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權夫婦正處在無盡的焦慮裡,兩人都快瘋了。晚上,夫妻倆坐在床上,凌太太歎息道:
「我和冠玉談過了。」
「嗯。」凌權呆呆地應一聲。
「可是沒用,他還說這個星期天要把蘇檳榔帶到家裡來。」
「什麼?!」他吃驚地看著她。
「所以我們該怎麼辦?是歡迎,還是不給她好臉色看?」
「都不好。我是不會同意他娶蘇檳榔的,如果她將來成了我的兒媳婦,我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康進。」
「可不給好臉色冠玉會生氣的。」
「嗯。」凌權想了想,說,「我看不如那天我們借口有事,出去躲躲。蘇檳榔是個聰明女孩,會明白的。」
「也好。」凌太太再次長歎一聲,「怎麼家裡會出這種事?我想也許我該親自去和蘇檳榔談談。」
「不能當著冠玉的面談。
「我知道。我突然想起來,水伊和她的關係好像不錯,不然我讓水伊去勸勸她,然後給她一個信封,裡面裝上錢,也許她會接受。如果我們直接給她錢,也許她會覺得我們是在侮辱她。」
「那你就試試吧。」凌權歎道。
凌太太也歎口氣:「明天是中秋節。」
「這個時候,哪有心情過!」丈夫心煩地說。
「我突然發現冠玉和你一模一樣。」太太望著被角呆呆地道,彷彿想起了什麼。
凌權驀地回頭看她,眼神像是不認識她似的。
凌太太卻只是淡道:「睡吧。」躺下來,背過身去,然後她聽到丈夫的歎氣聲。
中秋節,最適合賞月。
西餐廳的訂位率上升一些。做的月餅,連賣帶贈反響也很不錯。自從營業額下降、外賣項目開發以來,今天大概是餐廳經營得最好的一天,希望能堅持下去,爭取再創高峰。
康颻本來希望全家人能在一起賞月,可公婆串門未歸,雷霆又打電話告訴她晚上要加班,讓她很失望。
孟轍到北京去出差,雪庭今天恐怕要在片場過節了。
同樣是今天,前夜,凌水伊和她老公為了中秋節去誰家過大吵一架。婆婆讓他們回家,水伊卻想回自己的娘家。靖文當然聽他媽話,一時意見不攏,火星子辟里啪啦往外冒,最後慕靖文甩門而去,凌水伊氣得直蹦。
今天從公司出來,正沒好氣,不想走出大門卻看見鄭天凝正站在車子旁,多半是送老婆來上班的。這小白臉剛結婚沒多久就變得呆呆的,像飽受摧殘似的,水伊怎麼看怎麼彆扭。她不理他,扭身想走,不成想他突然叫住她:
「水伊。」這一聲還含著點深情。
水伊哼了聲,看著他沒說話。鄭天凝走過來,故作輕鬆地笑問:
「這麼巧,沒想到在這裡碰見你。」
「有什麼好巧的?這是我們公司,你見到我很奇怪嗎?」
鄭天凝碰一鼻子灰,尷尬地笑笑,問:「慕靖文好嗎?」
「很好。」
「你……和慕靖文在一起幸福嗎?」他猶豫了下,深沉或故作深沉地問。
「廢話!不然我和他結婚幹嗎?我趕時間,先走了!」她覺得他想沒事找事。
「水伊!」鄭天凝再次叫住她。
水伊回身,還沒說話,一聲嬌喝響起,帶著威嚴:
「天凝!」
一襲彩裙的唐愷恩從上面翩翩下來,來到丈夫身邊,鄭天凝直冒冷汗。她看丈夫一眼,問水伊:
「你們在說什麼?」
「問你老公。」水伊挑釁地笑笑,轉身要走。
「凌水伊,」唐愷恩在她背後提醒,「有夫之婦注意一點,別被狗仔隊拍到什麼把柄,對你婆家可沒法交代。」
「這話還是警告你自己吧。有些女人沒魅力拴住自己老公,讓老公到處發展,小心被抓住會更難看。不過也不一定,說不定還會拉到同情票什麼的,搶搶人氣也不錯,省得過氣太久被人忘了。」
唐愷恩怒視她,冷哼:「你爸媽還好嗎?我聽說你二哥看上蘇檳榔,和雨逢分手了。要我說,你二哥的眼光還真差。娶那種人進門可要特別小心了,別把你們家的名聲給毀了。」
「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聽說你爺爺要破產了,一輩子的心血真可惜,看來你唐家大小姐的頭銜要不保了。」
「誰說我爺爺要破產了?!」唐愷恩大怒。
「我還有事,先走了。」水伊說完,扭身上車,離去。
唐愷恩狠狠地瞪著她,水伊卻心情倍兒爽,打電話給檳榔,讓她叫齊人,晚上大家去喝酒。
晚上,狼蛛夜總會。
角落裡花團錦簇,水伊、雪庭、檳榔、颻颻圍在一桌喝百利酒。中秋之夜,幾個形單影隻的女人在這裡打發自己的寂寥夜。
「我都快氣死了!」水伊抱怨,「結婚就意味著組建新家庭,可他像個離不開媽的傻瓜似的,總想往他媽那裡跑。他媽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讓他中秋節回家,我不願意去,他不惜跟我大吵一架!我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哎,你們說他是怎麼想的?」
其他三人都在笑,檳榔說:
「這有什麼難理解的?他怕中秋節爸媽會孤單,所以想回家陪他爸媽盡孝心唄。」
「他孝敬他爸媽,我就要跟他一起回家。那我爸媽怎麼辦?我爸媽就不用孝敬了?我嫁給他就是為了成天跟他一起去孝敬他爸媽?」
「不過就是過個中秋節而已,幹嗎那麼斤斤計較?!」雪庭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麼。
「這不是斤斤計較,這是原則問題。」水伊義正言辭地道,「你們別不信,這完全是你在他心裡到底排第幾的問題。結婚之後,組成新家,妻子完全有理由該排在父母前面,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這就是生物繁衍生息的過程。任何族群都是這樣,孩子長大後建立自己的新家,就變成了另一個獨立的族群。建立好自己的族群,比留戀自己過去的族群更關鍵。生孩子,就是為了讓孩子長大後去建立另一個獨立的家庭,讓種群發揚光大。動物都明白這個道理,只有人最複雜。」
「凌水伊,你結個婚都把生物和種群思考出來了,你可以當生物學家啦!」康颻嗤笑。
「你們是無法理解的。你沒娘家,雪庭她有娘家也和沒有一樣,所以你們不會產生這種煩惱。你們不信問檳榔,如果她將來結婚後,過節想回娘家,可老公卻想回自己媽家,你看她會不會生氣。」
「我?我當然生氣。不過這是婚姻經營裡必然產生的問題。依我說,又不是大事,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這還不算大事?!那你說什麼才是大事?」她叫嚷。
「什麼是大事?比如婚外情啦、老公和人家一夜情啦、老公有私生子啦之類的,這才叫大事。」
「如果真出那種事,還吵什麼架?直接離婚。我告訴你,就是這些一般人無法體會、看起來小小不言的事,經常發生,每次都搞不清楚,那才最折磨人。我現在一想起慕靖文就生氣,今天是中秋節,也不知道他在幹嗎,是不是和他爸媽一家三口在看月亮。」她想像著那個畫面,「他都那麼大了,還那麼聽他媽話,我簡直都無語了。我今天都不敢回家,就怕我媽會問。唉!我老公怎麼這個樣子?!」
「這算什麼?你老公已經夠好了,那麼寵你。我老公倒是不聽他媽話,可他誰的話也不聽。」雪庭吃著薯片,「而且最讓我受不了的是他特懶,還不愛洗澡。每次我讓他去洗澡,他都說好好好,可都睡著了,他還沒洗呢。我婆婆還告訴我,這是遺傳,我公公就那樣。我大嫂也告訴我,她老公也那樣。」
「還真沒看出來,孟轍那麼愛打扮,我還以為他有潔癖。雖然他的辦公桌像垃圾堆,但我萬萬沒想到他會這樣。」
「我也沒想到!還有,他還總和我搶被子,最後我受不了,我說不行咱們分床睡,他不同意,還振振有詞地告訴我,他是一個人睡慣了,現在已經慢慢習慣了,至少在搶完被子後還會還我。我的天!他是還給我了,大半夜搶走的,天亮以後才還我!」
其他三人哈哈大笑,康颻道:
「你們那都是小事,我現在發現我在家裡的地位直線下降。從前沒結婚時,雷霆總纏著我。可現在,他只要一有空,就直奔我們家那倆孩子,把我當空氣。」
「反正孩子是你生的,你有什麼好嫉妒的?!」檳榔說。
「就是!等哪天他直奔別人家孩子,你就該孟姜女哭長城了!」水伊很鄙視。
「他才不敢。不過我已經好長時間沒泡夜店了,生孩子養孩子這麼長時間,都快悶瘋了。」她喝完果汁,對眾人道,「我要去跳舞,你們誰去?」
「我就算了。」雪庭說。
「我也算了。」水伊也道,公眾人物泡夜店再跳舞就不好了。
「我去。」檳榔回答,和颻颻走進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