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眾人陸續離開,雪庭要回去拍戲,孟轍和先她走了。他們要走水伊也要走,晚上小柔則要上舞蹈課,康爵直接送孩子去上課。等他們都走了,檳榔與冠玉也走了。
兩人將車停在一處淺灘前,周圍人不多,對岸便是霓虹閃爍的市中心,但這邊卻草長星稀,偶爾還會從水上吹來一股怡人的風。
「檳榔,雨逢潑你咖啡這件事你怎麼不告訴我?」他嚴肅地問,在他心裡他認為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
檳榔一愣,旋即抿起嘴唇,有點尷尬地道:
「沒什麼,都過去了,那麼丟臉,也沒什麼好提的。」
「你應該告訴我。」他認真地對她說。
「告訴你,你又能做什麼?」她笑了笑,「去找她出氣?那會讓她更傷心。得饒人處且饒人,我不願意那麼為難程雨逢。而如果你不去找她的話,告訴你也只會讓你心煩。所以沒必要。」
冠玉望著她,心裡突然覺得很對不起她,探身抱住她,手輕輕地按住她的脊背,低聲說:
「對不起,我好像總是讓你受委屈。」
她靠在他身上,被他抱著,覺得無論自己做什麼都是值得的,都是幸福的。她突然想說句俏皮話,便笑道:
「你真覺得對不起我,那就給我買件衣服吧。上次我在商場裡看到一條裙子好漂亮,就是太貴了,你買給我吧。」
「好。」他放開她,笑道,「我們現在就去。」
「不用了。」她急忙制止,笑說,「下次吧,我們今天先看看夜景,以後再去。」
他就笑了,道:「好。」
「對了,颻颻說她會免費給我做婚紗。」她燦然笑道。
「那更好,那樣我們就不用買婚紗了。」他笑說,伸手摸摸她的頭。她就將身子倒過去,靠在他肩上,雙手勾住他的手臂。
「感覺就像做夢一樣!」沉靜許久,她輕歎。
「什麼做夢?」他低頭問。
「我總覺得這一切太快了,就像夢一樣。」她仰起頭,看著他,「前一秒你還那麼遙遠,對我來說遙不可及,後一秒你卻說你要和我結婚。」她又低下頭,「到現在我還恍恍惚惚的。雖然我一直很想和你結婚,但沒想到你真要和我結婚了。我突然有點害怕,我怕突然哪一天你又會告訴我,你不和我結婚了。」
「你覺得我像騙子嗎?」他嚴肅地問。
「不像。」她凝視著他,笑道,「正因為不像,所以更危險。」
「你才更危險。」他捏捏她的鼻子,說,「我這一輩子向來都是循規蹈矩的,結果遇見了你,你一對我勾勾手指,我就把什麼都忘了跟著你跑了。」
「是你勾著我跑吧?」
「是嗎?」他想了想,對她笑道,「那就讓我一輩子都能勾著你跑吧。」
檳榔「哧」地笑了,緊緊地向他身上偎了偎,停了半秒,低聲、帶著非常想確認的語氣問:
「冠玉,我們會幸福吧?」
「當然會!」他肯定地望著她亮閃閃的眼眸,「我們會永遠都很幸福!」
「雨逢……」她沉默了一下,接著小心翼翼地問,「她永遠也不會成為我們之間的障礙吧?」
「她不會!」他摸著她的頭髮,篤定地說,「任何人也不會,沒有人會成為我們之間的障礙!」
「你保證?」她揚起頭問。
「我保證!」他斬釘截鐵地說。
檳榔莞爾一笑,緊緊地靠在他懷裡,被他抱著。
檳榔即將結婚的消息對康爵來說,簡直就是一場晴天霹靂。雖然他曾說過只要檳榔幸福,他就什麼都無所謂,但真正聽到這個消息他還是一時很難接受。尤其是面對凌冠玉的挑釁,他的心裡就像燃起一把火。獨處於黑暗的辦公室,他用手托住頭,望著牆上檳榔的畫像,喝著馬爹利。濃烈的酒氣在口中縈繞,不是他有多想喝酒,而是他不想在這痛苦的時刻感覺到不知所措,他需要給自己設定一個動作,讓他不會因為自己的手是空著的而感覺心煩。
檳榔要和冠玉結婚了,也許不久後,她就會真的成為凌冠玉的妻子,名正言順的凌太太。他不甘心她就這樣成為別人的所有物,他更不喜歡看到凌冠玉總向他宣告對檳榔的所有權,他甚至覺得,凌冠玉根本擔負不起令檳榔幸福的責任。可他又能做什麼呢?他清楚地知道他什麼也做不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檳榔毫無畏懼地面對凌家,然後延續出或幸福或悲劇的人生。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她走向成功或失敗。他無法阻止她,因為他已經失去了這種權利,失去了可以影響她的權利。他知道,所以倍感痛苦。
凌權覺得,自己現在完全生活在窒息中。雖然兒子沒再提結婚的事,也不知想搞什麼名堂,可他們父子之間除了公事外,已經不再交談了。他知道,這是無聲的抗議,兒子是想讓他們老夫妻敲鑼打鼓地把蘇檳榔迎進門,有一點勉強都不行。
昨天冠玉去廣州出差,凌權結束會議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裡,心情煩躁。這時,冠玉的助理小禾敲門進來,他這次沒跟去,因為另一個人已取代了他。他屏息,恭敬地道:
「董事長,您要的蘇小姐的電話號碼。」
他遞上一張紙片,最近他竟做起間諜來,如果被頂頭老闆知道,一定會吃不了兜著走。如今他被貶,就是因為他告訴了程小姐,老闆的公寓住址。但頂頭老闆的爹更得罪不起啊,要不怎麼說小職員最可憐,夾縫裡求生存只為那點可憐的薪水,真是件哀傷的事!
凌權接過來,心煩地揮手讓他出去,小禾如臨大赦般趕緊溜走。凌權坐在位子上,停了一會兒,歎口氣,抓起手邊的電話撥通紙上的號碼。不久,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
「你好。」
「是蘇小姐嗎?」凌權詢問。
「我是蘇檳榔,請問您是?」
「我是冠玉的父親。」凌權自報家門,聲音威嚴沉穩。
檳榔沉默了半秒,繼而恭敬地道:「是,您好。」
「蘇小姐,和我見一面吧。」他沉重地說,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與那樣的女人有這樣的會面。
檳榔又沉默了半秒,彷彿是一陣猶豫,然後回答:「好。」
「那半小時後我們在『金凱拉』的咖啡廊裡見。」
「好。」檳榔答應。
此時是中午,她正在餐廳和孟轍吃盒飯,接到這樣的電話,自然胃口全無。孟轍一直在盯著她,見她掛斷電話,已瞭然地問:
「誰?」
「冠玉他爸。」她的語氣淡淡的,拿出鏡子補妝。
「你打算自己去?」
「嗯。」她蓋上粉餅盒,說,「你別告訴冠玉,他現在在廣州出差,不要讓他分心。」
「你自己去能行嗎?」他有點擔心,「明擺著是私設公堂,肯定不會給你好臉色。」
「就算不給好臉色,我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她用滾珠香水在脖子上滾滾,扣好瓶蓋,道,「你千萬別告訴冠玉。」
「那萬一你晚上還沒回來,我是不是就該打電話給冠玉,讓他去救你?」他這時還不忘說廢話。
檳榔以照桌角踹一腳作為回答,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