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他們去洗手間後,聶賞冬和康颻就等於是坐在一起了,兩人各端一隻杯,像兩座泰山似的坐在那裡。康颻突然瞄了聶賞冬一眼,聶賞冬正好在瞄她,就很反感地問:
「你看我幹什麼?」
「沒有。我看你最近攀上alvin,感覺就是不一樣。你這麼神清氣爽,是不是終於達到終極目標,心想事成地讓人用鏈子給拴上了?」
「gloria,我今天是來送randy的,不是來和你吵架的,請你自重點!」聶賞冬怒道。
「哈!誰都能來送randy,就你不行。你把他使喚了幾十年,還送他?!他不就是因為你才走的嗎,你有什麼臉送他?!」這時雷霆拉拉康颻,她甩開他的手。
「這是我和他的事,要插嘴你也沒資格!」聶賞冬瞪著她說。
「做人要懂得感恩,可不要厚顏無恥,得了便宜賣乖!」康颻盯住自己的酒杯說,突然將一杯紅酒潑到冰桶裡,道,「真是噁心!」然後對聶賞冬笑說,「我沒說你!」拉鈴叫侍者進來,大咧咧地道,「這是什麼酒,是給人喝的嗎?給我拿瓶七五年的來!」
「是,康小姐。」侍者趕緊跑出去。
康颻接著對聶賞冬笑道:
「這酒的味道太怪了,不像是給人喝的。喲,你還喝著呢!」
聶賞冬被氣個倒仰,這時白朗和康爵一前一後地回來,康颻就看著聶賞冬挑釁地笑,卻不說話了。
沒想到一回來白朗就和孟轍說他有事要先走,實在不好意思,這頓他請,就走了。康颻深感無趣,告訴孟轍,這頓她免單了,說完也走了,懶得再和聶賞冬廢話。出去後正好碰上白朗,白朗就讓她把機票和護照都交給檳榔。
檳榔正趴在自己的一套公寓裡的沙發上看喜劇電影,劇中人在哈哈笑,她看著,欲哭無淚。
康颻來看她,給她機票和護照說是白朗讓交給她的,然後說:
「我在那裡遇見sasha了,本來想幫你好好教訓她一下,不過一想你又不是泥捏的,這個仇還是你自己報比較好。」
「嗯。」檳榔抱著抱枕,歪頭看她,「我越想越不甘心,她憑什麼這麼折磨我,我要在臨走之前把這個仇報了。就算她比我有錢、大學畢業,她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她憑什麼看不起我?!」
「那你想怎麼做?」康颻用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問。
「你說我去換個髮型怎麼樣?」
她聞言,差點吐血,檳榔又問:
「你覺得我該去哪家髮廊?」
「我給你寫個地址,你去那裡找卓亞,讓他幫你做就行了。」她找出紙筆寫下來,「還有,這個給你。」她遞來一張信用卡。
「你給我信用卡幹嗎?」
「把它放在箱子裡收好,別到時候連回都回不來。你想用它買東西也行,總之別丟了。」
「我有錢!」
「拿著吧,用不上再還我。」康颻硬塞給她。
檳榔拿在手裡看了她許久,很感動地翻身抱住她,喃喃地說:
「還是你對我最好!」
「我是不想再看你半死不活的。我給mandy打電話了,你到了那裡好好地玩,等心情平靜了再回來,回來後就別再胡思亂想了。」
「嗯。」檳榔含笑答應。
在去溫哥華的前一天,她去買了幾件新衣服要帶走。她不想帶舊的去,她要有一個新的開始。
直到中午時,她給聶賞冬打個電話,平靜地說:
「我有話和你說,我們見一面吧。」
「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我現在就在迪亞咖啡廳,你出來一下,我等你,你可別不敢出來。」她冷笑一聲,掛斷電話。
五分鐘後,聶賞冬來到這家咖啡店,點了杯咖啡。她身穿蔥綠色的套裝,冰肌玉骨,美艷無雙。兩人面對面地坐著。
「有什麼事?」聶賞冬揚起勝利的笑意,「我不認為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
「是啊。」檳榔綻開無害的笑容,看著她,「不過話好像都是你說的,你從沒聽過我說。我也知道無論什麼我都比不上你,家世、容貌、學歷、職業,甚至背景,我都比不上你。」
「你知道就好。」聶賞冬笑得不可一世。
「但這些都不是我可以選擇的。我承認我不如你,我爭不過你,但你也沒有權利用你那高人一等的態度來羞辱我,你沒那個資格。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不能侮辱我。你在我面前高高在上讓我很不舒服。就算你和我不平等,我也不需要聽你在我面前通過炫耀你自己來貶低我,我沒那個義務。」
「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有,我只是想糾正一下。」檳榔微笑,「就算你從我手裡奪走了康爵作為戰利品,就算康爵曾經是我愛過的,你也沒必要在我面前趾高氣昂。你對我的侮辱我都記著呢,我都一字一句地記著。」
「那又怎麼樣?」聶賞冬覺得她很可笑。
檳榔突然拿起手邊的咖啡,朝她身上潑去,潑了她一身。
「你打我的那巴掌我也記著呢,現在還你,我們兩清了。」她平靜地望著她大聲驚叫,「請你以後不要再在我面前擺出一副驕傲公雞的架勢。就當互不認識,誰也別再去招惹誰了。你給我聽好了,我沒義務再聽你侮辱我。如果你再用你的優勢來欺侮我,再敢打我,再敢對我出言不遜,我是不會對你客氣的。咖啡錢你付,因為都被你的衣服喝掉了。」她微微一笑,站起來,走了。
聶賞冬勃然大怒,但正忙於拯救她的紀梵希,所以只能不停地擦衣服,忘了去追她。
檳榔心情倍兒爽,從咖啡店出來,前往康颻給她介紹的髮廊。
她坐在椅子上,看髮型師將她齊腰的長髮一點點地削短削薄,黑色的髮絲一片片地滑落,落在地面,從她的身體上被分離,就像她曾經的愛情被從她的體內徹底清除,就像她的心破碎的地方被重新用膠帶固定修補一樣。從此,她的心將是一顆新的心,她的人將是一個新的人。過去的一切已隨著她的長髮被剝離出她的體內,清除出她的記憶。她聽著音箱裡傳來的曲調,明明是搖滾樂在她聽來卻分外哀傷。這個過程的確是哀傷的,但這是煥然一新的必然過程。從此以後,往昔的一切都將生存在她髮絲中的每一顆細胞裡,在白色的矩形盒子內永久封存,封存到她需要再去回憶的那個時刻。這只盒子就是她記憶的盒子,每一根削落的發都是她的一個記憶,記憶被打上封條,於是明日裡,蒙塵的那顆心將會被東起的陽光溫柔地擦拭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