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郊,附帶游泳池的豪華別墅。
一輛紫色寶馬在清晨悄悄駛入庭院,在門前停穩。簡如跑下車打開車門,雪庭疲憊不堪地下來。管家開啟室內的門,她匆匆走進去,一邊脫外套一邊往樓上走,嘴裡問:
「家裡有什麼事嗎?」
「在小姐沒在的這段時間,萬先生已經打了二十通電話問小姐在沒在,希望小姐能給他回個電話。還有一些快遞和信件我放在臥室的桌上了。另外有花店送來兩盆花,我放在樓上了。」
「花?」
「是。」管家回答,問,「小姐還要出去嗎?要不要我把早餐端上去?」
「不用,我沒胃口。你給簡如做點吃的吧。」
「雪庭,還是吃點東西吧,」簡如勸道,「等下還要趕飛機。」
「我沒胃口。我現在要去睡一個小時,一小時後叫我。」
「好。」
一條毛絨絨的小比熊從樓上跑下來,對著雪庭晃尾巴,她這時才露出一絲微笑,將它抱起來讓它舔,笑道:
「比熊,有沒有想媽媽?好可愛!」她一邊自語,一邊上樓去。
「你還是給她做點吃的,等她醒了再吃吧。」簡如對管家說,管家點頭,去廚房忙了。
雪庭推開大臥房的門,帕瓦羅蒂正在墊子上打盹。她一眼看見窗前的小桌上那兩盆植物,大概就是管家說的那個。她狐疑地走過去,她並沒訂花,也從未收過這種禮物。她感到很好奇,猜不出到底是誰送來的。拆開外面的玻璃紙包裝,她從枝葉上拿起一張橙色卡片,打開,只見上面用漂亮的字體寫著:
我一直很想送你禮物,可又怕過於唐突,現在我終於下定決心想送你些什麼,可是送什麼又讓我拿不定主意。送貴重的怕你反感,送普通的又怕你討厭,不能太俗氣,也不能太奇怪,我更想送一樣對你有益的禮物,於是想來想去,我就選了兩盆植物。
身為明星,你的工作壓力一定很大,生活也不規律,所以很容易精神緊張,疲憊失眠。上次你因為體力不支暈倒時我真的很擔心,我買了一盆仙人掌和一盆薄荷送你,仙人掌肉質莖上的氣孔白天關閉,夜間打開,在吸收二氧化碳的同時製造氧氣,會使臥室裡的負離子濃度增加,可以讓人放鬆。而薄荷則能使人精神愉快,有利於睡眠,也會通過改善空氣幫助你緩解壓力。
我知道你很敬業,可也一定要注意身體,千萬不要太累,健康才是最重要的。還有就是,雪庭,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那麼排斥我,但我想說,下次再見面,我希望你可以試著不要再拒絕我的靠近。
署名「孟轍」
雪庭望著這張卡片,眉頭深鎖,唇角卻不停地上揚,哭笑不得。這是她收過最奇怪的禮物,對她來講也太滑稽了。一個自以為是的男人突然闖入她的世界,來和她玩這樣一場遊戲,她並不覺有趣,但她也說不出自己是不是真像想的那麼生氣。
紐約。
康爵正在和亞力克集團接洽一項關於共同推出新的智能業務的談判,合作意向已基本達成。正在這時,好消息再度傳來,合約官司終審判決塔撲集團勝訴,這使他今天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他在等待晚上的到來,因為今晚他要參加亞力克集團的商務晚宴。
房間的電鈴突然響起,他走過去,問是誰。門外則傳來一陣熟悉悅耳的女音:
「客房服務!」
他打開門,不想聶賞冬正含笑站在門口。他驚訝地笑問:
「sasha!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官司贏了。」她像是在通知他。
「我知道。」他的確很開心。
「這麼難打的官司都被我打贏了,你還是不主動請我進去嗎?」她挑眉問。
「進來吧。」他含笑讓路。
聶賞冬不客氣地走進去,康爵去給她倒咖啡放在茶几上,坐回沙發,笑問:
「你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我聽說你來出差,剛好我也在,就順便來看看你。你來和亞力克集團談合作的事?」
「你怎麼知道?」
「matthew說的,我和他通電話時他告訴我的。」
「你什麼時候回國?」
「還沒決定。明天我還要和法官吃午飯,我們以前很熟。你呢?事情談好了嗎?什麼時候回去?」
「我才剛來,要等幾天。」
「有把握嗎?」
「還要再進一步協商。」
話音剛落,steven按響電鈴後從外面進來,見到聶賞冬微愕,繼而笑道:
「sasha!」
「hi,steven!」
「我已經交代cherry了,」steven對康爵覆命,「晚上她來得及陪你出席。」
「出席什麼?」聶賞冬問。
「哦,晚上亞力克集團的總裁請我去參加他的商務晚宴,需要一個女伴。」康爵回答。
「女伴?這還用找嗎?我就可以陪你去。」聶賞冬毛遂自薦,還沒等康爵表態,繼續說,「(伊凡.洛裡)曾經是我的客戶,我和他很熟,放心,不會給你丟臉的。你臨時找個花瓶來陪襯,還不如我來陪你。」
康爵聞言,思忖片刻,笑道:
「那你回去換衣服吧,七點鐘我去接你。你住哪兒?」
「你房間的下三層,2016號。」聶賞冬回答,起身走出套房。
聶賞冬說得沒錯,她果然和洛裡很熟。在商人雲集的晚宴上,她盡顯自己的交際手腕,美艷的臉孔與優雅的氣質完全地吸引眼球。不僅如此,她對這個圈子也非常熟悉。她是這裡的名律師,為很多有錢人打過官司,這也就注定了她在今晚可以游刃有餘。完美的微笑、完美的外交辭令與恰當的言談舉止讓康爵多少有些得意。自信、雍容、灑脫、聰敏,聶賞冬這個女人,她並不強勢,但她的能力便等於她的魅力。在能展現各種能力的時候,她是最有魅力的。
晚宴很成功,也很愉快。
康爵和洛裡在宴會中很快便達成共識,約定次日在『亞力克』總部商談具體的合作事宜,而這都是聶賞冬從中穿針引線的結果。
宴會結束後,司機送二人回酒店。步入大堂,她對他笑說:
「去過這裡的地下酒吧沒有?裡面的鋼琴師鋼琴彈得很棒,才這麼早,我們去喝一杯吧?」
「好。」康爵想了想,答應。此刻他的心情愉快極了。
於是兩人去了地下酒吧,聶賞冬很喜歡奶味濃郁的雞尾酒,坐在吧檯前,端起杯喝上一口,然後笑道:
「看來我們要一起回去了。」
「不耽誤你嗎?要你陪我去談判簽約,你事務所裡不忙嗎?」
「朋友嘛,說這些幹什麼?再說我喜歡幫你做事,我喜歡你的處事方式,很過癮。」她笑道,康爵笑了起來,只聽她又說,「不如這樣吧,你簽我當你們公司的法律顧問怎麼樣?」
「你現在應該有很多官司接,做顧問不會太累嗎?」
「我想穩定點。做了顧問,減少接手的官司,那樣才不會太累。而且我可以幫你,我們又不是沒共事過,你知道我的能力。」
「我當然相信你的能力。」他微笑道。
「我現在是在向你自我推薦,你應該僱用我,那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覺得怎麼樣?」
「好啊。」康爵點頭答應,很爽快。
「那麼說定了?」聶賞冬聽到準確的答案,笑得開懷。
「說定了,回去就和你簽約。」
「你可不要反悔。」
「反悔才是我的損失。」
聶賞冬噙笑向他舉杯,說:「那祝我們合作愉快!」
康爵莞爾一笑,威士忌杯與她的雞尾酒杯輕輕相碰,發出「叮」地一聲脆響。
聶賞冬能為他做很多事,康爵心裡清楚。他對她的工作能力毫不懷疑,而她也能為他提供一些其他的有力信息。她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一名精英人物。
不過把她作為女人,他並不願多想這個問題,因為這個問題會牽涉到很多,也會讓一切變得更複雜。
經過不斷地協商會議,在團隊的共同努力下,合作事項有了新進展。聶賞冬在這個過程中不容小覷,不停地指出合約中的問題,咄咄逼人地跟進談判,令對方瞠目結舌。最終,毫無瑕疵的契約被擬定出來,雙方都對這項計劃表示十分滿意。簽約過後,洛裡對康爵大讚其女伴優秀聰敏,說的是聶賞冬,康爵卻很得意。
雖然他並未忘記給檳榔打電話,但並不是每晚。
從開始至合約簽成已有一個星期,次日下午他要準備回去。
夜晚,steven正與其他員工在樓下餐廳吃飯慶祝,而他不喜歡那種場合,便獨自躲在房裡給檳榔打電話。合同談成他很高興,他其實也想找他喜歡的人與他共同分享喜悅:
「在做什麼?」他溫聲問。
「上班啊。你呢?今天怎麼這麼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我哪天不想你?!」
「想我怎麼不每天給我打電話?」
「我很忙嘛!」他不喜歡她這麼問,很不耐煩。
「合約簽成了嗎?」察覺到他語氣異樣,她問。
「嗯,簽成了!這次總算沒白來,大功告成!」他又喜歡起來,迫不及待地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真的?這麼厲害,恭喜你啦!」
「終於覺得我厲害了吧?」
「我一直都覺得你很厲害。」
「那你要怎麼辦呢?」
「什麼怎麼辦?」
「我成功了,你拿什麼獎勵我?」
「切!你又不是小孩子,考試考一百分還要糖吃?」
「你想請我吃糖嗎?」他曖昧地笑問。
檳榔「哧」地笑了,有點不好意思地道:
「那也要你回來才行。你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
「明天幾點?」
「上午要去公司開個會,所以下午的飛機。」
「什麼時間能到?」
「到那邊大概是中午十二點吧。」
「那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下飛機後要直接去公司,晚上我們再一起吃飯。」
檳榔想了想,笑道:「好吧,那你下飛機後打電話給我。」
「好。」康爵答應,這時門鈴突然響起,「那就這樣吧,我們明天再說,好不好?」
「嗯,拜拜!」
「拜拜!」康爵掛斷電話,起身去開門。
侍者推著餐車先進來,而後聶賞冬一襲金色長裙,精心打扮地出現在他面前,走進來。
「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在和他們一起吃飯嗎?」他詫異地問。
「我和他們在一起,剩你一個人多可憐啊。」她笑答,揚揚手中的紅酒,「86年,你最喜歡的年份。」
侍者出來對她說:「小姐,已經擺好了。」
聶賞冬給付小費,侍者走出去,帶上門。康爵看著她走到桌前,拿起開瓶器想把酒打開,卻打不開。他走上前接過來,笑道:
「我來吧。」將軟木塞拔出來,把紅酒注入高腳杯。
聶賞冬坐下,舉杯,盈盈笑說:「恭喜你成功簽約!」
康爵與她碰杯,笑道:「你功不可沒!」
「他們是看你才簽約的,我不過是幫幫你。」
「是你才確保合同萬無一失的。」
「我們就不要爭了!」聶賞冬好笑地道,「別人都是搶功勞,哪有像我們這樣把功勞往外推的?!」
康爵囅然一笑,頓了頓,說:
「洛裡先生說,你是他見過的最聰明優秀的女人。」
「是嗎?」聶賞冬笑道,「給我這麼大的讚譽,那他有沒有說讓你好好把握我?」
康爵揚眉望著她。聶賞冬笑笑,說:
「我開玩笑的!你緊張什麼?你真以為你有那麼好?」
「我也這麼想,我哪有那麼好?!」他低頭含笑。
「說得對,我以為你從前不懂女人的心是因為年輕氣盛,可沒想到現在還和從前一樣。」她的笑容斂起來,雖然唇角還在掛笑。
康爵注視著她,沒說話。她啜口酒,轉移話題,又問:
「其實我們可以明天上午走,為什麼非要下午走?」
「我明天上午還有個會。你急的話就先走,我叫人幫你訂票。」
「如果急的話我早就走了,還會留到現在?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忘了回去之後給我下聘書。」
「我記得。」
「其實我們應該在這兒多呆兩天,從前我們在這兒工作那麼久,現在也算舊地重遊。這裡有很多回憶。」
「我們是來出差的,不是來玩的。」
「我知道,」聶賞冬微笑,「隨便說說你也當真。」
「你明天可以叫randy去機場接你。」
「沒那個必要。」她淡道。
「為什麼?」
「因為我和他之間很複雜。」她低垂眼簾,笑容也很複雜。
「是嗎?」康爵不太瞭解她的心思。
「你有沒有試過這種感覺,和一個人在一起,可心裡卻在想著另一個。」她迷濛地望向他。
康爵心裡一沉,問:「另一個什麼?」
聶賞冬只是笑,放下酒杯說:
「沒什麼,吃飯吧,菜都要涼了。」她拿起刀叉。
康爵看著她,他感覺出什麼或者說他很早就感覺到了,只是現在更加確定,而他心中的波瀾也隨之起得更高。
檳榔最近眼皮總在跳。
她坐在辦公桌前,望著手裡占卜出的「死神」,長歎了口氣。就在這時,一隻手將她的牌奪走,把她嚇一跳,回頭,只見白朗正站在她身後看著那張牌。她舒了口氣:
「你幹嗎進來也不出聲?!」
「你一個人在歎什麼氣?」他笑問。
「我占卜了一上午,可每次都是『死神』牌。」
「『死神』牌未必就是不好,」他坐在沙發上,笑道,「它也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意思。你用它占卜愛情嗎?」
「和你沒關係。對了,你又來幹嗎?」
「居然這麼問。我還以為這麼久沒見,你會很想我。」
「自戀也要有個限度。」
「你都不問我最近去哪兒了嗎?」
「跟我又沒關係。」
「真無情!看在你這麼無情的份上,我請你吃午飯吧?」
「不必了,謝謝,我馬上要出去。」她說著,打開粉餅盒補妝。
「你要去約會嗎?我聽說alvin現在正在紐約。」
「他今天會回來。」
「哦。」他明白地道,「這麼說你是要去接機?」
「我不用回答你吧。」她說完,套上外套,說,「我走了。」
「我勸你還是別去。」他忽然嚴肅地告誡她,可她早就出去了。
他望著她頭也不回的背影,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