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在耳裡,越聽,心抖得越厲害。她覺得他對她訴說這些是個很危險的信號,她全身緊張得直發顫,她突然變得很激動。
「別再說了!」她打斷他,勉強禮貌地對他笑道,「不好意思,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可我還沒說完。」他說。
「那就不要再說了!」她站起來道,「我對你說的也沒興趣!」她拎起包要走,還沒走到門口,冠玉霍地站起來攔住她的去路。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對吧?」他用身體堵住她,低聲說,就是不讓她走。
「我不知道!」她努力想出去,可他在攔著她,「你幹什麼?我要走了!」
「你當然知道我要說什麼,其實你早就知道了!」他一把握住她的雙腕,阻止她企圖逃走,「檳榔,我愛上你了!」
他的話像一記錘,重重地鑿在她的心上。又像是給她打電擊,把驟然停止的心重新喚醒,怦怦怦亂得像打擊交響樂。她的心不斷地被重擊,加倍造了好幾升的血液,直湧上她的雙頰。她怔怔地望著他,他凝視著她的眼神已經讓她窒息。
「檳榔,我愛你!」冠玉望著她嫣紅的臉,低喃。他的瞳眸在昏暗的光線下黑得很亮,深情款款,含情脈脈。他身上的氣息將她整個人都圈禁在一個無形的範圍內,令她幾乎要昏厥過去。
「你瘋了!」檳榔脫口而出,眼神恐慌且不安,「不要再說了!我就當什麼也沒聽到!」
她用力甩開他的手,想盡快逃離這裡。可剛一脫離,他竟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將她拉住,把她往回一帶。她旋轉了半圈,到達終點時順勢被他拉入懷裡。他緊緊地抱住了她。就在她的身體撞入他懷中的一剎那,她的心幾乎要從嗓子裡跳脫出來。被他擁在懷中,她差點暈眩過去。
「檳榔,不要再逃避我了!」他抱著她說,「我愛你!我真的愛上你了!我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也許是在馬場的時候,也許是那天壽宴上我們躲在樓梯下的時候,也許是在下雨的那個晚上,或者是四年前在電梯裡,我們初次見面的那一天我就已經愛上你了,只是我不知道。我是個很遲鈍的人,我這一生從沒像愛你一樣去愛上任何一個女人。我會為你的一顰一笑心動,你難過我也會難過,我想照顧你,看不見你時我會想你,看到你和別人在一起時我會嫉妒。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但我知道,我愛上你了!」
她用盡全力推開他,竭力恢復自己的呼吸,用警告的語氣說:
「凌冠玉,別再說了,收回你剛剛說的話,我們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
「我說出來的話是不可能再收回去的。」他固執地望著她,「其實你早就知道我愛上你了,你一直想讓我收回感情,但是檳榔,我做不到。而且我知道你對我也是有感覺的。」
「我對你有感覺?你憑哪一點認為我對你有感覺?」她好笑又惱怒地問。
「你很容易臉紅。」他凝睇著她說,用指尖輕托起她的臉。
檳榔當然知道自己的臉在發燙,這令她倍感惱火,她憤怒地推開他的手:「我覺得你今天是瘋了,我不想再和你說了,我要回家!」
「在還沒有聽到你的回答之前,我是不會讓你走的。」他攔住她的去路。
她心煩意亂地瞪著他,覺得他真是瘋了:「你要回答是嗎?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不可能!」
「理由呢?」
「理由?你要理由是嗎?理由很簡單,你說你愛我,你不是吃錯藥了就是在發神經,或者你把我當成別人了,等到明天你清醒過來,你就不會再這樣說了!」
「檳榔,這不是理由。」他覺得她抓狂的模樣很滑稽,「我對你說了,我很認真地在說,我對你是真心的。」
「凌冠玉!」她真的覺得快發瘋了,「你的真心到什麼程度?你和我說這些到底想幹嗎?你知不知道我和康進是什麼關係?」
「我知道。」他淡答。
「那你知不知道我從前和康爵是什麼關係?」她問。
「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康進和康爵是什麼關係?」
「我知道,但那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把這些放在心上,我不在乎。你的一切我都瞭解,我愛的是你,愛你的一切。」
她真的已經被他逼瘋了,他聰明的腦袋在今天怎麼就冥頑不靈了呢?他為什麼會這麼固執?
「好吧!」她咬咬嘴唇,努力想找出理由來說服他拋棄這個荒唐的念頭,「好吧!凌冠玉,你聽好了,我不知道你今天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但請你聽我把下面的話說完。你只是一時迷惑,我不知道你到底愛我哪一點,但你只是千金小姐看多了,你從來沒見過我這種從底下一點一點爬上來的人。你所謂的愛情只是來自於新鮮和好奇。」
「檳榔,不要懷疑我的感情,我比你更清楚我對你的愛是什麼。不是迷戀,不是新鮮,我愛你!」
「你愛我?」她哭笑不得,「好啊!那然後呢?你想幹嗎?」
「我想娶你。」冠玉的回答很出乎意料,「不然你以為我對你說這些是想幹什麼?你以為我只是隨便說說,然後騙你和我玩玩?」他上前抓住她的肩膀,認真地說,「我不是要和你玩遊戲,我不喜歡遊戲。我們以結婚為前提,我想永遠把你留在我身邊。」
她怔怔地望著他,那顆心就像在坐大怒神一樣地激動。她不敢相信地瞪著他,突然,又很害怕地用力掙開他的手。
「你的話會害死我,你知道嗎?」她側過身體去順暢呼吸,心裡既亂又生氣,少頃,她重新瞪著他,道,「娶我?回去和你父母說這句話,你看他們會怎麼對你!你知道我嗎?我十六歲時爸爸和別人跑了、我連高中都沒念過、當過服務生、在娛樂城裡做過陪酒小姐。康進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救了我,可我卻背著他和他兒子搞在一起。再後來我被他兒子甩了,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他身邊。再後來我的爸爸被那個女人甩了回來綁架我,現在我已經是一個綁架犯的女兒了。」她不可置信地笑道,「我這樣的人,你現在居然說你愛我、你要娶我?多可笑!你!你爸爸是開銀行的,你媽媽家是做金融的,你有斯坦福的碩士學位!你的未婚妻、銀行家的獨生女,現在在哈佛念mba,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她和你已經十年了!你現在居然說你要拋棄她來娶我,你到底懂不懂什麼是好什麼是壞?我看你是瘋了!」
他望著她自貶時有些凌亂的眼神,心在隱隱作痛。他上前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撫上她的面龐:
「我說過我不介意你的過去,而且那些事也不是你的錯。我從來沒有因為你的家庭和成長經歷而看不起你,相反,我覺得你是我見過的最堅強最有鬥志的女孩。你讓我很吃驚,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你獨自撐起一個家,你的很多地方都讓我著迷,我想好好地照顧你。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差距,我只是比你生活在更好的環境裡,僅此而已。就算你有很多過去,但這並不能改變什麼,該愛你我還是會愛你。我知道雨逢很好,但我真的不愛她。在你之前我不知道什麼是愛,可現在知道了,所以我不能再欺騙自己。我對你是真心的,你要相信我。」
他的眼神像一隻無形的手,不住地揉搓著她的心,令她纏綿悱惻不能自已。她再次推開他,說:
「就算你不在乎,可我在乎!況且我現在還在和康進在一起,康進對我真的很好,他改變了我的一生。和康爵在一起時我二十四歲,算是年少無知。可現在我已經二十九了,不能再背叛他了。」
「就算是要報恩,十年的時間也已經夠了。他已經六十了,就算看起來再年輕也已經老了。而你才二十九歲,等他七十時你才三十九歲,你和他在一起只會毀了你自己。況且就算他年紀大了,身邊的女人還是不斷。我不知道你對他到底有多少感情,但我卻覺得他只是把你當玩物和工具。他想怎麼樣你就要怎麼樣,在我的記憶裡他折磨你就不止一次,他還動手打你。如果是我,我一定不會那樣對待你,我不會妨礙你的任何事,只要你開心,我就會覺得很幸福。你可能還是不明白,檳榔,我喜歡看你笑,很怕你哭,因為你笑起來我就會覺得開心,看到你傷心我會難過。」
他的每句話都像是在她的心鼓上重重地一擊,她望著他,他的這些話讓她內心怦然,方寸大亂,不知所措。她覺得她的心在一點一點地受到侵蝕,而他的眼神就是侵蝕她生命的微生物。她突然一把推開他,打開門,匆匆逃走了。冠玉卻沒去追她,他想給她點時間考慮。
檳榔飛奔回家,她的心徹底被打亂了,臉上的紅暈未退,心跳仍如擂鼓。躺在床上,她感受到一陣前所未有的不安。她猜不透自己的心,因為從他剛剛的表白裡,她忽然感覺到了一絲喜悅。可她一定是瘋了,不然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自從那個雨夜,凌冠玉搭救她開始,她便對他產生出一種奇妙的情愫。可她只是覺得他是個絕無僅有的好男人,一個誰嫁給他都會幸福的好男人,但這種感覺並不代表其他。也許在見到他時,偶爾他的一個舉動會令她感覺窒息和羞赧,但那只是因為當時的氛圍的確會讓她不好意思。他是那樣優秀的一個人,條件無可挑剔,又溫柔體貼。可他不該是她的,對她來說,他簡直就像是高不可攀的珠穆朗瑪。
再說她還有康進,她不能背叛他。縱使現在她還不知道該怎樣去解決他們之間的糾紛,但他們分手的理由也絕對不可能是她愛上了凌冠玉。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像只被活煮了的螃蟹,慢慢地由青色變為紅色。窗外夜涼如水……
夜闌時分,聶賞冬還在加班。明天她就要和康爵飛去溫哥華祝賀白朗的婚禮了,通知是康爵的秘書下的,他依舊有意無意地迴避與她的任何接觸。
她望著電話,後天大概就是他給她答案的日子了,這令她忐忑不安。到那時也許會是解脫,也許會是她人生中最傷心的時刻,誰知道呢?她終於抓起電話,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最希望的就是能聽到他的聲音,可他從來沒有主動過。
許久,康爵終於接了電話,悅耳地「喂」了一聲。曾經她就是因為這美妙的嗓音而深深地愛上了他。她柔聲問:
「你睡了嗎?」
「哦。」他虛應。
「我很想你。」她再次輕聲說。
「在加班嗎?」他沉默片刻,問。
「嗯。」她回答。
「你該早點休息。」他說。
「凌晨的飛機,所以現在有很多事要做。」她答道。
康爵一陣沉默,兩人便都陷入了沉默。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許久,終於投降說:
「好了,我要加班了,晚安。」
「天冷,加件衣服。」他低聲叮囑。
「好。」她苦笑,掛斷電話。
長歎口氣,用手摀住臉,曾經她以為有關懷的話便是體貼了,然而其實真正的體貼應該是他永遠都能把她放在心裡,否則,任何言語都像是一種敷衍。她已經感到筋疲力盡。
「我的結局要來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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