死了。
我手上直冒冷汗,在穿越那群全付武裝的黑清士兵時,我感到一種可怕的殺氣向我壓來,這是一種我從未有過的恐懼感。可能是感覺到了我的恐懼感,托弗斯輕聲對我說:「早知道不該同意帶你來。」
我說:「謝謝,這是我願意來的。你放心,我不會成為你們的累贅的!」我嘴上說硬話,心裡真的很害怕。雅葛斯大約聽到我和托弗斯的對話,他回過頭來,臉上似笑非笑,彷彿在嘲笑我:不敢就別來了,到現在才說害怕不是太遲了嗎?我不能夠叫他看不起,我把胸膛一挺,加快了腳步,沒有想到腳下絆了個什麼東西,一個趔蹺,差點兒摔倒,齊力克從後面搶上來扶住了我。
雅葛斯說:「等會兒我找個機會讓他們送你走!」
我說:「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走!」
雅葛斯笑了:「跟我一起走?不是跟我們一起走?」
我知道說錯了話,剛想回答,突然聽到司儀的聲音:「蒂山使者到。」
雅葛斯不再和我說話,轉頭向前走去。
我終於看到了黑清的國王了,他大約五十多歲,身材不高,但顯得發福,頭髮有些花白,戴著一頂華麗的皇冠。服飾很華貴,身上的裝飾不是金就是銀,也不知道嫌不嫌重。他身旁站的是一位妖麗的女子,從頭到腳堆金砌玉,顯得華貴也顯得俗氣,我估計應該是黑清王后,這女人看上去要比黑清王年輕二十多歲,多半不是黑清王的原配夫人。黑清王身後站著幾個人,除了摩遂親王以外,我先前認識的黑清王子也赫然站立其中,可是他的位置卻是在摩遂親王和另外兩個男子之後,那兩個男子一個也有三十歲左右,另一個約摸二十多歲,我想站在摩遂親王之後的那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從服飾上看應該是黑清國的太子,另外一個也應該是那黑清王子的哥哥,那位黑清王子的身後也站著兩位和他服飾差相彷彿的男孩子,應該也是黑清的王子。我沒有看到雷格,他大概沒有資格站在這群人當中。
那黑清王子好像認出我來了,他的眼光幾乎沒有離開過我,我被他看得直發毛,不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不過現在的情形,只要他不出聲那就最好了。
黑清國王向雅葛斯行禮請進,我們被他們請進了大廳,大廳裡黑清的文武大臣倒真不少,幾乎坐滿了,我看到雷格也在其中。待到賓主各就各位的時候,他們開始談判----我覺得應該用這個詞吧。
那個黑清王子好像一直在注意我,我不敢去看他,轉過頭來卻又不小心對上了雷格的目光,顯然他也認出了我,真倒霉,這些人的眼光怎麼這麼尖?無論我怎麼化妝都能認出我來?電視劇裡面那些女孩子女扮男裝那些笨蛋男人都認不出,不知道是黑清的男人太聰明還是電視劇裡面的男人太笨?
那些客套的話太深奧了,也許還用了些什麼當地人的成語典故,我聽不太懂。直到我聽到雅葛斯說:「現在我們尋求和平,彼此結盟,都是因為有共同的敵人迪倫,我們是同一個民族……」下面的我就沒有聽得太懂,我情不自禁地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地聽,只希望能夠多聽懂一些。
黑清王說:「你能夠代表你的父王決定我們的和平協定嗎?在蘇定河谷中的一戰,我的士兵死傷無數,現在我還能夠聽到這些死去的士兵的悲啼之聲。」
雅葛斯說:「戰場上的死傷是難免的,我們的士兵死傷也眾多。我們想的是如何避免戰爭,讓悲劇不再重演,我們的盟約將為我們達到和平的目的,這就是我來的原因。」
黑清王手下的一位大臣突然站了起來:「雅葛斯,你輕鬆的一句話就可以抹去千千萬萬個人們死去的事實嗎?你親手殺了我們那麼多將士,你的手上沾滿了我們黑清人的鮮血,我們要你抵命!」他這句話一出口,黑清的大臣們似乎群情鼎沸,異口同聲地呼喊起來:「抵命!抵命!」
雅葛斯神色不變,等他們呼喊已畢,這才說:「我是為了尋求和平而來的,不是為了尋求戰爭!如果是為了戰爭,我何必前來?我相信各位同樣也有和平的需求,殺我一人很是容易,可是戰爭難道會因為我一人之死而平息嗎?如果戰爭再起,會有更多的人死去,會有更多的血腥,各位都是大仁大勇之士,怎能不為天下蒼生所慮?又怎能為一時之憤而遺禍於後?更何況我們還有一個共同的敵人----迪倫!如果我們戰爭不斷,豈不是讓迪倫坐收漁利?」
摩遂親王說:「王子說的句句在理,這也正是我所想到的。請陛下深思!」
黑清王的另外一位大臣說:「雅葛斯,你說的彷彿句句成理,可是其實不然。在在蘇定河谷戰爭之前,我王已經多方尋求和平,是你父親斯瑞德強行將戰爭加諸我們。挾大勝之餘再求和平,這是安的什麼心?」
雅葛斯說:「你是茲格滋先生?我早聽說過你的大名,聽說你是黑清最有口才的人,可是你的見識卻不能與你的口才名聲相論。」
茲格滋彷彿很是不快,說:「王子的口才也不差呀,我倒想聽聽你的高論!」
雅葛斯說:「此一時,彼一時。當時我父王之所以要出兵,是內困軍方,外困迪倫,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更何況蘇定河谷一戰是由貴國先挑起的,一邊在出兵,一邊派使者言和,你叫我父王如何能夠相信你們的誠意?而現在的情況已經有所不同,我父王派我親自來尋求和平,正是他誠意的體現!我們不是敵人,我們真正的敵人是迪倫!」
茲格滋尚未回答,黑清王插口了:「王子遠來是客,大家不准無禮!」
原本我想黑清王總能夠鎮得住他手下的那幫子人吧,誰知道他發話之後,那些大臣們仍在嗡嗡嗡嗡,不知道說些什麼,雅葛斯命令他的手下那是令行禁止,人人恭謹不違,恐怕他手下那些人腦子裡連個「不」字都不會轉出來一下。看來這個黑清王威望不夠啊,簡直就是庸才一個。我發覺黑清人並不是一條心,雅葛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也許真的有驚無險。
我一想不對呀,蒂山人真的殺了那麼多黑清人嗎?如果黑清人死了千千萬萬,那些黑清女子還這麼崇拜雅葛斯,簡直就是毫無心肝,我偷偷地問托弗斯:「你們真的殺了千千萬萬名黑清人?」
托弗斯搖頭道:「他們敗得雖然慘,但最多只死了一兩千人,其餘的不是投降就是逃走了,哪兒有這麼多?對投降的人我們也是以禮相待的呀,王子殿下是一直主張優待那些俘虜的。」怪不得,既然這樣,黑清人的仇恨或許沒有我想像的那麼深,說不定更多的人只是為了表現自己的愛國心,裝裝樣子,雅葛斯一定會有辦法的。
摩遂親王說:「夠了!聽陛下講話!」沒想到他這一嗓子居然比黑清國王的命令還要有效,黑清大臣們頓時啞口無言了。——真見鬼,國王沒權力,親王反而更有權威,這個黑清國非出問題不可!
黑清國王說:「我們相信雅葛斯王子的誠意,但是我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不錯,我們黑清和蒂山同屬赫納民族,有共同的信仰和語言文化,我們也有共同的敵人,我們確實需要和平。」
茲格滋說:「陛下說的不無道理。但是我們莫名其妙地和蒂山戰爭,付出了血的代價,難道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放棄復仇的權力嗎?我們有什麼臉去見那些陣亡將士們的英魂和他們的家屬?」
雅葛斯說:「我們的戰爭是受迪倫挑撥而起,我們真正復仇的對象是迪倫,所以我們之間需要締結和平,團結一致,面對我們真正的敵人!」
茲格滋說:「和你們締結和平團結一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們陣亡將士的鮮血不能夠白流。殿下你才是蘇定河谷一戰真正的指揮者,本來我們的軍隊已經打敗了你父王的左翼,而你指揮的右翼卻決定性地打敗了我們的軍團,所以我認為我們黑清人真正的仇人其實是你!」
雅葛斯笑了:「在戰場上我當然要指揮我的軍隊打勝仗,難道我要指揮我的軍隊打敗仗?茲格滋先生,你如果上戰場指揮,你是否會出於任何一種考慮故意指揮你的軍隊打敗?」
茲格滋說:「你不需要顧左右而言他,我們需要的是用血來還清血債!殿下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雅葛斯笑道:「那你的意思是要流我的血來為你們的陣亡將士還債?」
茲格滋說:「正是!殿下你應該明白!」
雅葛斯笑道:「你們這麼多的人要殺我們區區十幾個人確實不難,要殺光我那兩百人的衛隊也不是難事……」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斜著頭看著茲格滋,那個樣子,彷彿充滿輕蔑和不屑。——我覺得雅葛斯是故意設套,有意讓黑清人先提出來。
茲格滋說:「殿下不要誤會。我也是赫納族人,我們赫納人不會以人多欺負人少。」他轉過身,向黑清國王施禮說:「陛下,我們應該以赫納人傳統的方式決出勝負,雙方各出三人,舉行擊劍,賽馬,弓箭三項比賽,蒂山人勝利了,我們締結和約,蒂山人輸了,我們留下雅葛斯王子的腦袋!大家公公平平地賽一場!」
黑清王猶豫說:「這……雅葛斯王子殺不得……」
摩遂親王說:「我們可以比賽,但是如果蒂山輸了,雅葛斯王子只需要留在這裡,終生不能離開我伊倫嘉城一步就可以。兩國相爭,不殺來使,何況雅葛斯王子是來尋求和平的。」
他對雅葛斯說:「不知道王子殿下的意思怎麼樣?」
雅葛斯笑了笑:「客隨主便,如果陛下和親王殿下認為這是最好的法子,我自當遵從。」
黑清王說:「那先請王子殿下準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