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颻前往約定的餐廳,一家新開的日本料理。
雷霆已經到了,正在裡面喝茶。康颻脫下外套,他幫她掛起來。她坐下來問:
「來很久了?」
「沒有,我也剛到。菜我已經點好了,都是你愛吃的。」
「這個給你。」康颻把耳釘遞給他,「取回來了。」
雷霆接過來看一眼:「謝了。你和檳榔一起去逛街了?」
「嗯。」康颻喝口茶說,「她去看她媽媽了。」
「你看她正常嗎?」
「比誰都正常。」
「正常人卻不做正常事,現在『塔撲』和『全景』的商戰打得如火如荼,alvin一定要把康進壓下去。」
「那是他們願意。說到底還是利益為先,只不過趁機出氣。」
「他們父子倆還真是一點感情也沒有。」
「他們斷絕關係的場面就像一汪清水似的平靜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真難理解!」
「這有什麼難理解的?我和我爸也沒感情。」
「對了,說到這個,還有那個女人,今年她會回來給我過生日,而且還打算在這邊過聖誕節。」
「你怎麼知道?」
「陳姨說我爸說的,還勸我別跑,讓我見見那個女人。」
「那你見嗎?她這麼多年沒給你過過生日,一定很遺憾。」
「你也說她這麼多年沒給我過過生日,我馬上就三十三了,過了二十九年,現在才想起來,她早幹什麼去了?我說不見就不見。我對她已經沒感情了,見了也尷尬。所以我想好了,我們不是月底要去紐約拜祭你媽嗎,乾脆直接在紐約過聖誕節算了。」
「你不上班了?」
「我休年假,今年我一次也沒休過。我們可以去長島,凌家在那兒有度假別墅,我們去向冠玉借來玩玩。」
「我倒無所謂。不過就算聖誕節不見,過春節也會見面。」
「我不管。如果我爸讓她來過春節,那我們就只好自己在外面單獨過年了。」
「可聖誕節我在巴黎有個派對必須要參加,那關係到我的牌子能不能變成一線品牌。」
「那我只好和你去參加,然後我們在塞納河上過聖誕節了。」
「你願意去的話隨便你,但你不能在我的派對上招蜂引蝶。」
「知道!我又不是花癡!」雷霆笑著保證,給她夾生魚片。
檳榔和颻颻分手後,便到附近的點心房去給母親買點心。這裡的點心很出名,蘇母很喜歡,她經常來買。
就在她選好點心準備結賬時,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將她罩住,溫和地笑道:
「檳榔,這麼巧!」
「凌先生!」她抬頭驚呼,笑問,「你怎麼在這兒?」
「呃……」冠玉有些尷尬地笑道,「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你『檳榔』,你叫我『凌先生』,聽起來很怪。」
她哈哈一笑:「你來買東西嗎?」
「哦,我媽晚上要請客,讓我來幫她買蛋糕。」冠玉揚揚手中的蛋糕盒子,「你呢?也來買蛋糕?」
「我媽很喜歡吃這裡的點心,所以我來幫她買一點。」
「你可真孝順。」他笑說。
「你不是也一樣。」她眉一揚,他就笑了。
兩人結了帳出來,此時天色向晚,路燈剛亮,天空中像浮起一層薄霧一樣灰濛濛的。他問:
「怎麼沒看到你的車?」
「我和颻颻去逛街了,所以沒開車來,打車就好了。」
「那我送你吧。」他用鑰匙遙控車位上的黑色跑車。
「不用了,又不順路。再說我還要去別的地方買點東西。」
「沒關係,反正我也沒什麼事,這時候在這裡不好打車。」冠玉說著,上前去打開車門,示意讓她上車。
檳榔也不好拒絕,只得道:「那謝謝了。」上了他的車。
汽車開上公路,她接著問:
「我要去北京街那邊買涼粉,很偏,你認識路嗎?」
「你喜歡吃涼粉?」他打開衛星定位,然後笑問她。
「不是我喜歡吃,是我媽喜歡。」
「是嗎?」他笑了笑,頓一頓,說,「對了,那天你送我的點心味道很好,謝謝你。」
「沒關係,你喜歡就行。那是我們餐廳自己研究出來的,以後想吃就來,最好能多帶幾個人,多多光顧。」她抿嘴笑說。
「一定。」他笑答。
她要去的地方果然很偏,是一排蕭條的小吃街,兩面商舖林立,但在北風蕭瑟中食客卻很少。她從一家店裡買好涼粉,跑出來上車。他看著油膩的店面,笑問:
「你在這裡買的涼粉能好吃嗎?」
「這裡的涼粉很出名的,你從來沒來過這兒嗎?」
「沒有。」他搖頭。
「現在是冬天所以人少,但每到夏天,這裡就會變成有名的大排檔一條街。以前我在夜總會上班時,經常會在上班前和幾個姐妹來這裡吃小吃,大家特地從很遠趕過來。這兒的小吃真的很有名。」她眉飛色舞地說,「那時候的東西特好吃,一邊吃一邊喝,可熱鬧了。」
「你看上去好像很懷念那時候,那時候有意思嗎?」
「談不上有意思,只不過窮人也有窮人的樂趣。」她笑道,「即使是在為生活掙扎,也要給自己找點樂趣。」
「我以為你不願意回憶過去。」
「我沒這麼覺得。」
「我從沒見過有人像你這樣,這麼坦然地承認自己的過去。」
「做過就是做過,我不認為有什麼丟人的。」她平淡地說,「我只是在盡自己的能力賺錢,我又沒害誰,也沒礙著誰。我只是想拚命地攢錢以期自己將來可以不用過得更艱難。我那時沒什麼能靠的,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唯一的就是年輕,所以只能靠自己。如果連年輕美麗的本錢都用不著,那等人老珠黃,恐怕連這個本錢都沒了。」
冠玉半天沒說話,大概是被她噎住了。她看著他的側臉問:
「怎麼,嚇到你了?」
「沒有。」他有些緊張地回答。
「我只是隨便說說,你不用這麼緊張。」她看向前方,道。
「我沒緊張。」他只是覺得她的話很直,讓他有點尷尬,「我相信你說的,我只是覺得你很直率。」
「我又不喜歡裝模作樣,再拐彎抹角也是那個意思。看你身邊應該也有陪酒小姐,看見我不至於讓你那麼驚訝吧?」
「沒有。」他忙說,「我絕對沒有要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和平常女孩不一樣,你坦率、正直、善良、不做作。」
「一聽就是在恭維我,」她撲哧一笑,「你從哪兒看出我正直善良了?」
「你不是義工嗎?我聽孟轍說,你每週都會抽時間去孤兒院,而且你還是颻颻動物收容所的志願者。」
「那是兩回事。我只是喜歡小狗小貓,也想為下輩子積德。我一直覺得我這輩子沒生在豪門,是因為上輩子做了很多壞事。」
冠玉「哧」地笑了:「那你的意思是,凡是出生在有錢人家的人都是上輩子積德?」
「難道上輩子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人,這輩子也能享受榮華富貴?那老天也太不長眼了。哎,等等,在前面的花店停一下。」
他還來不及哭笑不得,就把車停住了。她下車,不久,從花店裡捧出一束花上來。他好奇地問:
「買花幹什麼?」
「我媽很喜歡花,所以買束花給她插瓶。」檳榔回答,接著道,「去牡丹園,你認識吧?」
「那是什麼花?」冠玉一邊開車一邊問。
「這個?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
「嗯。你沒聽過嗎,據說挪威的一位公主非常喜歡這種花,就把這種花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經常有少女拿著這種花,一邊撕一邊數:『他愛我,他不愛我』,就是那個。所以這種花等於是用自己的身體來預言別人的愛情。」
「我記得我媽從前說過一次,她好像就喜歡瑪格麗特。」
「是嗎?那你也給你媽買一束吧。」
他微微一笑,她說:
「你笑什麼?難道你媽把你養這麼大,你都沒給她買過花嗎?丈夫送和兒子送的感覺不一樣,如果你給她買花,她會比收到你爸爸的花更高興,會多了一種成就感。
「你怎麼知道就會多一種成就感?」
「我是女人當然知道,自己孩子的禮物會讓當媽的更感動。」
「說得好像你當過媽媽一樣。」
「可以想像嘛。」她努努嘴,他莞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