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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五零章 重任在肩,決不懈怠 文 / 豆子惹的禍

    離山,無量湖,仙鰍宮,忽然宮內傳出一聲鶴鳴。

    聲音並不響亮,卻綿延悠長,久久不歇。

    始終守在宮門處的無雙城師叔姚九溪聞聲猛地張開雙眼,似枯木頑石般、永遠不存表情的老臉上喜色充盈,起身飄入宮中,快步來到仙鰍宮深處、城主戚弘丁閉關之處。

    自從蘇景送來金玉菩提和參蓮子葉,戚弘丁就開始閉關,一晃兩個甲子有餘,今日終於有了動靜。

    師叔曉得,『鶴鳴』正是無雙城嫡傳心法而起的真元吐息聲音。只憑這道聲息就足以說明,戚弘丁的傷勢真正有了痊癒的跡象!

    又過了盞茶功夫,鶴鳴聲才漸漸消失,石門開,赤身的戚弘丁邁步而出。不止沒有衣服,還沒有皮。筋肉裸露、身體各處都有血液滲出,他還是那副被剝皮後的淒慘樣子,但他的眼睛亮了無雙城主,天下無雙,他的眼睛重現光彩,即便沒有皮整個人也照樣能煥起榮光,自內而外的榮光。

    不見落魄,不見狼狽,無皮之人自若,因自強而起的自若!

    正道中人,禮數於心,戚弘丁不在乎自己身無寸縷,執手躬身,認真道:「拜見叔叔。」無雙城的習俗,師叔一貫以叔叔相稱。

    姚九溪一擺手:「免禮,聽你吐息,真元當有所回復,怎樣,傷勢還好?」

    血紅色的右手攥著一個空心拳頭,緩緩伸到姚九溪面前,城主的聲音裡掩飾不住的快樂:「叔叔請看。」說著。五根手指緩緩張開,掌心處、赫赫然,白皙嬌嫩、銅錢大的一塊皮膚。

    那麼小的一塊皮又能算得什麼?

    壽元四千有餘、經歷滄桑無數、劍下妖魔無數的姚九溪在哈哈大笑中的老淚縱橫!

    戚弘丁也在流淚,那淚水湧出時晶瑩剔透。劃過臉頰之後變作渾濁血水。

    可血水又如何?一老一壯,相顧大笑,相顧流淚,正道高人又何嘗不存性情!

    有這一塊皮。就有將來完全痊癒、重新生皮的無雙城主;有了城主,無雙城就還在人間,七大天宗,仍是七大天宗。

    歷劫數不倒、經風雨再起的天下無雙之城仍將承天護道,不損先祖榮光!

    笑過了,哭過了,兩人相對而坐。姚九溪問道:「還需多久可盡數回復?」

    戚弘丁搖了搖頭:「不好說,還得有段時日,但無需擔心。痊癒可期。痊癒之後。當頭兩件事:重起無雙城、盡力為離山做些事情。」

    應該做的事情。又何須慷慨?戚弘丁的語氣平靜,只是說出自己要做的,隨即他把話鋒一轉:「閉關時候。外面有什麼大事?」

    「蘇師弟去了幽冥,賀師兄領受天人之感。閉入死關做最後突破。」

    前半句,戚弘丁目現驚詫,後一句他微笑點頭,由衷開心。老頑固聲音不停,把兩件事情解釋過後,又把最近修行道上情形都做了大概交代戚弘丁仔細聽過,又問道:「閉關前,諸位同道高人提起的那道『劫厄兆』,如今如何了?」

    姚九溪搖頭:「不見動靜,大家都在防備,不知何時回來。」

    暫時不見端倪,可修行高人都明白,那徵兆來得如此劇烈,劫數絕非無中生有之事,不可能不發生的,只是它還未到時間拖得越久,來時便越發兇猛。

    戚弘丁點了點頭,未作評論,他曉得憑自己現在的情形,沒資格去論這劫數,口中話題再轉,是姚九溪剛剛提過的舊事:「離山賀師伯有望破最後一境孩兒連累了叔叔。」

    姚九溪是完成了第十一境的大修,都已入世做『大逍遙問』的領悟,是今時人間最有資格飛仙的幾人之一,但因門宗之事放棄領悟,先聯絡通道殺滅六耳,再於仙鰍宮前枯坐數百年守護城主。

    說了這會子話,姚九溪早已回復了平時的枯木模樣,臉上沒了表情,淡然搖頭:「無雙城安好,是我為人所盼;破道飛仙逍遙長生,為我修行之願,無論哪一樁冤枉得償,都足慰吾心、慰吾平生,莫在說什麼連累了,無稽之談。」

    稍頓,他忽然又笑了,千百年不會笑上一兩次的人,笑容來得著實僵硬:「成不了仙就算了。」言罷老人不再多說什麼,起身返回仙鰍宮外,重新盤坐湖底、認真守護著。

    翻天覆地之中。

    妖霧最關心尤大人的下落,前行同時口中已經問道:「你來平時都在此看門?只要有外人進入便會知曉?」

    待白哼雲哈點頭,妖霧深吸一口氣,語氣低沉下來:「五年又四個月前,你們可見過星月大判?」

    封天都一品大判,星月判三字響徹幽冥,就算最最愚昧的邊荒鬼民也曉得『星月判』這三字含義,可白哼雲哈卻面露迷惘。他們兩個從此出生、在此看門,一輩子少於外人打交道,更不曾離開過這『翻天覆地』半步,全然不知外間事情。

    不止不曉得『星月判』,他們兩個全無時間概念平日裡除了吃就是睡,有人闖入進來自會有一道靈犀閃現心底將它倆叫醒,再顯身攔路,時間對它們全無用處,又何必計較。

    星月判是什麼東西?五年零四個月又是什麼意思?

    白哼雲哈又次對望了一眼,兩個怪物都沒能從兄弟臉上找到解釋,只好一起望向小鬼差妖霧,搖了搖頭。

    妖霧心中焦急萬分,但他處事不亂,問題的根子不變,只是換過問法:「最近一段時候,可有外人來過?」

    如此一說兩頭怪物就有所應答了,漩渦上雲哈立刻點頭:「哈,回稟貴客,小的記得清楚,在諸位之前,確是有人闖入!」

    白哼遊走群山,始終都是那一個姿勢:尾巴捲住山巒、身體懸空倒垂,聽過妖霧所問它的目光又變回陰測測了,冷聲道:「哼,那是乾坤吐納之時,來人不止一個,修為都高深莫測,疾馳如電遁法驚人!」

    化境小世界,大都會有『乾坤吐納』之事,指的是大小兩個世界走氣息交換。屆時,平日裡自我封閉的小世界會綻開一線,化境的氣意也會隨之少少地流露一些。

    不過並非所有化境都需『吐納』,蘇景囊中的青燈就在例外,徹底封閉,自稱體統,根不理會外面的世界。

    蘇景默默點頭,白哼的解釋當是個關鍵,快五年半之前,褫衍海氣息洩露,墨巨靈派出一道『黑雨』趕來,尤朗崢率七十三鏈子急追到此

    「其中有沒有一個身著紅色官袍的消瘦老者?」在海中白沉半浮的顧小君聲音急急:「與他老人家同行的還有七十三個金身銅骨的彪悍漢子。」

    「哼,這個就不曉得了。」白哼的語氣多出現訕訕之意。

    顧小君強忍怒氣:「兩位不是肩負看守門戶的重任麼?有人闖入自會被你們阻攔下來,有沒有我所說之人,很難想麼?」

    雲哈面露尷尬:「貴客莫急,我們修為淺薄目力難及是來人速度太快,看不出來啊。」

    見眾人神情還有些迷糊,雲哈又做仔細解釋:「我們哥倆看守門戶不假,不過若犯境之人一晃而過,我們不及攔阻,只好喝罵兩聲拉倒。」

    蘇景又驚又笑:「這是什麼看門?若我們未帶陰褫大仙同行,用力向裡面一衝,你倆攔不住就就算了?」

    「是是,貴賓明見萬里,就是這麼個意思。」兩個怪物用力點頭。

    戚東來忍不住笑問:「剛才是哪個大言不慚,說什麼看護門戶重任在肩、不敢倦怠?」

    「哼,咱們哥們從未懈怠過,能攔得住的一定得攔,就算被打死也不會退讓半步。」

    「哈,可是要攔不住,力所不能及,那就沒辦法了。像剛剛這位先生說的」說著他指了指蘇景,正要再說下去,忽然被仙一聲『忽啊』打斷,對著雲哈,十六晃了晃腦袋,跟著小小的身子一轉,又對著蘇景做出叩首姿勢。大仙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什麼這位先生那位先生的,此乃我家主上,爾等老祖!

    「哼,哎喲!」

    「哎喲,哈!」

    兩個怪物再次大吃一驚!與它倆身在的傳承中,陰褫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物,尺身陰褫就更不得了,它們喚十六為『大仙』不止是尊敬,還是發自內心的厚重虔誠,現在得知十六竟然還有主人,那大仙的尊主是上仙?還是仙尊仙主仙王仙皇帝?

    兩頭怪物又盤身躬腰手抱頭,蘇景擺手笑著:「無需多禮,大家朋友,兩位請繼續。」

    雲哈這才接著說道:「如果沒有陰褫大仙同行,您老和貴屬若動法硬闖,咱們只好硬著頭皮和你們廝打,雖死無憾但你們打過去了,又沒要了我倆的命,我們就接著守門,重任在肩,倦怠不得啊。就說上一次,那些人太快,我倆才哼哈一聲,還沒來得及再說第二個字,他們就從一旁掠過去了。再回頭影子都沒了」說著,巨大水獺聳了聳肩膀,無奈之意盡顯。

    大伙算是明白『重任在肩、決不懈怠』是什麼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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