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發生的事情複雜,小相柳不忙猜度,搖身一變化為九頭蛇本相,開口對附近小妖道:「這裡究竟發生何事,與某家從實講來!」
見了三個人突然從海底冒出來,附近小妖們本就受驚不淺,此刻再見相柳顯出真身,群妖轟然大亂。相柳全無耐心,怒罵道:「亂跑妄言之輩,誅殺無赦!」
得金玉菩提相助,相柳九命補全;也是金玉菩提的緣故,除了正中一枚蛇頭外,兩側八頭頸下,都生出一串佛珠紋記。
可是相柳最近又開始煉化『毗摩質多羅』的法寶,頸下佛珠盡數變作了人面珠,無一例外都是哭號、痛苦之面。
相柳發威,頸下所有人面法珠,皆隨主人叱喝一起開聲尖嘯,有的大哭有的厲嘯
遠古凶物的妖威,小妖們根本承受不住,頓時蜷縮在地全身瑟瑟發抖,剛剛要混亂的場面被迅速鎮壓,相柳又再發問,這次情形就好得多了,幾個知情小妖嘰嘰咕咕,對相柳說個不休。
小妖還沒能煉化人形,自然也說不了人言,好在相柳天生就懂得海中妖孽之語,有問有答把事情瞭解大概
一百四十年前,一陣晨鐘傳遍世界,中土修家陸續趕來、枯守於此地。
人間修士一輪一輪的替換,等待。直到十年前,海床突顯異象,靈種破土、生藕展葉;荷花開蓮蓬長,小廟端坐蓮蓬台。隨即金光萬道一座大廟顯身海床,所有這些事情都和蘇景等人當初經歷過的一模一樣。
只有一重差別:剛剛顯身時的大廟,匾額平白一片,並無名稱提鐫。
如果匾額上寫著『剎天摩』,佛門高僧、或者見識廣博的中土大修,還能窺出端倪、猜到這海底大廟的本相。但是匾額空白,又有誰能想得到,它會是一座邪佛凶寺。
說到這裡,小相柳稍稍停頓,又加重語氣對蘇景重複:「十年前。」
蘇景明白他的意思。無論是正反。古剎只要顯形就說明護篆終止便是說,他們三個人在『玄空』中整整走了十年。
蘇景點了點頭:「繼續講。」
再接下來的事情,就和蘇景等人當年經歷大相逕庭了:古剎的護篆再未開啟,『剎天摩』就屹立在海底。但大門緊閉不容任何人進入。
無人能進『剎天摩』。當然也就沒有人遇害。而海底突顯如此異象。守護在此的中土修家紛紛傳訊回門宗,一時間從人間到西海處處劍光飛遁、抬眼可見風駕雲輦,大批修家趕來。
被驚動的又何止人間。西海的土著妖孽也聞訊而至,不過古剎門前人人克制,十年之中,倒沒什麼凶斗搏殺之類的惡事發生。
正道修家、西海妖孽越聚越多,海底的『無名古剎』安穩屹立,始終大門緊閉。有些高深海妖或中土修家等得不耐煩,想要靠著法術遁進去,不過古剎自有妙法封禁,無人能闖。
直到三天前,古剎突兀迸起刺眼光華,七彩飛旋中,山門上巨大匾額字字凸顯:摩天剎。
旋即古剎猛震,一躍破海再躍沖天,直直飛到九霄雲上,凌空而懸。跟著禪唱飄散佛香氤氳,那巨大山門緩緩打開了,一個清清朗朗的聲音傳遍四方:摩天古剎重歸天日,佛門大開廣結善緣。
十六個字,前後重複了七遍。
相柳說到這裡,蘇景忍不住歎了口氣,剎天摩的氣象不存絲毫破綻,如今它大開山門蘇景所料不差,遠古神廟再現人間,早在此守候多年的修家、海妖,又怎麼可能不進去瞻仰一番。
也不是沒有謹慎之輩,但這一邊有精深大修有兇猛大妖,人多勢眾實力雄厚,又有什麼可擔心的。三天前,眾人登天拜訪摩天剎。在眾人進入大廟後山門又復關閉,到現在尚未見一人出來。
至於蘇景面前這群小海妖,是因為修持淺薄尚未修成飛天之術,才留在了海底。
這個時候蘇景似是察覺到什麼,神情微微一喜,揚手打出一道劍訊,同時對身邊同伴道:「三百里外有離山弟子留守,我召他來相見。」
不長功夫,劍光分波破浪,一位離山弟子直入海底,四十歲左右的中年。蘇景認得此人,洪澤峰樊長老門下弟子,喚作陳恆。
差不多就在這位離山弟子趕到同時,戚東來突然忙碌起來,只見一道道金色飛煙掠海而來,紛紛沒入他的手掌。
前後一共十七道、天魔宗召喚弟子的靈訊金煙。
不用問了,這些靈訊都是戚東來被困摩天剎時傳來的,金煙神奇,找不到人也不會散去,而是游弋於附近不休尋找,如今戚東來返回人間,它們捕捉到氣息立刻趕來。
蘇景暫時顧不得戚東來,與陳恆一陣低聲交談,很快,蘇景就變了臉色。
與其他門宗不同的,『剎天摩』顯身海底,離山並未再派重要人物前來,就由當值在此的弟子負責守候。
扶蘇、劍尖兒、劍穗兒、滇壺峰盲眼少年除了這些與蘇景相熟交好的同門,進入邪廟的離山隊伍中還有另外兩人:黑風煞、莫耶不聽。
十年前,不聽一行三人自天斗山趕來西海,小金蟾去碑林探望夫君,這會估計早都回去南荒坐月子了;另兩人則來到此處,先與離山弟子一起等候,然後跟著一起進去邪廟。
一旁的相柳忽然插口,蛇目陰冷注視陳恆:「為何你沒進去?留守在外也不用躲出三百里吧。」
「下山前掌門諭令,就算古剎開放,也要在外面留守一人。」陳恆應道:「退出三百里等候。也是掌門吩咐。」
沈河的心思果然是不差的,留一個弟子在外,真要出了什麼事情,也能為後來人說明狀況。蘇景點點頭,一道真傳劍訊出手,萬里急急、將自己所知狀況傳回門宗,又對陳誠道:「此地無需守候了,你回離山去。」
陳恆面露驚訝,但並未多問,躬身告辭就此離去。蘇景又轉頭望向戚東來:「你有事?」
「師門急召。我非得立刻回去不可。」說著。戚東來抬頭望向天空邪廟,反問:「你要去闖?」
蘇景點點頭。
戚東來沒去嘮叨『師命難違、身不由己』之類廢話,只是說道:「萬一你們沒出來,自有天魔弟子為你們報仇。」
相柳冷哂:「就憑你?」
蘇景則笑了笑:「萬一出來了。有機會再見蚩秀。我會給他講一講『坑不了再打』的道理。」
這是渡玄空時。戚東來的賭注。聞言,虯鬚漢肅容:「那賭局明明是你贏了,也還要還我這一注?那沒的說了。既然離山小師叔把贏做輸,騷戚東來只好把輸當贏,那瓦片我自己留下了。」
「憎厭魔尊傳承,果然名不虛傳!」蘇景真正笑了起來。那塊瓦他不貪圖,本想著若戚東來把瓦片拿出來,自己擺一擺手不接,沒想到魔崽子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說話時三人身法不停,自海底直直向上,幾句話說完,海面轟隆一聲大響,巨浪傾蕩水華衝霄,三人同時衝出水面
此時再看蘇景與相柳,已經化身兩個年輕和尚。
再沒廢話可說,彼此道一聲『保重』,戚東來騰起雲駕向著中土方向飛掠而去,蘇景與相柳腳踩祥雲,直奔邪廟。
這個時候鬼袍早已重回蘇景身上,影子和尚附魂於袍袖中。
正向上疾飛,蘇景忽然皺起眉頭,小相柳還道有敵人偷襲,目中精光一閃:「怎了?」
不等蘇景回答,鬼袍中的影子和尚就沉聲道:「要進邪廟,非得如此不可。」
反面去不得正面,一樣的道理,影子和尚也不能進入剎天摩。
片刻前蘇景忽然發現鬼袍氣息變幻,影子和尚竟將自己神魂中的靈精一點獻於鬼袍。這便是說,影子和尚『自甘墮落』,把自己變成了鬼袍的器魂。從今往後、身份以論,他再不是摩天寶剎的僧侶,而是鬼袍主人的奴僕了。
摩天剎唯一的弟子,剎天摩作祟人間,他非得進去邪廟阻止不可,莫說放棄了身份,就是魂飛魄散亦不足惜。
和尚不提自己,又繼續道:「另有件事,你們要小心改換匾額,對剎天摩的邪魔來說,絕非易事!」
若無禁法守護,外人向給邪廟換塊匾不是難事,可是對於邪廟中的妖魔來說,『剎天摩』是天命之名,它們想要自己修改除非修得逆天改命的大神通、大本領!
「前前後後也還不到兩百年的光景,想不通,邪魔為何會力量暴漲。」影子和尚沉沉一歎。
當歎息落下,蘇景和相柳已經登臨高空,來到那座輝煌大廟門前。
三方便門緊閉,相柳想都不想,邁步上前舉手砸門,同時開口想要喊喝,可是叱喝到了嘴邊,卻突然改了說辭:「你你作甚?」
相柳抬頭,滿臉驚訝望著蘇景。
蘇景正竄上山門,雙手用力搖撼著那塊十里巨匾,口中應著相柳:「擾亂視聽的東西,看著礙眼,摘了它。」
大聖玦氣息外露,高處那個年輕修家,雖是和尚裝扮,卻滿身邪佞肆意張狂,一如當年叱吒南荒、大鬧剝皮的妖精大聖!
一到邪廟,二話不說,蘇景先拆它的匾額——
感謝塵小寶、烏龍院首徒兩位同學盟主鼓勵,萬分感謝,後面會有加更,就是請稍等兩天,嘿嘿,感謝,鞠躬感謝^_^(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