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忙將手上一個信封呈給他:「這是少奶奶命我送來的,說是要緊的事!」
潘啟文接過信,有些迷惑地瞄了一眼方宗堯,拆開了信,粗粗一看,不由眼中一亮,他揮揮手讓文四退了出去,這才將信紙遞給方宗堯,興奮地笑道:「蘊儀這可真是解了咱們燃眉之急啊!」
方宗堯接過一看,白色的信簽上,只有短短五個字:「嫁禍日本人!」他略一沉吟,也不由眉眼一彎,撫掌道:「此計大妙!可謂一箭雙鵰啊!」
方宗堯警覺地關上房門,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剛剛還在想著,南京派過來刺殺的那撥人,他們上頭有人,我們若要抓他們,只怕被他們打著抗日的旗號,反咬一口,若是他們再煽動民眾鬧事,我們可就抓也不是,放也不是,還十分之棘手!」
潘啟文點點頭,微微一笑:「現在我們只需放出風去,說是有日本人準備刺殺日本領事,以達到挑起戰爭的目的,我們只需要稍微做點手腳,便叫他們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一來可以將這撥人給抓了,到時是關是放,便可由我們說了算,說不定,還可成為你父親打擊對手的籌碼!二來,也可以起到警醒那撥東北流亡志士的作用,提醒他們不要上了日本人的當,他們若真這樣做了,反倒成了日本人的走狗,他們若真是愛國的,便得掂量掂量!汊」
方宗堯歎口氣笑道:「是啊,這個時候,你便可趁機查察你身邊的人,只要他們猶豫了,也好給我們一個緩衝的時機啊!」
他拍拍潘啟文的肩,輕哼一聲道:「你小子真是好命啊!蘊儀這都幫你想著了!」
潘啟文臉色驀然一變,他急急地拉開門,將文四喚了進來,沉聲道:「你回去跟她說,讓她好生養著,不要瞎操這些個心!」文四愣了愣,應下了,轉身要走,卻聽潘啟文在背後叫道:「回來!朕」
文四趕緊站住,轉身,只見潘啟文眼中漾起一絲溫柔的笑意,輕聲道:「你告訴她,她的主意幫了我們的大忙了!」
方宗堯迷惑地看著潘啟文前後不一的措辭,遲疑半晌,終是輕聲問道:「啟文,你跟蘊儀,到底怎麼樣了?」
潘啟文眼中閃過一抹痛色,他將自己重重地扔在沙發上,掏出煙,點著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方沉沉地道:「宗堯,蘊儀病了,你去看看她吧!」
方宗堯眉頭一緊:「她怎麼了?要不要緊?」
潘啟文狠狠地吸了一口煙,搖搖頭:「恐怕得臥床幾天!你也不要在我面前避什麼嫌了,我知道你想見她!」
方宗堯皺了皺眉,開口想要解釋什麼,卻被潘啟文一揮手止住:「主要是,她也想見你!」
他抬起頭來,直直地看向方宗堯:「宗堯,五年前的事,雖說是我混賬,可她卻一直對你和你父親,心存歉疚!」
方宗堯點點頭,微微笑道:「我明白了,這個結,還得我去解。」他又看向潘啟文:「可是,你確定,我的這個結解開了,你與蘊儀之間,就不會有問題了嗎?」
潘啟文誠懇地看向他:「宗堯,我要你去看她,並不是為了我與她之間,我只是,希望她心底裡,能好受些。」
方宗堯突然笑了笑,他走到酒櫃旁,倒了兩杯紅酒,遞了一杯給潘啟文:「啟文,你好像很累的樣子,來,喝一杯,稍微放鬆一下!」
潘啟文接過酒,抿了一口,他看了看眼前這個與他一樣,愛著同一個女人,又都愛得那麼苦的男人,突然開口道:「宗堯,我以前一直不能理解你,也不能理解黎昕,在我的世界裡,既然愛了,就要去爭取,像你們這樣,默默地在一邊看著,痛她所痛,傷她所傷,甚至,愛她所愛,卻什麼也不能做,我完全無法理解!」
他晃了晃酒杯,輕聲:「可是,昨天晚上,我突然懂了!」
他將自己重重地沙發背上一靠,閉上了眼:「我一個晚上沒睡,我一直都在想,我跟蘊儀,到底是怎麼了?」
「我怎麼想也想不通,以前,我總覺著,我愛她,她也愛我,這就夠了,我不管別人對我們做了什麼,我只知道,我要得到她,我沒法放了她,不擇手段也好,強取豪奪也罷,我終是愛她的,她也終是愛我的,只要在一起,總是好的。」
「昨天她跟我說,我們在一起,除了傷害,還是傷害!若是我們互相早早放手,傷害就不會這麼深!我還想反駁她,可是,當我看到她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當我得知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當我得知她真的是因為我,而九死一生時,我突然便理解了她!她是怕了!不要說她,我都怕了!真的是怕了!她真的,再沒什麼可失去的了!她還怎麼敢,再將自己完完全全地交付與我?不,應該是交付給與我相關的命運!」
潘啟文的眼底一片青黑,聲音也逐漸迷離起來:「我明明,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愛她了啊!可最終,帶給她的卻全是傷害!我就在想,或許,正因為愛她,我才應該放手,放開她,讓她去過她自己的生活!沒有我,或許,她就沒有那麼痛苦!」
一直靠在桌邊靜靜地聽著潘啟文述說的方宗堯,當他聽到潘啟文口中吐出的「放手」二字時,他一臉震撼地看向潘啟文,不敢置信地重複著他的話:「放手?」
潘啟文睜開眼來,嘴角勾起一個自嘲的笑來:「我本以為,我懂了,我應該像你們一樣,放手!」
他輕輕歎了口氣:「可是,當華大夫跟我說,她的病,完全可以治的時候,我才發現,怎麼能放?不說我,她又哪裡放得開?她若是放開了,她便不會任由這病折騰了她這麼多年,她只要願意,多的是男人願意跟她生一個孩子,更何況還有你這麼一個大情聖,又跟她是青梅竹馬的人,在一直等著她!」
「她若是放得開,當初那一次,她怎麼會因為她爺爺幾句話,便輕輕巧巧地原諒了我?她若是放得開,她就不會怕我死,不會心疼我挺不住!若她放得開,又怎會受我的脅迫,再給我一次機會?她若是放得開,她早就可以帶著孩子遠走高飛,何必要等到現在?」
「她若是放得開,便不會明明自己還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來,偏偏還殫精竭慮地為我想著對策!」
方宗堯已經被他給徹底搞迷糊了,不由怔怔地問了句:「那你到底是放,還是不放?」
潘啟文搖搖頭:「當我摟著她那冰涼的身體時,我就想,除了我,她還肯讓誰來給她溫暖?我若放開她,難道要她下半生都生活在那徹骨的冰寒中嗎?」
他一仰頭,一口乾了杯中的酒,直直地看向方宗堯,唇邊是淡淡的笑意,還有一絲的釋然:「宗堯,我這次,是真的想明白了!我不放她,只是因為她放不下,她還愛著我!可我再不能,像以前那樣,不擇手段地逼著她,箍著她,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的心思本就夠重了,我再捨不得,再往上面壓上一分!只要她開開心心的,即便有一天,她真的愛上了別人,我也認了!可是,只要她一天放不下我,我就不能離開她,說不定,她就需要我了呢?這一次,我不會再強留她在我的天地中,等打完了仗,她要是想去美國,我隨她去就是!」
方宗堯點點頭,揶揄地笑了笑:「難怪你這麼大方地要我去看她!原來,你是真想明白了!」
潘啟文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來,淡淡地笑了笑:「今天這些事,我回去安排下,先走了!」
方宗堯將他送到門邊,拍拍他的肩,輕聲道:「啟文,這些年,我早已想通了,她,其實放不下你,所以,當我聽到輝傑說,你們之間的重重誤會之後,我就已放下心中的執念,我,只盼著她好!」
潘啟文頭一偏,斜睨了方宗堯:「你要真盼著她好,就趕緊自己找個媳婦兒去!省得她總覺著是自己耽誤了你,連你面都不敢見,還心裡存著愧疚!」
方宗堯輕笑一聲:「胃口刁了,一時半會兒的,你讓我上哪兒找去?」
潘啟文突然便想起葉蘊儀說的蘊傑與黛兒的話來,他不由心中一動,若從黛兒角度考慮,只怕真的是方宗堯更合適一些,他剛要開口,眼前卻又浮現出蘊傑那志在必得的眼神來,他張了張嘴,終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回去的車上,閉目養神的潘啟文猛然睜開眼來,凌厲的眼神直直地射向前面的林泰:「我昨天讓文四查的兩件事,他有沒有跟你說?」
林泰忙道:「今天一大早已讓電報室那邊在查電報收發記錄,今天應該就會有結果了!至於霍夫曼那裡,他卻只說除非見到您本人,否則,他什麼也不肯說!」
潘啟文一揮手:「掉頭,去霍夫曼那裡!」
----------
呼,凌晨:,終算是把第二更趕出來,第三更恐怕要到晚上了,等更的筒子晚點上來看吧。謝謝!大家週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