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時,不明所以的父母理所當然地又把他們安排在一起,冠玉覺得彆扭,又不好說什麼。幸好今天的主角不是他們而是妹妹妹夫,父母一直親切地對待靖文,問他們度蜜月的事。只有一次,母親看到雨逢吃得很少,便要冠玉給她夾菜。他看她一眼,她正看著他,他只好給她夾一筷子菜,她嫣然一笑。
飯後,很快,靖文和水伊走了。凌太太因此還很傷感地說,從前女兒怎麼趕都不走,現在卻自顧自地離開了。雨逢也提出要回家,凌太太讓她多呆一會兒,她笑說自己還有工作要做,然後面向冠玉,問出今晚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冠玉,我沒開車來,你送我回家吧?」
「好,讓冠玉送你。」凌太太立刻笑道,吩咐兒子,「你送雨逢回去吧。」從今天的氣氛看,她總覺得兒子和雨逢好像吵架了,現在正好有機會讓他們和好。
冠玉看看母親,又看看雨逢,沒說什麼,轉身和她出去。凌權見狀開口問:
「他們是不是吵架了?」
「大概是吧。」凌太太斂起笑回答。
「真怪,他們從前從來不吵架,可最近好像總是吵架。」凌權納悶地說。
「吵架也好!」凌太太歎息,「不吵架才不正常。」她淡淡地說了句,看丈夫一眼,轉身上樓了。
凌權覺得太太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
冠玉徑直走出家門,上了跑車。雨逢默默地跟著上車,系安全帶的工夫,低聲說:
「我新買了套公寓,在明秀莊園,送我去那兒吧。」
冠玉微怔:「你從家裡搬出來了?」
「嗯,我想嘗試一個人生活的感覺。」雨逢帶著自嘲意味,半開玩笑地道,「因為我有預感自己可能會孤獨終老。」
冠玉望著她,微微蹙眉,但沒說什麼,按照她的指點將車開往明秀莊園——一處新開盤的豪華社區。
「水伊看起來不太高興。」路上,她笑說。
「嗯。」他虛應,不想與她有過多的交談。
「出差還順利嗎?」可她接著問。
「嗯。」又是虛應。
正在這時,車上的手機響了,兩人都看到來電顯示是「檳榔」,氣氛一下子僵硬起來。冠玉始終沒對手機伸手,雨逢望著那部響個不停的手機,她以為他不會接,一般男人在這種情況下都不會,可沒想到猶豫了許久之後,他卻接了:
「喂,檳榔。」
「你回來了嗎?」檳榔在電話那頭問。
「哦,我回來了,六點鐘剛下飛機。我媽叫我回家吃飯,因為水伊和靖文提前回來,所以我先回家了。」
「哦。」檳榔有些失望,她以為他下飛機會先來找她,但她很理解,笑問,「那你現在在幹嗎?」
冠玉再次猶豫,然後誠實地回答:「我媽把雨逢也叫來了,她沒開車,所以我現在正送她回家。」
檳榔沉默了兩秒,也令他的心提了兩秒,然後她淡笑道:
「哦,好。那你今天能見我嗎?」
「當然能!」冠玉的心情立刻放鬆下來,
「我馬上就要把她送到家了。」
「那好,我在你的公寓等你。」她甜甜地說。
「好。」他笑逐顏開,掛上電話。
「你就這麼直截了當,連謊都不肯說嗎?」等他掛斷電話,雨逢幽幽地開口。
「什麼?」他一時沒明白過來。
「不會有哪個女人喜歡自己的男朋友送別的女人回家,你說得這麼直接,不怕她會不高興?」她哼笑,可她話裡的意思並不明確。
「檳榔相信我,而且她不會計較這些沒必要的事。」
「是嗎?」她冷笑,「那她還真不一般!」
「如果你不對她存在偏見,你會發現她是個很好的人。」冠玉認真地說,他不希望雨逢總針對檳榔。於公,凌家和程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即使日後檳榔嫁給自己,大家和雨逢也要低頭不見抬頭見,如果雨逢總是這樣,對檳榔沒有任何好處;於私,拋開戀人不談,雨逢是自己多年的好友,基於私心,他也不希望因為檳榔把兩人的關係搞到太僵。他覺得只要扭轉雨逢的偏見就好了。
「也許吧。」她淡淡地說,望著擋風玻璃,頓了頓,接著道,「冠玉,上次的事,我知道我做的有點過頭。」她語速很快,沒有任何過渡地直接說,「不管怎麼樣,我不該動手。」
「我不介意你對我做什麼,」冠玉馬上便回應她,並且語速也很快,「你對我怎麼樣都可以,只要你能滿意就好。但是雨逢,我真的希望你別再勉強我了。」
「好!我答應你!」雨逢突然扭頭對他道,「這段時間我也想了很多,逼你是沒有意義的。既然我們之間出現了很多問題,我看我們暫時分開一下也好,我願意退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冠玉,我們從小就在一起,從朋友到戀人是個很順利的過程,我真的不希望你對我冷淡,對我不理不睬。如果我對你的感情換來的只是你對我的冷漠,那我寧願回到朋友的位置上,只希望你別再忽視我。」
「雨逢……」她的話令他驚喜萬分,他覺得自己終於自由了,突然解脫了,所以還有點不相信,「你是認真的?」
「嗯。」她笑著點頭,然後問,「但我們還是朋友吧?」
「當然是!我們當然還是朋友!」終於重獲自由讓他手足無措,欣喜若狂,差點沒把車開到溝裡。
「不過這件事還是先別告訴我們的爸媽,我怕他們會接受不了,這件事還是由我來說比較合適。」她的語氣依舊平淡。
「這我知道,我會尊重你的決定。」他很瞭解。
汽車開到雨逢的新家樓下,停穩,她解開安全帶笑道:
「上去喝杯咖啡吧?順便看看我的新家。」
「不用了,很晚了。」
「沒關係。」她努力想說服他上樓。
「很晚了,回去早點休息吧。」冠玉淡道,可話語裡卻充滿了決定的語氣。
「好吧,那就改天。」雨逢聰明地不再堅持。
「好。」冠玉點頭。
「慢點開車。」雨逢叮囑,「我先走了。」她轉身下車,和冠玉招招手,然後目送他的車影遠去。
她的唇角微微一揚,所謂緩兵之計,與冠玉先做朋友,不要讓他再因為顧忌和她的戀人關係而疏遠她,是她要達成的第一步。以後,所有的好戲都將一步步地上演。她絕對有把握能把他奪回來,蘇檳榔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蘇檳榔,和我鬥,那我們就走著瞧吧!」她心裡冷冷地道。
檳榔放下電話,心裡當然會不高興,並且非常不高興,原因自然是出於女性的嫉妒。可冠玉既沒說謊,而且說得也很明確,程雨逢沒開車來,他只是送她回家,因此如果她發火會顯得自己師出無名,還會顯得自己幼稚、善妒、莫名其妙。所以她忍住了。
冠玉步履輕快地回到家中,打開門,檳榔正坐在沙發上發呆,穿著一襲碎花洋裙。聽見門響,她「騰」地跳起來。
「來多久了?」他摟住她笑問。
「沒多久,剛到。」她噙笑回答。
他抬起她的臉,問:「你沒生氣吧?」
「我幹嗎要生氣?」他這麼一說,她更是有火也發不出了。
他拉她坐在沙發上,笑說:「我剛剛送雨逢回去,在路上雨逢對我說她願意放手,她說她會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不再勉強我。」
她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一僵。
「怎麼了?」他覺得她應該很開心才對,可她這種表情倒是很出乎他的意料,「你不高興嗎?」
「不是。」她含笑思忖了一會兒,「她說她要和你只做朋友?」
「嗯。」他點頭,笑道,「我一直希望她不要再鑽牛角尖,所以一直和她保持距離,我想她大概終於想通了。而且她說,她會找時間和她父母說我們分手的事。這種事她先開口也好,畢竟她是女人,對外說她甩我總比我甩她要好。」
「嗯。」她的大腦在運轉,說實話,她並不相信程雨逢會如此輕易地放棄,她撥弄著頭發問,「你送她回家了?沒見到她爸媽嗎?」
「我沒送她回她爸媽家。她在明秀莊園買了套公寓,她說她以後要搬出來自己住。」
「是嗎?那她以前一直和父母住嗎?」
「只要回國,她肯定會住在父母家裡。」
「她的新家什麼樣?」她感興趣地問。
「不知道,我又沒上去。」
「你怎麼沒上去看看?」她問,「她沒請你上去坐坐嗎?」
「我倒是想。」他半開玩笑地道,「她讓我上去喝咖啡。不過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如果被你知道了,你不是要殺了我?」
檳榔「哧」地笑了,心裡還覺得挺欣慰的,只是嘴上沒說。
「好了,不說這些。」他伸臂摟過她笑說,「反正不管怎麼樣,我自由了。」他將她抱在懷裡,「等你畢業,沒有很急的事的時候,我就安排你見我父母,商量一下我們婚事。」
檳榔的心跳了一下,滿心歡喜地抬頭看著他。可當他低頭來看她時,她又有點不好意思,嘴上便故意笑問:
「我說過我要嫁給你了嗎?」
「怎麼,你不想嫁給我嗎?」他揚眉。
「這個嘛……」檳榔調皮地笑著,「我要好好考慮一下。」嘴上說,可她再次偎靠進他懷裡。
他「哧」地笑了,沒接茬,而是問:「你什麼時候能畢業?」
「後天還有最後一項考試,如果通過了就可以畢業了。」
「嗯。」他點頭,「等你畢業,我去參加你的畢業典禮。」頓了頓,他掐掐她的臉,笑道,「你真厲害!」
她笑著推開他的手,身體挪動了一下,勾住他的脖子抱著他,喃喃地問:「不過冠玉,你真的會和我結婚嗎?」
「你不會到現在還以為我是在和你鬧著玩吧?」
「不是。可是……你覺得你父母會同意嗎?」這是她最擔心的。
他一陣沉默,摩挲著她的肩頭,說:
「不會輕易同意。但你不用擔心,我會說服他們。所以我才希望雨逢先退出,那樣我父母會更容易被說服。你放心,我會讓他們同意的,從小到大他們一直都很尊重我的選擇和決定。」
她沉默下來,他也是。半晌,他捏捏她嚴肅的臉,笑道:
「你在想什麼?什麼都不用擔心,有我在怕什麼?!」
她微微一笑。他停頓了一下,問:
「對了,你吃過晚飯了嗎?」
「沒有。」她搖頭,「我不餓。」
「那怎麼行?胃不好還總不好好吃飯。我去給你煮碗麵。」
「你會煮麵嗎?」她笑問,
「你別小瞧我,我上大學時煮麵煮得好著呢。煮一碗,我陪你一起吃。」
「你沒吃晚飯?」
「我陪你吃。」他說。他的笑容是那樣澄澈,令檳榔滿心眷戀。
她淺淺地笑著,被他拉起來,兩人到廚房忙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