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一個高大俊逸的年輕男子,身著西裝,外套一件米色風衣,他不屑一顧地睨了一眼梅廷方,轉眼對著呆愣著的黎黛,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直直地走上前去,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黎黛,口中隨意地嚷道:「!你怎麼這副表情,難道沒收到我的電報?」
黎黛又驚又喜地回抱了一下他,這才一把拍開他的手,又伸手扯了扯他唇上的那一小撮鬍鬚,他疼得一咧嘴,黎黛這才又好氣又好笑地道:「你留這麼個小鬍子,我差點沒認出來!回頭給我剃了!」
那男子摸了摸鬍鬚,誇張地叫:「為什麼?我可是專為見你才留的!」
黎黛瞥他一眼:「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出門時,被人以為我跟一日本人在一起!」
被完全無視的了梅廷方看著二人親密而隨意的舉動,不由驚呆了,心裡不由又驚又慌,他看了看這個眉眼間似曾相識的男子,不由皺眉問道:「你是誰?汊」
那男子一把將黎黛摟進懷中,對梅廷方挑釁地笑:「你可以叫我,我就是那個對黎黛過去和現在的一切都不會計較、不會有絲毫糾結、掙扎,只會喜歡他的那個男人!」
頓了碰,又飛快地瞄了一眼黎黛,邪邪一笑:「當然,她也喜歡我!」
黎黛一拳捶向他,不滿地開口道:「哎!朕」
那男子反摟緊了她,一雙丹鳳眼瞪向她,咄咄逼人地連連發問:
「你敢說你沒說過你喜歡我?」
「你敢說我沒說過我喜歡你?」
「那一次你跟我說起你的過去,我直接說了句『我喜歡你!我要你!『可有過半分遲疑、半分糾結掙扎?」
黎黛嘴角抽了抽,沒再吭聲,那年輕男子面向梅廷方倨傲地揚起了頭:「你現在可明白?」
梅廷方看了一眼黎黛,被她眼中滿滿的憋不住的笑意給驚住,他的臉上剎那間佈滿了沉沉的陰霾,他點點頭:「我明白了!」說完,意態蕭瑟地轉身向門外走去。
黎黛有些不忍地喚住他:「梅大哥!」
梅廷方倏然回過頭來,卻見黎黛低了頭,輕聲道:「梅大哥,謝謝你!你很好!只是,我們不適合!」
梅廷方眼角掠過一抹痛意,他努力掛起一個微笑:「黎黛,你說得對,跟他比,我那點齷齪心思,配不上你!我,心服口服!」
門剛一關上,男子失望地搖搖頭,撇撇嘴道:「這就退了?真沒難度!」
黎黛一把拍開他攬著自己的手,雙手叉腰,叫道:「葉蘊傑!你這麼胡說八道,不被你嚇走才怪!我告訴你,我要是嫁不出去,你可要負責!」
葉蘊傑嘻嘻一笑:「我哪胡說八道了?我十三歲那年就向你表白,說我喜歡你,你可是明明白白地說你也喜歡我!還有,那一次你喝了酒,你說什麼不清白了,不能生孩子了,不會有人要你,我可是毫不猶豫地說我要你!」
他直起身來,雙手插進褲兜裡,皺了眉,嚴嚴肅肅地道:「我說了要對你負責,說了四年了,你怎麼就是不信呢?」
黎黛一把掐上了他的臉,咬牙切齒地笑:「我信!我怎麼不信!我不是說了嘛,以後我要是想嫁人了,就嫁給你這個小屁孩兒!」
葉蘊傑眼中寒芒一閃,卻呲牙咧嘴地叫:「哎喲,放手!你可記得你說過的話啊,你要是敢嫁給別人,看我不揍得那人滿地找牙!」
黎黛鬆了手,伸出指頭在他臉上又搓了搓,渾不在意地笑:「呀,咱們家蘊傑可是越長越俊了呢,嗯,你可要記得,你說過娶我的,你要是敢跟別的女孩子在一起,我也揍得她滿地找牙!」
葉蘊傑嬉笑著直湊到她跟前去:「那要不咱們啥時候把親成了得了?這華夏銀行咱也不賣了,就作葉家的聘禮如何?」
黎黛卻一下子皺了眉,揮揮手:「去、去、去!說你胖還真喘上了!說起這賣股份的事兒,還有得煩呢!」
葉蘊傑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而痛楚的神色,他走到沙發邊坐了下來,沉聲道:「怎麼回事?」
他一改剛才嬉皮笑臉的模樣,這一刻沉靜如水,竟讓黎黛心頭一跳,半晌方恍然笑道:「我倒忘記你已經是葉家的當家人了呢!」
黎黛一轉頭,向門外喚道:「刀疤,進來!」
刀疤應聲而入,低了頭:「三小姐?」
只聽黎黛說道:「你把剛才那份電報給蘊傑看一下。」
刀疤一驚抬頭,卻見葉蘊傑已是站起身來,微微一笑,招呼著他:「刀疤叔!」
刀疤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已比自己還高出半個頭來的年輕男子,吃吃地叫道:「蘊傑、少爺?」
見蘊傑沉穩地點點頭,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搓搓手,又趕緊將手上的電報遞給蘊傑,笑道:「哎呀,真是認不出來了,剛才在門邊,我就不敢認!蘊傑少爺長這麼大了!」
黎黛不由笑道:「是啊,蘊傑都長這麼大了,我們可都老了呢!」
葉蘊傑臉色猛然一沉,叱道:「你才二十三歲,老什麼老?」
黎黛不以為意地笑笑:「跟你比,是老了啊!」
葉蘊傑眼中迅速積聚起一股冷厲之氣,他語氣森寒,緩緩地道:「黎黛,你再在我面前說一個『老』字試試?」
這語調令刀疤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他有些莫名其妙地向黎黛看去,卻見黎黛聳聳肩,吐了吐舌頭,哄孩子似地安撫地拍拍葉蘊傑的手,將話題岔到一邊:「哎,先看電報!」
一股無力感迅速地傳遍了葉蘊傑的全身,他不易察覺地歎口氣,坐下來,展開電報,瞄了一眼,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轉頭向黎黛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黎黛抓抓頭髮,懊惱地道:「我怎麼知道怎麼辦?你姐非要賣,我們家又拿不出那麼多現銀來!現在又把梅廷方給辭了,這大股東來不了,我這一攤還不知道怎麼理得清呢。」
葉蘊傑沉吟了一下方道:「既然現在沒有下家,我姐就還是大股東,這樣吧,我帶了一個人過來,他叫高俊,你見見,如果合適,就讓他做總經理吧,我姐那邊,我可以替她作主。」
黎黛一臉懷疑地看向他:「你們家銀行都要撤了,你怎麼會想到帶個總經理過來?難道你一早知道這銀行賣不成?」
葉蘊傑輕哼一聲道:「不管這銀行賣不賣,反正那梅廷方是不能做的了,我不就給你帶個人過來?」
黎黛驚歎道:「你難道知道我二哥會這麼急地把梅廷方給辭掉?哎,到底是為什麼,我大哥也沒說,你知道嗎?」
葉蘊傑睨她一眼:「梅廷方追求你那麼長時間,你又不給人一個結果,人家憑什麼還在你這裡做著總經理的事,卻混著一個副總經理的頭銜?以他現在的資歷,去別的錢莊或銀行,已是可以拿干股的了!你們家這銀行涉及的東西可多著,你二哥是怕梅廷方因愛生恨,做出什麼事來吧?」
黎黛半信半疑地看向他:「真是這樣?那你怎麼知道?」
葉蘊傑似笑非笑地輕哼一聲:「你是要嫁給我的,我把情敵去除掉行不行?」
正端著茶壺上茶的刀疤手一抖,滾燙的水便濺了出來,黎黛一巴掌拍到葉蘊傑手上,笑罵:「又胡說八道,你看把刀疤給嚇得!」
葉蘊傑臉一沉:「刀疤叔,有那麼可怕嗎?」
刀疤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他將茶壺穩穩地放到茶几上,抬起頭來看向黎黛,認認真真地道:「剛才在門外,我都聽到了,小姐,蘊傑少爺起碼比梅廷方強!」
黎黛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看一臉樂呵的葉蘊傑,陡然在他眼中見到一股子沉沉的情愫,她不由微微一愣,一絲慌亂,就那樣掠過了心頭,臉上卻嗔笑道:「刀疤,你還真當真了!」
刀疤微微一愣,他不由向蘊傑看去,只見蘊傑眼中的無奈和寵溺一閃而逝,他立刻低了頭,沒再說話。
西山軍營,潘啟文將武輝傑一行人送出軍營外,他握住武輝傑的手,沉聲道:「輝傑,南京形勢,還望及時通報,我還是那句話,只要是打日本人,我西南軍一切服從安排!」
武輝傑看了看身邊的人,將潘啟文拉過一邊,悄聲道:「啟文,不管你跟蘊儀如何,兩個孩子,還是先送去美國吧!南京那邊好多高官,都已將家眷送走!」
潘啟文一震,不由厲聲道:「未打就在言敗?這仗如何能勝?」
武輝傑不由跺跺腳,急道:「你小聲點!」他頓了頓,歎口氣道:「軍部的預計是,一旦開戰,可能會有大片國土失守,戰爭持續時間會很長,所以,為安全計,至少不能將孩子送回江南!這一點,我跟蘊儀也說過了,是將孩子留在西南,還是去美國,你們自己決定吧,不過,要走就趁早,要真打起來,想走只怕也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