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在西北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支隊伍正的策馬飛奔的,那為首的男子年近五十,一身戎裝,面容冷峻肅穆,眉宇之間浮動著一抹焦急的神色。
此人正是先帝的同胞皇弟,一直鎮守西北的北安王。
七日之前,北安王接到了樓濯宸的密旨,要他盡快趕回京城。
在一行人走到了一處三岔口之時,卻見一身著白衣的女子騎著馬站在了通往京城的方向,擋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北安王拉住韁繩,緊急停下了馬,瞇著眼看著眼前的女人,多年征戰沙場的殺戮之氣漸漸地蔓延出來,尋常人見到了他一身戎裝,絕對不敢擋著去路,更何況還是一個女子!
一隨行的護衛隨即上前,「你是何人?為何擋著去路?我家主子要趕路,快快閃開!」
那白衣女子卻仿若沒有聽見,只是盯著北安王看著。
北安王眉間擰緊,「閣下有何貴幹!」
「好久不見了王爺。」那女子卻輕輕地說出了這一句話。
北安王有些訝然,「你認識本王!?」
那女子也是沒有回答,只是抬起了手,緩緩地除下了面紗,露出了一張絕色的容顏。
在看見那女子面容的那一刻,北安王那即便面對千軍萬馬也不會改色的臉龐,頃刻間變了神色,猛然站起,震驚地厲喝道:「如衣!」
鳳如衣莞爾一笑,那張不曾被歲月所侵襲的絕色面容剎那間綻放出了奪目光彩,勾著嘴角,輕輕地笑道,彷彿只是在和一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打招呼,「多年未見,難得王爺還記得如衣。」
……
而正在此時,在東郊叢林古墓之外的眾人始終沒有找到開啟墓門的法子,秦日炎雖然暫且還能安寧,但是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明日或許這股平靜就會消失。
夜幕再一次籠罩了大地。
眾人不得不停下來靜待明日朝陽升起。
一堆堆的篝火在黑夜當中升起,一股烤肉的香味在空氣當中瀰漫著。
在深山當中,打下一頓美味並不是很艱難的問題。
只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恐怕在美味的野味也失去了原本的吸引力。
這一夜,夜剎和陶吟風並沒有刻意遠離,而是和公孫青淵鳳迎曦圍著火堆坐著,畢竟如今其他人不太可能還有心思注意起他們這幾個一路上都形同隱形人的人。
火上正靠著一隻野兔。
肉香四溢。
正當野兔快考好的時候,鳳迎曦忽然間站起身來,隨後便往森林深處走去。
公孫青淵三人隨即站起身來,同時叫道——
「曦兒?」
「曦兒……」
「小曦曦,你去哪裡?」
鳳迎曦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面不改色地道:「解手。」
三個男人頓時一愣。
「我陪你。」陶吟風隨後脫口而出。
鳳迎曦還未曾有反應,他便先收到了四道冷凝的目光。
「小心些。」公孫青淵你收回了射向陶吟風的目光,不等陶吟風開口再說出其他的話來,便先一步說道。
鳳迎曦點了點頭,隨後又深深地凝望著他們會兒,然後道:「對不起。」
三人一愣。
「曦兒……」公孫青淵蹙起了眉頭。
夜剎心裡的不安又濃了一些。
陶吟風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嬉笑。
「這件事原本和你們沒有關係,是我將你們牽扯進來的。」鳳迎曦不等他們說出疑惑便回道。
公孫青淵沉吟會兒,淡笑道:「吾之所願而已。」
「我不會讓你有事。」夜剎也道。
陶吟風隨後道:「若是覺得對不起我,那就以身相許吧。」
鳳迎曦垂下了眼簾,然後轉身繼續前走。
見她走了之後,陶吟風隨即轉過身盯著夜剎和公孫青淵,尤其是夜剎,「曦兒之前和你們說了什麼?!」
這一路上他都甚少有機會和她接觸,他也知道,她是在故意躲避著他,可是如今她忽然間說出這樣的話來,這讓他忽然間有種不好的預感。
夜剎沒有回答。
公孫青淵也是沒有。
陶吟風氣的有些內傷,若是在之前,他一定不會就這樣作罷,可是如今,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情況,他只能忍著。
倒不是怕惹事,但是鬧下去,最後定然會波及鳳迎曦。
所以,他只能忍著。
三人再一次坐了下來,等待著鳳迎曦回來,然而過了將近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鳳迎曦還是沒有回來,三人便再也坐不住了。
夜剎第一個站起身來,「我去找她!」
雖然她的武功不低,但是也不一定不會出事!
陶吟風也竄起了身來,「我也去!」
公孫青淵隨即也起身,只是他還說話便立即臉色大變,對著兩人厲喝道:「有毒煙!」說罷,便立即捂著口鼻同時運功閉氣,只是卻也已經是遲了一些,身子已經開始搖晃了起來。
夜剎和陶吟風聞言,也是大驚,當他們回過神來也如同公孫青淵一樣閉氣之時,卻又比公孫青淵晚了一會兒,而反應卻也比公孫青淵更加的厲害。
公孫青淵暫且可以支撐著自己站著,但是夜剎和陶吟風兩人卻已經站不住了,整個人踉蹌地倒在地上。
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這樣用毒。
而且還居然沒有讓他們有一絲的察覺。
而同時,四周也不斷傳來人倒地的聲音,還有發覺了出事之人的吶喊,但是不管如何吶喊,都無濟於事。
公孫青淵漸漸的也支撐不住身子了,半跪在地上。
夜剎和陶吟風兩人拚命地運功抵擋,可是最後卻發現越是運功,意識便越是不清晰,最後開始被黑暗籠罩。
公孫青淵也是發現了運功只會使得吸進去的毒煙更加迅速地蔓延,便撐著身體取了金針扎進了身上的幾個穴道,當他也想去救夜剎和陶吟風之時,卻已經是遲了。
他們已經失去了意識。
公孫青淵心頭有著極大的震動,而同時也在心裡分析著體內的毒,依著目前的症狀來看,這毒並不會致命,而只會讓人暫時失去知覺。
可是這毒從散播到發作之前,居然可以做到讓人好不察覺,這絕對不是一種簡簡單單的**毒煙,若不是他出身公孫家,若不是他自幼服用各種藥材,身體和尋常人有些不同,他也不會察覺到異樣。
他看向了鳳迎曦離去的方向,心裡有著無盡的擔憂,能夠製出這種毒的人,絕對不會是個簡單人,若不是他
難道真的是風蘭一族的人來了?
曦兒——
他撐起身子去找鳳迎曦,但是卻根本使不出一絲力氣,甚至連開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即便他暫且可以保持頭腦的清醒。
看著在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地失去意識成了待宰殺的羔羊,公孫青淵的心裡生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
曦兒——
曦兒——
他只能在心中不斷地吶喊著鳳迎曦。
而鳳迎曦彷彿是聽到了他內心的召喚似的,從黑暗的森林緩緩走了出來。
公孫青淵看著鳳迎曦的身影,眼中頓時迸發出了驚喜,他又極力地掙扎了幾下,但是都是徒勞無功,最後,他只能放棄閉起,拼著被毒氣蔓延的危險,喝道:「快……快走……」
然而即使如此,他的喊聲卻還是顯得很輕很輕。
鳳迎曦仿若沒有聽見似的,而是繼續走到了他的身邊,然後緩緩蹲下了身子,臉上的易容已經洗去,恢復了原本的絕代容顏,「對不起。」
那雙鳳眸當中有著真切的歉意。
公孫青淵原本還想讓她離開的話哽在了喉嚨,不知何故,他睜大了眼睛看著鳳迎曦,「曦……曦兒……」
「這毒是我下的,今晚上起了風,所以毒方才能夠散發的這麼快。」鳳迎曦輕輕地說著,彷彿只是再說一件尋常的事情。
公孫青淵此時已經沒有力氣去震驚了,艱難地擠出了一句話,「為什……麼……」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若是想得到寶藏,也無需這樣做。
玄鐵令在她的手裡,她可以隨時來取。
為何她還要這樣做?
公孫青淵並沒有懷疑鳳迎曦要對付他們,他只是擔心,她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從她進這叢林開始就一直不對勁。
他真的怕,她會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來……
「我不能再連累你們了。」鳳迎曦輕輕笑了起來,而所說的話也正中了公孫青淵所擔心的,「正如你說的,這座古墓既然是太祖皇帝親手建,而且很有可能和風蘭一族有關,進去的人,未必能夠出來。」
公孫青淵臉龐頓時有些扭曲,他想伸手去拉她的手,但是,手卻像是墜著什麼千般中的東西,根本動不了,「曦……曦兒……別……」
「我一定要進去。」鳳迎曦還是微笑道,「我不能不進去,青淵,我的心在告訴我,我必須進去。」
公孫青淵的雙眸竟然泛起了微紅,「曦兒……」
鳳迎曦緩緩地掃視了一旁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的夜剎和陶吟風,火光的照耀下,她可以清楚地看見,他們臉上的擔心,即便在最危險得時候,他們還是在擔心她,「若是我不能出來,幫我告訴他們一聲,其實,我真的不值得他們這樣對待我。」
話頓了頓,隨後繼續笑道,卻是帶著決絕,「鳳迎曦不是一個好女人,即使她一直都想當一個好女人,但是,始終事與願違,告訴他們,忘了這個女人,他們可以找到更好的。」
公孫青淵盯著她,身體開始顫抖。
「也別忘了,也告訴你自己。」鳳迎曦抿唇一笑,「如果沒有那十年,也許很早以前,我就已經認識你,那樣或許我們可以有機會走到一起,單單純純地走到一起,只是,不管是那個世界,從來沒有如果。」
說完,緩緩站起身來,走到了一旁,拿起了一個包袱,從裡賣弄取出了那個包裹著玄鐵令的包裹,然然後往古墓的墓門走去。
沒有再去看倒在地上的三人一眼。
公孫青淵想做什麼,但是卻什麼也做不到,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墓門,他沒有再斃起,不過許是空氣中的毒煙散去了,也或許他和他自幼服食眾人名貴藥材有關,公孫青淵始終能夠保持著情形,可是這樣卻也讓他更加的煎熬痛苦。
因為他除了看著,什麼也不能做!
此時墓門前升起了篝火,將整個墓門給照得清清楚楚的。
鳳迎曦站在了墓門前,抬頭看向那七個凹痕,靜站了會兒之後,方才取出了那七枚玄鐵令,然後,依著各自的形狀,一枚一枚地摁進了那凹痕中,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礙事的人都已經不省人事了,只是正如她所說的,很多事情都事與願違,就在她正要將最後一枚玄鐵令放入那凹痕之時,一道掌風從身後襲來。
鳳迎曦猛然回過身揮出一掌,化解了危機。
然而,當她看見那襲擊之人之時,卻忍不住震驚以。
竟是燕雪遙!
「你沒有中毒?!」
她盯著眼前的男人,一字一字地咬牙切齒道。
這毒煙是蝶谷秘製的,即使是公孫青淵也未曾能夠抵禦的了,可是燕雪遙居然沒事?!
而他一直沒有中毒,但是卻一直沒有出現!
燕雪遙沒有回答,也根本沒有必要回答,而是冷笑譏諷道:「你連他們也下手?!」
「這和你沒有關係!」鳳迎曦自然不會聽不出他話中的嘲諷。
燕雪遙面容依舊冰冷無比,又盯著她會兒,隨後方才冷冷地道:「你想知道本宗為何沒有中毒嗎?」
鳳迎曦沒有回答,只是目光冰冷地盯著他,握著最後一枚玄鐵令的手更加的用力。
這毒不致命,而且不能維持很長的時間,若是內功深厚的人,最多一刻鐘的時間便會轉醒,所以她沒有時間和他在這裡廢話。
「你到底想怎麼樣?」
燕雪遙聽了這話眼底似乎掀起了驚濤駭浪,「本宗想怎樣,你不知道嗎?!」
「休想!」鳳迎曦擠出了兩個字。
燕雪遙冷笑一聲,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動了手。
鳳迎曦也早有準備,更是不甘示弱。
兩人便這樣在墓門前打了起來。
幾招過後,鳳迎曦也看出來,燕雪遙並不是說空話,他用了狠招,甚至殺招,即使已經是預料中的事情,但心卻還是那樣不爭氣地難受異常,而同時,手上的招式也開始凌厲起來。
兩人打得難捨難分。
如同生死相鬥的仇人一樣。
而事實上,他們也是仇人。
公孫青淵一直在一旁看著,一開始燕雪遙出現他是高興的,至少燕雪遙出現會阻止鳳迎曦單獨一人進去,可是後來看了兩人的動手,看了燕雪遙的招式,卻又再一次恐懼起來。
可是他除了這樣在一旁乾著急之外,卻什麼也做不到!
時間漸漸地過去。
鳳迎曦知道自己不能再和燕雪遙繼續糾纏下去,一招結束之後,鳳迎曦忽然收了手,舉高了手中的最後一枚玄鐵令,厲喝道:「你真的想進去?!」
燕雪遙負手而立,即使沒有回答,但是態度已經是明確。
「很好!」鳳迎曦冷笑,「你最好不要後悔!」說完,轉身躍高,隨即將最後一枚玄鐵令給放了進去。
當最後一枚玄鐵令放了進去之後,整個墓門都震動了起來,會兒之後,墓門漸漸往上升高,露出了一小段的空隙。
空隙隨著轟隆的聲響漸漸地加大,最後,整個墓門都收了起來。
門開了。
鳳迎曦卻沒有立即進去,而是盯著裡面一直呆站在,火光照射進了墓中,但是,卻沒有法子驅散所有的黑暗……
「曦兒——」公孫青淵再一次叫了出聲。
鳳迎曦從呆愣中回過神來,轉過身看向了遠處的公孫青淵,而同時,也漸漸地聽見了一些聲音傳來,藥效已經開始漸漸褪去,她看著公孫青淵,即使有一段的距離,但是對她來說已經是足夠了,她可以清楚地看見了他臉上的驚慌還有他眼中的哀求……
她的腳,不禁往前踏出了一步。
然而腳方才落地,手臂卻猛然間被燕雪遙握住,然後,還未等她回過神來,整個人便被燕雪遙給狠狠地拽進了墓中。
然而,他們都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們走進了陵墓後會兒,原本開啟著的墓門轟隆一聲,猛然間落下。
公孫青淵已經恢復了一些力氣,可是當他終於爬起了身來,卻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墓門落下,將鳳迎曦和燕雪遙兩人給吞沒在了那黑暗當中,「曦兒——」
……
公孫青淵的厲喊並沒有來得及傳進鳳迎曦的耳中。
她的耳邊縈繞著的只是墓門忽然間落下的轟隆巨響。
那巨響彷彿將她震的腦子一空。
墓中漆黑一片,也是死寂一片!
不管是鳳迎曦還是燕雪遙,誰也沒有想到那墓門會忽然間落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鳳迎曦方才回過神來,然後立即上前,像是要去推開那墓門,可是方才走出了一步,就發現自己的手依舊被燕雪遙拽著,她猛然回過頭,雖然眼前漆黑一片,但是習武之人的眼力比尋常人好,鳳迎曦還是可以看見燕雪遙隱隱的輪廓,「放開我!」
燕雪遙沒有放手,只是冷冷地嘲諷道:「我都還未後悔,你就先後悔了?不是說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進來了就出不去嗎?怎麼?捨不得外面的那些男人?」
鳳迎曦心頭竄起了一把火,咬牙切齒地道:「我就是死也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如今看來你只能和我死在一起!」燕雪遙沉吟會兒冷笑道。
「瘋子!」鳳迎曦擠出了這兩個字,「好!既然大家都出不去了,那麼就死在一起,這樣就徹底的誰也不欠誰了!」
滑落,隨後便伸手拿出了懷中早已經準備好了的火折子,然而還未打開,便被一雙鐵手猛然保住。
「燕雪遙——」
燕雪遙猛然摟著她將她抵在了牆壁上,像是發了狂一般,冰冷的唇隨即落下,將她所有的憤怒堵在了嘴中……
鳳迎曦掙扎著,可是卻掙扎不過一個瘋子。
燕雪遙是瘋了。
真的瘋了!
這是她最後的斷定。
而她,也瘋了……
瘋的徹底!
若非如此,她應該一掌把他給擊飛,而不是……
當一切都結束了的時候,黑暗只剩下兩人仍舊有些急促的喘息聲。
事情究竟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鳳迎曦混亂的思緒無法給出一個除了自己瘋了之外的答案。
她居然就這樣又和這個男人……
「放開我……」
鳳迎曦低聲說出了一句有氣無力的話,帶著濃濃的自我譴責。
燕雪遙並沒有立即回答,過了好一會兒,他方才在她的耳邊低喃著,聲音沙啞,沒有情事過後的慵懶滿足,有的只是讓人心驚的絕望,彷彿,已經走到了絕路,「我們就這樣死在這裡好不好?」
鳳迎曦沒有說話,只是心絞著疼。
燕雪遙吻上了她的臉,卻嘗到了淚水的味道,身子似乎有過一瞬將的僵硬。
沉默,又在兩人之間蔓延。
許久許久之後,鳳迎曦又開了口,還是那句話,「放了我吧……」
她的話,彷彿不僅僅是為了眼前,更是為了以後。
他放了她吧,徹底地放開。
而她也放過了他,永遠地放開。
而不是這般一次有一次地糾纏不清。
燕雪遙沒有回答。
沉默半晌,鳳迎曦又開了口,只是這一次聲音多了一抹冷然,「我是不怕死,可是燕宗主別忘了,你的妻子,還在外面等著。」
在這一句話說出之後,她心中的痛,卻更加的濃烈。
一些不該出現的情緒也瞬間湧了上來。
許多年前,她一直堅信,他妻主的位子是她的。
只是,這堅信沒有多長的時間便被打斷了。
被他那一劍。
也許這麼多年,她記恨的不是他的利用也不是他的那一劍,而是她清楚她和他沒有可能,永遠也沒有可能……
她恨得,或許從來都只是命運。
「你介意嗎?」燕雪遙道破了沉默,隨即問道。
鳳迎曦一愣,接著一句話便脫口而出,快的連她都沒有反應過來,「那你介意嗎?」
燕雪遙沒有回答,似乎不明白她為何忽然間問起這個問題。
鳳迎曦笑了笑,帶著些許自嘲,似乎還帶著一絲報復的意味,「一年前在風雲城,我和夜剎也是被單獨關著,那幾日我們……」
「夠了!」燕雪遙猛然間厲吼了一聲,即便漆黑一片,但是鳳迎曦還是可以看見他眸子內冒著的寒光。
「鳳迎曦,你夠狠!」
燕雪遙又咆哮了一聲,隨後,鬆開了手。
黑暗中,鳳迎曦只能隱隱看見他離去的背影,離開了他懷抱的身子忽然間很冷,很冷。她無力地蹲下了冰冷身子,一陣陣疼痛在心頭繼續泛起,不斷地蔓延著。
狠嗎?
她是夠狠,可是他呢?不也一樣。
燕雪遙,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一樣的人!
……
此時,古墓之外。
眾人因為中毒一事已經鬧得不可開交。
各種懷疑在蔓延著。
甚至有些門派已經開始動起手來了。
雲沐澤這一次沒有再理會這些人的自相殘殺,他已經因為鳳迎曦和燕雪遙兩人進了墓中而心急如焚,而同時心急如焚的自然還有公孫青淵幾人。
公孫青淵是第一個恢復過來,可是當他恢復了氣力趕到了墓門前,便發現了一個讓他幾乎心神俱裂的事情。
原本嵌入了墓門上方凹痕的玄鐵令已經落在了地上,而那原本用作放置玄鐵令的凹痕已經消失了,彷彿從未出現過一樣。
如今,即便有鑰匙,也開不了門!
樓蒼月設下了這一道機關難道就是為了想找人給這墳墓的主人陪葬嗎?!
其他幾個得知了這件事之後也是驚恐萬分,隨後就是瘋了似的尋找進古墓的方法,可是這裡的許多人用了一整日的方法都沒有找到,他們如何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到?
這一個認知,幾乎將公孫青淵等人逼到了瘋狂的邊緣。
除了公孫青淵等人焦急之外,燕雪遙的手下也是極為的不安,他們中毒醒來之後就沒有發現自家宗主的身影。
煙是將主子的失蹤和鳳迎曦聯繫在一起的,因而也是第一個發覺了鳳迎曦也沒有和公孫青淵等人在一起,這讓她更加的驚恐。
顧不得其他,她立即上前,質問了公孫青淵等人。
夜剎見了煙過來,恨不得立即殺了她,因為公孫青淵說,是燕雪遙拽了鳳迎曦進去的。
公孫青淵攔住了他,然而將事情告訴了煙,心裡不是不氣,可是他需要更多的人一同幫忙打開墓門。
煙聽了之後也是大駭。
而這時候,也有其他人發現了墓門上方機關消失的事情,猜忌和爭鬥進一步升級。
雲沐澤將一切都丟個了秦日炎這個武林盟主,然後和公孫青淵等人無量門門人一同全力尋找著打開墓門的方法。
秦日炎也從雲沐澤口中得知了這件事,而在那一刻,他忽然間有種是他害了鳳迎曦的感覺……最後一枚玄鐵令是秦家歸還的,而藏寶圖也是他交出來的……
雖然這一切都是無心。
可是,最後造成的結果就是,她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來……
……
鳳迎曦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呆了多久,但是燕雪遙卻始終沒有回來,冰冷侵入了皮膚,然後在身體各處滲透。
又過了會兒,鳳迎曦方才緩過神來,打起了精神,隨即便發現了一個讓她興奮的事情,
古墓似乎通風,因為此時她感覺除了空氣有些渾濁之外,並無窒息的感覺。
鳳迎曦在地上摸索了一陣子,找到了方才掉落在地上的火折子。
打開了火折子,驅散了黑暗。
隨後就接著微弱的火光在查看著眼前的墓道。
古墓雖然塵封許久,但是卻沒有想像中的污穢陰森。
鳳迎曦在近處的牆壁上發現了一個燭台,而燭台上面還殘餘著沒有燃燒殆盡的紅燭,她運功將那燭台從牆壁上拽了出來,隨後點燃了那紅燭。
雖然已經被棄許多年,但是紅燭卻還是沒有失去效用。
吹熄了火折子收好,鳳迎曦便端著那燭火在墓道中前行著。
通風,那就代表著極有可能有出口、
只是,雖然墓道內通風但是卻無法辨明風從哪個方向來。
她只能一步一步地在墓道當中摸索著。
而墓道並不是一直通往墓室,而是每個一小段路程,便有一個分叉路口,彷彿更像是個迷宮。
鳳迎曦小心翼翼地走著,同時也要小心翼翼地防備著墓主人可能設下的機關。
而不知道是幸運還是怎麼的,鳳迎曦一路走來並沒有遇上什麼危險,雖然有幾次走進了死胡同中,但是,也沒有遇上墓主人設下的機關。
鳳迎曦開始懷疑,這座古墓內並沒有如同墓門口一樣設下了擋住盜墓之人的機關。
至於燕雪遙……
她都能發現的事情,他不可能發現不了,而且,他也有足夠的自保能力,說不定這個時候他已經找到了出口,或者,找到了傳言當中的寶藏。
沒有回來。
他沒有回來——
即便心裡不斷地說服著自己不要難過,但是心卻始終痛著。
他是想就這樣任由她在這裡慢慢地等死嗎?
是嗎?
……
燕雪遙始終還是回來了,而他此時手中拿著一個火把。
火光將墓門處照得一清二楚。
可是卻唯獨沒有鳳迎曦的影子。
燕雪遙的面容在這一刻變得極為的扭曲以及猙獰,一隻名為恐懼的野獸張開了血盆大口,像是要將吞噬了一般。
他就這樣丟下了她……
現在……
她不見了……
「曦兒——」
巨大的咆哮聲在墓道內蔓延開來。
只是鳳迎曦卻似乎並沒有聽見,此時,她站在了一道石門前面。
那石門上面雕刻著兩行字。
即使過了百年歲月,但是,卻沒有絲毫的磨損。
墓門的中央刻著——愛妻風蘭雲夏之墓,而左下角,則是可有夫樓蒼月立一行小字。
即使已經有了推測,但是,鳳迎曦見到了這兩行字的時候,卻還是震驚無比。
真的是風蘭雲夏!
真的是她?!
那個讓夏太祖愛入骨子裡的女子!
她的……先祖!
從她進了叢林的第一日起心裡就不斷地出現那種奇怪的感覺,總是不斷地重複著做著那個夢境,就是因為……這裡面安睡著的是她的先祖?
和這具身體血脈相連的先祖?!
是這樣嗎?
鳳迎曦抬起了手,撫摸著那墓門,原本只是因為驚愕之下的無意識之舉,然而因為這樣不經意之間的舉動,她發現了打開墓門的機關。
也許樓蒼月當時根本就沒想過有人能夠進來,所以並沒有對這道墓門的機關做更多的掩飾。
鳳迎曦的手放在了那塊可以推動的石塊上面,然後,緩緩地往下摁。
隨著一聲輕響,墓門緩緩地打開。
而在墓門打開的那一刻,鳳迎曦的眼前出現了的卻是一幕奇特的景象。
手中的燭台掉在了地上。
鳳迎曦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眼前的墓室雖然很大,但是卻沒有擺放什麼傳言之中的寶藏,也沒有金銀珠寶之內的陪葬之物,甚至沒有棺槨。
可是裡面的情況卻足以讓全天下人都震驚無比。
在墓室的正中央設了一個梯形石台。
或者該說是白玉石台。
而這裡的白玉卻卻和外面的白玉石不一樣。
墓室內的白玉石散發出淡淡白光,將這個黑暗的墓室都給照亮的宛如白晝,而在發光的同時,那些白玉石彷彿還散發出一陣陣寒氣般的冷霧似的,然而,卻並沒有冰冷的感覺。
鳳迎曦站在了門口,恍惚間覺得自己已經身處其他的空間。
而在那冷霧瀰漫著的石台正中,隱隱約約的似乎躺著一個人。
鳳迎曦狠狠地咬了咬下唇,壓下了心中重重震驚錯愕,一步一步地僵直著身子上前,緩緩地踏上了那石階,走上了了石台上面的平台。
那石台上面的平台上,躺著一個人,或者該說是一具屍體。
可是,卻是一具未曾有絲毫腐化的屍體。
一具依然保持著絕色容顏的屍體。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子,最多不過二十來歲,容顏絕麗,即便臉上之上沒有活人該有的血氣,但是,卻絲毫沒有有損她的美貌。
她身著著白色的衣裙安詳地躺著。
彷彿只是睡著了一般。
鳳迎曦認出了她身上所穿的那一身衣裳,和那一日在風雲城內見到的那些風蘭刑者身上的衣著是一樣的款式。
風蘭雲夏……
這就是風蘭雲夏嗎?
風蘭一族既然有著尋常人無法沒有的能力,那風蘭雲夏能夠死後百年已然保持著屍身不變那夜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及時能夠找到解釋,鳳迎曦始終還是被眼前的一切震驚的呆愣了許久。
知道許久之後,目光方才回過神來,而隨後,目光就被風蘭雲夏手中握著的一個白玉盒吸引了過去,手不自覺地往前。
只是在就要觸碰到那玉盒的時候,卻停了下來。
鳳迎曦轉過視線看向風蘭雲夏的臉,沉默會兒,便後退了一步,跪了下來對著玉台上躺著的人下跪,磕了三個響頭,即便她對這個先祖沒有多少感情,但是,始終是她的先祖。
下跪了之後,方才起身,屏住了呼吸,輕輕地伸手去拿那玉盒。
過程並不困難。
就在玉盒脫離了風蘭雲夏的手時,鳳迎曦驚愕地發現,風蘭雲夏的嘴角便似乎浮現了一抹安心的微笑,只是鳳迎曦想進一步確認自己是否是眼花之時,原本宛若生人的風蘭雲夏驟然間風化了。
整具遺體就這樣消散在了鳳迎曦的眼前,只留下了身上穿著的衣裳安靜地躺在了台上,而同時,縈繞在墓室中的冷霧也隨即消散……
不過是半晌的時間,就消失的乾乾淨淨,若非那石台上面的白色衣裳,若非石台依舊散發著白光,若是手中握著的玉盒還在,鳳迎曦甚至懷疑,眼前所見的一切不過是幻覺而已。
可是……
鳳迎曦低頭盯著手中的玉盒。
這一切到底為何會這樣?!
……
燕雪遙像是瘋了一樣在墓道中尋找著鳳迎曦,以前的一切恩恩怨怨在此時彷彿消失了一樣。
他恨她,恨之入骨,可是,卻也愛之入骨。
他可以不斷地折磨她,但是,卻無法容忍失去她!
既然痛,那就一起痛。
既然要苦,那就一起苦!
鳳迎曦,你別想就這樣離開!
別想——
燕雪遙焦急而衝動,甚至連擔心墓道內的機關的心思都沒有了。
雖然理智告訴他,鳳迎曦不可能憑空消失了的,可是如今,情感佔了上風。
恐懼不斷地在他的心頭蔓延。
彷彿若是他不盡快找到她,就會永遠失去她一樣。
而就這樣瘋狂地尋找了將近半個小時之後,燕雪遙找到了那個墓室,也見到了鳳迎曦,而鳳迎曦垂著頭卻呆坐在了玉石台下的玉石階上。
燕雪遙沒有心神去理會眼前的意象,直奔鳳迎曦而去,可是方才走了一半,便停下了腳步,理智壓下了情感,鬱結取代了焦急。
雙手緊緊地扣著,臉色也冷了下來,彷彿方才像是瘋了一樣的男人並不是他。
他盯著鳳迎曦,一步一步地上前,最後,站在了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怎麼會在這裡?」
還是那般冷漠的語氣。
鳳迎曦沒有回答,還是垂著頭呆呆地坐著,在她的右手中,緊緊地握著一卷書簡,不是紙張,而是玉簡。
若是此時燕雪遙蹲下身子,定然可以發現,此時鳳迎曦的雙目此時沒有絲毫的神采,臉色煞白無比,彷彿失去了靈魂一般。
燕雪遙一開始並沒有發覺她的一樣,只當她是在氣他之前的行為,可是漸漸的,待他的心冷靜下來,也開始發現了鳳迎曦的異樣,眉頭隨即蹙著,「你……」
他的話沒有說下去。
彷彿有什麼東西哽住了喉嚨似的。
一種極度的不安開始籠罩在他的心頭。
而同時,他也開始注意到了墓室內的情況,看著眼前的異象,燕雪遙的眉頭皺的更緊,而正在燕雪遙訝然以及疑惑的同時,鳳迎曦也漸漸找回了神智。
她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站著的男人,神色卻是木然。
燕雪遙收回了環視四周的視線,垂了下來,盯著鳳迎曦,「你……」
他心裡始終還是以為鳳迎曦如今這樣,只是因為方纔他對她的所作所為。
「燕雪遙……」鳳迎曦動了蒼白的嘴唇,淚水在這一刻忽然間聚集,緩緩滑落了臉頰。
燕雪遙一愣。
鳳迎曦緩緩站起身來,看著眼前的男人,流淚滿面,卻也是笑著,只是,笑的有些瘆人,那笑中帶著極深的恨意極深的譏諷還有極深的悲慼,最後,吐出了三個清晰的字,「我恨你!」
一字一字宛若千斤重。
這不是鳳迎曦第一次對著燕雪遙說出這三個字,可是,卻是第一次帶著這麼濃烈的情緒。
燕雪遙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她的恨意有多濃烈,也有多真切,第一次,他無法在她的神色當中捕捉到一絲一毫的舊情,彷彿,她真的已經斬斷了一切的情。
他很想反駁,也很想拂袖而去,如同過去的每一次一樣。
可是如今,他卻什麼也做不到,只是這樣呆呆地站著。
鳳迎曦的笑容一直沒有褪去,而是越來越燦爛,也越來越冰冷,越來越淒厲,越來越絕望悲傷,她的手,始終死死地握著那從玉盒當中取出來得那一卷玉簡,上面的內容,徹底摧毀了她半生以來所有的認知……
世上最狠之人,莫過於風蘭雲夏和樓蒼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