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屍一樣的心思,都不想在這詭異世界中多待。
「趁早死了這份心,不是說走就能走的!」大聖搖了搖頭:「不論什麼秘境,都會有一重開啟的法門,找不到離開辦法,想走?除非你的力氣比著這重天地更強。」
說話間,蘇景已動身,向著這片顛倒了的天地深處飛去。
蘇景為眾人之首,他一動餘者皆動,大聖、三屍等人都追隨身後,顧小君對蘇景道:「你在山下尋索,我入雲海查看,時時靈訊相傳!」言罷縱身躍下雲駕,一頭扎入『浩瀚天海』。
三屍一邊飛行,心中仍自不甘,追著剛剛大聖說過的話,雷動道:「你莫大話唬人,能進來就能出去」
不等他說完,蝕海就笑道:「你我是如何進來的?道理明擺著的,誰能讓你進來,誰就能送你離開!」
「王靈通?」三屍異口同聲。
「個個蠢材,」蝕海面現無奈:「王靈通不過是個小腳色,看門卒子罷了,真正開闔大門的辦法,在他的狗主手中,想要離開?先找到狗主再說吧。」說完,蝕海又對蘇景打一聲招呼:「我也下去雲海看看。」
敕衍海、褫衍海,雖不敢就此篤定,但也有三五成可能,蝕海迫不及待想要去試一試下方雲海是否真有神奇之處,一頭紮了下去。蘇景急忙喊了聲:「下去後勞煩大聖照看下顧小君。」
「曉得了。」話音落時,凶蠻小子化身巨蛇,搖頭擺尾之間掀起萬巨浪。鑽進大海中去了。
忽啊忽啊,小十六沒急著跳海,縱身躍起纏在了蘇景的手臂上,伸著腦袋對大聖喊了兩聲。大概是提醒蝕海小心,別驚擾了它的老家親戚。
隊伍兩分,一在上一在下,聯絡時刻不斷。彼此策應著前行,所有人都抖擻精神,或利劍出鞘戒備或真元行運蓄勢,加起了十足的小心。
半柱香的功夫過去,山下雲上平安無事。
逗留的時候稍久,眾人也漸漸篤定,這一方化境讓天地逆轉,似乎只是『擺個樣子』,天在下。地朝上。對侵入之人全無影響。蘇景一行都還是『正』著的,行動坐臥遁游施法全不受影響。如此想來『翻天覆地』也不過是個搏出奇的擺設罷了,看上去驚心動魄。根子上卻和戲檯子上的佈景沒啥區別。
不過如此!
又再前行一陣,『山下』的蘇景、戚東來先後心現警兆。同時止住腳步,再過片刻,前方十餘里外,一座尤其雄偉的倒垂大山,突然層林搖擺嘩嘩亂響,一條身粗足堪三十壯漢合抱,身長不知幾許的蛇形怪物自山根衝向山尖,所過之處土石開裂巨木碎裂,聲勢委實驚人。
怪物模樣倒是和蝕海大聖有些相似,腰臍以下為蛇,蛇尾陰沉沉的黑色,間雜著絲絲銀線,身體擺動間銀線迸射璀璨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上半身有些像人,頭顱、肩膀、雙臂都齊全,但從頭到身都批滿長長的白色鬃毛,非人、而是大猿。
毛色可能是白的,不過這怪物應該不喜歡洗澡,白毛變得駁雜灰敗,腌臢得很,一撮一撮地糾纏著,結成疙瘩無數,讓人看了就恨不得能拿上一把大剪,給它把那身髒毛剃掉。
半猿半蛇的巨大怪物『衝下』山尖,尾巴纏繞山巔,身體倒垂下來攔住去路,一雙橙紅色的眼睛猛翻,瞪向蘇景,陰測測地口吐人言:「哼,什麼東西如此大膽」說到這裡怪物的聲音微窒,眼前人整整齊齊的花花綠綠、乍一望去有些蜇眼睛,使勁眨眼後他才繼續道:「敢擅闖褫家聖地,皮骨留下,五臟留下,魂魄也留下來吧!」
山中怪顯身同時,下方雲海突然開始急急旋轉,一個洶湧宏大的漩渦頃刻成形,再眨眨眼,另一頭怪物從渦心緩緩升起,大小與倒垂山尖的凶獸相若,體態也頗有幾分相似,同樣下半身為蛇形,但顏色截然相反,亮閃閃的銀色蛇身,一道道黑紋雜陳,上半身不是猿猴,是一頭黑色水獺,若非它個子實在太大顯得凶殘,其實倒也有幾分憨態,開口如雷聲音興奮:「哈,什麼東西如此大膽,敢擅闖褫家聖地,皮骨留下,五臟留下,魂魄也留下來吧!」
水中怪物喝問時不看蘇景等人,同樣是橙紅色的眸子,緊緊盯住被它攔住去路的顧小君。
山下的,黑尾白身;雲中的,白尾黑身,說辭一般無二,不過一個『哼』一個『哈』。兩頭怪物都是少見的大個子,在它們面前,蘇景等人彷彿蝗蟲。
還不等蘇景回答,雲海中再起巨浪,一條鐵灰色的巨蛇浮上海面,蝕海顯身。
大聖的真身何其了得,相比之下半黑半白和半白半黑又都變成了小小爬蟲,而巨大身軀之外,更加催魂奪魄的還是大聖的滂湃妖威,凜冽四溢,瀰漫天地!
蝕海的聲音平平淡淡:「皮骨留下、五臟留下、魂魄也留下?」
「哼,也不是非留下不可,某家不強求。」倒垂山尖的蛇猿大妖聲音還是陰測測的,只聽他的語氣全無退讓之意。
「哈,正好不餓,你們要不想留就算了。」漩渦中的蛇獺接口,高高興興的樣子,空長了個大個子,一點也不凶了。
對方言及『褫家聖地』,很像此間守護妖靈。念著十六的面子,大聖總算客氣了些,沒直接撲身上去開飯,冷冷道:「識相便可活命,我且問你」說到這裡,鐵灰大蛇雙目中又有凶光流露,只因一上一下兩個怪物口風雖軟了下來,可攔路的架勢全然未變,惹得大聖不悅,就此改了話鋒:「還要攔路?非得要見到棺材才肯落淚?就怕到時悔之晚矣。」
「哼,山中白哼,海裡雲哈,在此看守褫衍海、重任在肩,世世代代,自古時先祖到後輩子孫,從不會半分懈怠。」垂山的蛇猿叫做白哼,開口必是冷哼打頭,一番話說得言辭冷漠,但也暗藏幾分慷慨之意。
坐於怒漩的雲哈也隨之開口,他的毛病比著白哼小些,常常會『哈』但並非每一句都非哈不可:「我們平日裡什麼都不用做,就這一樁看門戶的差事,若再做不好實在說不過去了」
話未說完,蘇景身邊忽然一聲『忽啊』傳來,十六飛出了雲間,先抬頭、再低頭,眼窩兩片白鱗先後看了看白哼,雲哈兩條怪蛇。
「哼,哎喲!」
「哎喲,哈!」
兩條怪蛇的驚呼抑揚頓挫,可眼中的錯愕、驚喜和崇敬絕不是偽作,大吃一驚之後,忙不迭盤身、躬腰,雙手抱頭,白哼不哼雲哈也不哈了,齊齊喊道:「小人有眼無珠,不知有尺身大仙歸家探望,罪該萬死,還請大仙恕罪!」
海上雲哈是正立,沒什麼可說,而山尖的白哼就算行禮也是倒垂著身體。
禮節古怪,兩頭個子如此巨大的怪物對著一條尺長小蛇畢恭畢敬更顯得古怪。
其實這不奇怪,白哼雲哈都是陰褫的串種後代,地位本就比著真正陰褫低下許多,而十六這一族本就不以體型為尊,正相反的,身形越小修為越深地位也就越尊崇。
看白哼雲哈的身形如此龐大,也不難猜測他們那位陰褫先祖的個子、修為,必定是淺薄之輩了,在家地位差勁的人從外面生下、帶回來的串種子孫,地位更是低之再低,還好陰褫天性同類相親,若放在別的兇猛妖族裡,白哼雲哈這一支要麼被本族直接吃了,最好的下場也得是趕出家門。
雷動口中嘖嘖有聲,教訓十六:「看看你家兩位健僕,都能通順人言,你卻只會忽啊忽啊,什麼時候才能長進些。」
十六不以為意,拍著尾巴挺樂呵。
「能進門了?」戚東來聲音嫵媚,問兩頭怪物。
白哼雲哈同時打了個機靈,身上長長的鬃毛覆蓋,也見不到他們是否起了雞皮疙瘩,但大仙的隨從,它倆不敢怠慢,忙不迭點頭:「哼,能進、能進。」
雷動問了句心裡話:「不進的話,能出去麼?」
兩頭蛇怪一個仰頭另一個也是仰頭,對望了一眼,都有些納悶,不過還是應道:「哈,貴賓有所不知,咱們兄弟只是看守內門裡戶的小卒兒,開闔褫衍海這等大事,我們做不了這個主、更沒有這份本事。」
雷動眉頭大皺:「那你們不出去麼?」
「出去作甚?這裡多好。」雲哈的回答是真心之詞。
兩個守門妖靈對小陰褫恭敬有加,不把來者當外人,這是大好事情,不僅免去了一場惡戰,還能追問化境內中詳情,眾人都覺精神一振;但蘇景、戚東來心思仔細,見白哼雲哈好整以暇、全不像有過大戰、大事發生的樣子,心中又覺得奇怪時間不從容,蘇景不願站住敘話,對兩個妖靈道:「便走便說可好?」
白哼雲哈同時望向小陰褫,**仙一聲『忽啊』,二妖立刻點頭同意,白哼遊山雲哈泅海,和眾人一起向著深處行進。
蘇景一行靈識不收、戒備不減,再度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