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進從會議室裡出來就給檳榔打電話,連打了兩個她都不接。他本來是好不容易耐下性子放下身段給她打電話的,可她居然用這種態度對他,她也太過分了!他不知道他現在怎麼就把她寵得這麼任性!
他不再打給她。蘆葦和石頭跟在後面,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自從老闆和夫人在一起後,就不再像原來的波瀾不驚了,偶爾還能從他的神情裡看出他最近跟夫人的關係怎麼樣。
回到辦公室前,新晉秘書突然像兔子似的跳起來,對正要進去的他報告:
「康先生,對不起,您太太在裡面等您,我實在攔不住她,她非要在裡面等。還有,剛剛魏雲裳小姐打電話來說要請您吃午飯,她會在『angel』s』等您。」
「告訴魏小姐我中午約了人。」他道,又對蘆葦說,「備車!」
「是!」蘆葦答應,康進走進辦公室。
康太太正站在窗前,窈窕的身段套著紅棕色的風衣式連衣裙,攏住尚且纖細的腰肢。她高綰著頭髮,聽到門響,回身,滿身的珠光寶氣。一張不知注射過多少次美容針的鵝蛋臉上,妝容無懈可擊。從哪裡都很難看出她已年近五旬,她依舊是個美人。她身上散發著從法國買回來的進口香水的味道,芬芳馥郁。
「你怎麼來了?」康進問,沒有不高興,也沒有高興。
「我們好久沒見了,你不肯回家,只好我過來,」康太太走近,一米七零的身高依舊需要仰視他,「來提醒你,你還是我丈夫。」
「吃過午飯了嗎?」康進只是笑笑,說,「我叫世棟訂了位子,他會陪你吃完飯,然後送你回去。」他說完摸摸她的臉,轉身要走。
「蘇檳榔到底哪點好?」康太太再也忍不住,在丈夫身後大喊,「當初你和江純在一起時,偶爾還會回家。可自從你被那個小狐狸精迷住之後,你連家都不肯回了!那個小丫頭要才沒才,要貌沒貌,你到底被她的哪一點迷住了?她告訴過你吧,我去找過她!」
「你去找過她?」康進立刻回身看著她。
「你裝什麼驚訝?我才不相信她沒向你告狀!」康太太氣得臉色煞白,「你居然告訴她,我對你騙婚,你知道她是怎麼奚落我的嗎?你在外面成天花天酒地、逢場作戲,甚至你養一兩個女人我都可以不計較,但從前你都會給我留最後一點尊嚴。可是現在,你居然被那個丫頭迷得暈頭轉向,我打了無數次電話你也不理,家也不回。你知不知道她對我說什麼,她說她是為了錢才和你在一起的!那樣的一個小妖精,你居然會為她神魂顛倒!連江純都不敢在我面前用那種口氣說話,她憑什麼?!還是是你指使她那樣做的?!」
「以後不要再去找她,這話我已經說過了,別再讓我說第三次,不然我會把我們拖了這麼多年的關係徹底解決掉。」康進嚴厲地道,「金玉,你應該知道,這麼多年來我對你的忍耐並不是因為我怕你。我會叫人送你回家。」他說完,轉身就走。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現在是想用她來取代我嗎?別做夢了!你休想!如果你敢那麼做,我會鬧得你雞犬不寧!」康太太在他身後暴跳如雷,可康進已經推門出去了。
蘆葦立刻迎上前,康進吩咐道:
「叫世棟陪她去吃飯,然後送她回家。」
「是!」蘆葦趕緊交代石頭,自己跟著康進出去了。
康進一邊走一邊給檳榔打電話,可她還是不肯接。
傍晚時孟轍再也忍不住了,一整天他都坐在辦公室裡心神不寧,這時候他終於決定抓起電話打給雪庭。她的手機已經通了,半晌,她接聽,聲音依舊平靜:
「喂,你好!」
「是我,孟轍。」
「哦。」她輕應。
「你還好吧?」
「我又沒怎麼樣,你怎麼這麼問?」她因為他小心的語氣笑了。
「那件事是真的嗎?」他謹慎地詢問。
「明天上午會有記者會,到時候你看報紙就知道了。」
「你在幹什麼?」
「寫演講稿。」她半開玩笑地說。
「我其實想過去看你,但怕給你添麻煩。可我想讓你知道,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永遠支持你。」
「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我說的是真心話。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會在你身邊陪你。」
雪庭「哧」地笑了,孟轍強調:
「我是認真的!」
「好了,我這邊有電話進來,我們改天再說吧。」
「好。」孟轍知道她心煩,也不再勉強,就掛了。
那邊雪庭真的有電話進來,她接了。檳榔一陣沉默,說:
「我是檳榔。」
「哦。」雪庭淺笑。
「你,怎麼樣了?」頓了頓,她問。
「很好。」她回答。
「哦。」檳榔也不知該說什麼。
「過來跟我喝一杯吧,到我家來。」半晌,雪庭忽然提議。
「好。」檳榔回答得平靜。
雪庭放下手機,在桌前坐了一會兒,拿起桌上的詩集打開,裡面夾藏著她與檳榔曾經的合照,唯一的一張。她的心裡忽然百感交集。
檳榔將紅色跑車駛入雪庭家豪宅的庭院裡,停穩,熄火。雪庭已經站在門前的台階之上,穿著一襲酸橙色連衣裙。她下車,身穿修長的白色西式褲裝,走上前。兩人面對面地站著,雪庭笑道:
「我準備了兩打啤酒,一人一打!」
檳榔粲然一笑,她接著說:
「進來吧!」
二人便進入別墅內部,一條比熊狗過來向檳榔撒歡,她把它抱起來。上樓,來到三樓的客廳裡,落地窗全敞著,沙發前的茶几上擺滿了從前吃過的乾果、下酒菜以及兩打小啤酒。一隻黑白貓在舔爪子。
「帕瓦羅蒂!」檳榔笑著認出來。
「是啊,是帕瓦羅蒂!」雪庭笑答。
兩人窩在沙發裡。雪庭開兩瓶酒,她們拿起瓶相碰,她笑道:
「已經九年了,我們都沒好好地單獨說過話。」
「我們現在都和從前不一樣了。」檳榔說。
「是啊。」雪庭淺笑,「我們再見面的那次是我們分開大概三年後吧,在酒局裡,我看見你時嚇了一大跳。一看見你,我就想起了從前的很多事,可那時我正紅,就怕過去的事會被翻出來。其實我很想認你,但沒說出口。可我奇怪你居然也沒認我。」
「你已經是明星了,多不容易,我也不想妨礙你。」
「我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什麼秘密都沒有,沒想到分開之後再見面,卻那麼矛盾。」雪庭苦笑。
「不管怎麼樣,你終於做到了。」檳榔微笑。
「做到了什麼?」
「當明星,住在頂級豪宅裡,穿名牌開寶馬。」
「是啊,我有一盒子迪奧太陽鏡。」雪庭粲笑道。
「所以說我還是挺有眼光的,我早說過你會紅,看吧,你現在還真紅了,而且紅得發紫。」
雪庭笑了笑。停頓一下,檳榔就問:
「他們真來找你了?」
「嗯。」雪庭回答,「我都覺得可笑,他們連我的面都沒見,居然就跑到雜誌上去胡說八道。」
「他們怎麼有那個臉?!」
「在錢面前,臉又算什麼?!」雪庭嘲諷。
「那你打算怎麼辦?」
「實話實說。我也不算撒謊,對我來說,他們是死是活都跟死了沒什麼區別。」
「你不會打算給他們錢吧?」
「給!為什麼不給?我會一次性給他一筆養老金,就當扶貧了。但想要多餘的錢我可沒有。我今天的一切都是我努力得來的,和他們沒有一點關係。」
「這件事會不會對你有影響?」
「我才不在乎。如果有人認為我該為了事業就對他們摒棄前嫌,那就是他們不瞭解我。我不是靠博取同情才走到今天的。如果輿論真的不分青紅皂白就修理我一頓,那我也沒辦法。其實我剛進到這個圈子裡時,並沒有想像中的適應。我很怕在還沒站穩腳跟時,以前的事就被挖出來。我總是提心吊膽,壓力很大,身邊卻沒人安慰我。不過我現在不怕了,我都混了快十年了,早就身經百戰了,也沒什麼好怕的。我的後路都留好了,如果不當演員,我就自己開家娛樂公司。」
「你現在也會給自己留後路了?」檳榔笑道,「你從前可是從不給自己留後路的,就連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也會花得一分不剩。」
「和你學的。」她揚眉說,「事實證明你的某些理論是對的。」
「你現在知道了吧,我是先知!」
「切!我不過是隨便說說,你得意什麼?!」
「颻颻給你打電話了,說你關機。」
「白天全是記者,我剛剛才開機。颻颻呢?」
「去巴厘島了。」
「她倒是清閒。有個厲害的媽,孩子的生活就會不一樣,這是真的。」雪庭感慨。
「是啊。」檳榔輕笑。話音剛落,手袋裡的手機鈴揚起,她拿出來一看,是康進,就將手機關機。
「是誰啊?」雪庭吃著怪味豆問。
「康進。」檳榔淡答。
「那你怎麼不接?」
「接了說的也是廢話。」
「你們吵架了?」
「算是吧。」
「為什麼?」
「無聊的事。」檳榔開始嗑瓜子。
「康進那麼大年紀也會跟人吵架嗎?」
「他如果想和你吵架,你十張嘴都吵不過他!」
「你和他是怎麼認識的?」
「也是在娛樂城裡,你走後一年。」
「他太太是幹什麼的?」
「誰知道,我才不關心!」
「也許還是應該找那種年紀大一點的男人,那種男人玩了一輩子都玩夠了。可是年輕男人,自以為年輕,成天朝三暮四,你為他付出一百個真心也沒用。」
「算了,是不是流氓根本不看歲數!」
「我知道,我只是在告誡你。」
「我也知道。」檳榔和雪庭撞了一下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