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鞭炮齊鳴,室內冷冷清清,這是沒有孩子的家庭在過年時的真實寫照。
吃過晚飯,檳榔將碗一收,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她並沒有康進那麼多的感慨,說實話她對孩子這種東西並不像某些人那麼感冒。事實上她很怕生孩子,尤其是給康進生,那會讓她感到不安和恐慌。說實話,在心底深處,她很怕這種關係到最後會因為要孩子而使自己繼承紫玫瑰的命運,甚至比紫玫瑰還要慘。前車之鑒就在那裡,她本來也不是個想拿孩子換錢的人。她還是有點良心的,她不認為在這種情形下自己會做個好母親,康進更不會是個好父親。她決定等過完節後,到婦科醫院檢查時,順便問問醫生哪種避孕藥的副作用不會太大。
康進站在落地窗前,和她想的恰好相反,他不能再避孕了。以他這個年紀,生孩子到底還是不容易的,如果再用避孕措施,等待避孕失敗,那根本就是在等奇跡出現。他並沒想到檳榔正打算吃避孕藥,因為他們剛在一起時她就說她不吃避孕藥,怕藥物副作用。而他正好有自我防護的習慣,所以兩人才相安無事。事實上曾經的某段時間裡他是打算放棄措施的,從前也有一陣他是不介意她懷孕的,然而那一陣她百般不肯,如果不避孕就堅決不讓他碰。他無法,只得作罷。可是現在,他的想法已不再是不介意她懷孕,而是真的想主動地去要個孩子,畢竟他現在真的已經不年輕了。他不能再和她避孕,也不想再和她避孕。他現在要單方面打破約定。
其他女人跟他在一起時,都曾無數次地希望能意外受孕。可檳榔倒好,寧可跟他吵架也不生孩子,好像給他生孩子就會要了她的命一樣。他不知道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但他決定了,決定從現在開始要用強硬的手段,不能再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了。
檳榔用剩下的火腿教狗學握手。遠處有人放煙花,到底是城郊,比居民多的地方安靜得多,她很喜歡。可康進不這麼想,他問:
「你沒買點鞭炮煙花之類的嗎?」
「沒有。那東西多危險,你看著別人放就好了。」
「不放鞭炮哪是在過節?」
「你還知道過年要放鞭炮?你以前過春節也放鞭炮嗎?你們那兒有鞭炮的嗎?」檳榔笑道。
「反正一點喜氣都沒有!」康進終於走回來,因為她平躺在沙發上,所以他坐在她的腿前,問,「晚上包餃子嗎?」
「我買了速凍水餃。就我們兩個,包餃子多麻煩。」
康進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這根本不像個家!」
「怎麼不像?我又不是不給你餃子吃,我只是覺得很麻煩。再說上次包了那麼多餃子,結果你只吃了兩個,後來還是我吃了好幾天才吃完的。我們兩個煮一袋就夠了,還不浪費。」檳榔半坐起來,勾住他的脖子,將頭抵在他的太陽穴上,「別那麼沮喪,我們兩個不是很好嘛,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如果地上滿是玩具,這間屋子裡都是孩子的哭聲,電視永遠停留在少兒頻道,我們都會發瘋的。」
康進抓住她的手。她半坐半倒,用另一隻手拽住他的肩。他看著她,認真地再一次說:
「我們要個孩子吧!」
她搖頭:「我們別再討論這個問題了好不好?」
「那你給我個理由,或者你開個條件,到底怎麼樣你才肯?」
「理由我已經給過了,我還年輕,我不生孩子。至於條件,我沒有條件,什麼條件也沒有。」
「只要你提出條件,無論是什麼,我都答應你。」
「如果我是因為條件的話,我早就生孩子了。」
「你是不是認為給我生孩子,你的一輩子就毀了?」
「我的一輩子早就毀了。」她心裡想,嘴上卻笑道,「我只是不想生孩子,沒別的原因,你到底要我說幾次?!」
「你是不是哪裡有問題?」他問。
「你才有問題!」
「那你是不願意生孩子,還是不願意給我生孩子?」
「就是不想,和你沒關係。」她含笑回答。
康進望著她,望了她好一會兒。她的微笑很妖媚。她穿著紅色的針織裙,腳上是黑色長靴,半坐在沙發裡,因為怕倒下,就用手揪住他的衣服。她的臉喝得通紅,在燈光下有點面如桃花。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是她。他突然伸手抱起她,她嚇一跳,叫道:
「你幹嗎?!」
「我想試試看你是不是真的哪兒都沒問題!」
「康進,你別胡鬧!」檳榔掙扎著嚷,「現在才幾點,還沒守夜呢,我還沒煮餃子呢!」
「你等下再煮吧!」他回答。
「哎呀!你放我下來!」她大叫。
可他不為所動,很快就將她抱到樓上的臥室裡,然後用行動告訴她,他要她給他一個孩子。他在她身上得到過許多前所未有的激情,現在他想從她身上得到更多……
今天是她的安全期,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來驚嚇她吧?
可她真的要開始自己避孕了!
北京。夜裡。
雪庭的胃裡很難受,像是半夜時吃的那碗泡麵沒消化下去似的。凌晨才收工,回到酒店後,她又累又難受,可躺在床上,胃裡卻堵得更難受。她翻來覆去,突然一股氣往外頂,她跳下床跑到浴室去吐了起來。可是吐過之後不但沒舒服,反而更難受。她掙扎著回到屋裡,開燈坐在床上,手腳都是冰涼的。她坐了半晌,閉上眼睛承受著這份不舒服。突然一個激靈,她想起孟轍留給她的胃藥,趕緊從抽屜裡拿出一顆,倒杯水送下去,可不適感依舊存在。
現在還在過年,能清楚地聽到窗外的爆竹聲。她坐在床上看著外面天女散花般的煙火,有氣無力起來。這種時候,她偏偏不舒服。
桌上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來看,來電顯示上的人居然是孟轍,這傢伙現在幾乎每天都會給她發很多慰問短信,並且一天打一個電話。她從未接過,也沒回過。今天她也想拒絕,可手指卻不聽使喚地按下接聽鍵。
「我不打給你,你也不打給我,你還真有定力!」孟轍在電話裡半自嘲半抱怨。
雪庭沒說話,只是聽著。孟轍微怔,覺得有點不對勁,以為自己打錯了,還看一眼屏幕確認號碼,然後小心地詢問:
「雪庭!是你嗎?雪庭!雪……」
「幹嗎?!」她蹙眉。
「是你啊,我還以為打錯電話了!」
她又沒說話,她在承受著胃病的煎熬。他覺得不大對勁,問: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她還是沒說話,他這下急了:
「你到底怎麼了?你說話啊!」
她突然扔掉手機,又跑到浴室裡去吐,吐到搜腸刮肚再也吐不出來時才回來。剛拿起手機,就聽見孟轍的大叫:
「雪庭!你說話啊!你怎麼不說話?你快說話!你怎麼了?」
「沒怎麼。」她沮喪地回答,「就是有點消化不良。」
「胃疼嗎?」他終於冷靜下來,問。
「有點噁心。」
「晚上沒吃飯?」
「十二點時吃了碗麵。」
「又在外面拍了一天的戲?」
「嗯。」
「吐了嗎?」
「嗯。」
「嚴重嗎?有腹瀉、痙攣或者發燒的情況嗎?」
「你問這幹嗎?!」他居然問她有沒有腹瀉,讓她尷尬。
「我在確定是不是腸胃炎。」他認真地說。
「不是!」她沒好氣地叫道。
「吃胃藥了嗎?」
「嗯。」
「手腳涼嗎?」
「嗯。」她應著。
「感覺胃也涼嗎?」
「嗯。」
「我給你的暖寶寶都用完了嗎?」
「沒有。」她突然想起還有暖寶寶。
「你去把暖寶寶找出來,貼在衣服外面你的胃上。然後去浴室倒盆熱水泡泡腳,很快就會好了。」
「你怎麼知道?」
「你去試試。」
雪庭聞言掛斷電話,把暖寶寶貼在衣服外面胃的部位上,還沒打水,手機又響了,她拿起來接。
「我是叫你去試試,可沒叫你掛我電話。」孟轍無奈地說。
「這麼晚還不睡覺你想幹什麼?」她早就沒有發脾氣的力氣了。
「我們心靈相通,我就感覺到你不舒服。泡腳了嗎?」
「沒有。」她回答,去浴室打水,回到屋裡,坐在沙發上泡腳。
「舒服點了沒有?」沉默許久,他問。
「嗯。」一股暖流從腳底心上升,並迅速擴散到全身,加上暖寶寶散發的熱量,不久都讓她出汗了。
「不要那麼拚命地工作。」他出言提醒。
「我沒有。」她淡淡地。
「什麼時候能拍完?」
「四五月份吧。」
「真是!過年也不能休息!」
「過什麼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她輕聲道。
「明天還要工作嗎?」靜默一陣,他又問。
「嗯。」她有些疲倦地閉上眼。
「什麼時候?」
「上午十點。」
「還在影視城裡?」
「嗯。」她虛應。
「好點了嗎?有沒有覺得身體暖和了?」
「嗯。」不適的症狀已逐漸緩解,她覺得很疲憊。
「水涼的話,就再加點熱水。」
「不用,已經好多了。」雪庭微笑。手腳回暖,熱血在向全身四處擴散,使她的胃也溫暖起來。
「好了的話,就早點睡吧。」他說。
「好。」
「暖寶寶不能睡覺時貼,一定要摘下來。如果你還不舒服,就用熱水袋裝點熱水抱著睡。」
「不用了。」她重新回到床上,笑道,「已經好多了。」
「真好多了?」他不放心地又問一遍。
「嗯。」她蓋上被子,在寒冬裡躲進溫暖的被窩。
「累了嗎?」他很輕地問,彷彿怕打擾她的睡眠似的。
「還好。」因為嘔吐、疼痛和出汗的折磨,加上快累死的一天,胃稍稍安穩後,她倍感睏倦。
「那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他提出一個在她看來很幼稚的決定,她立刻就笑了,但是答應了,孟轍就說,「那你把眼睛閉上。」他的聲音輕柔,像在給她催眠一樣。
他輕輕地唱起情歌,在話筒裡。雪庭沒想到他的聲音竟是如此地悅耳,溫柔地帶著暖水的溫度,讓人覺得溫暖而舒服。那感覺就像是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之下。她閉上眼,唇角微微地勾起。他的聲音漸漸模糊,竟隨著她一起走進夢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