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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十三章 無望誓言 文 / 李飄紅樓

    一月初開始期末考試。

    恍若中考時的情形,鈴響後,檳鎯頭昏腦脹地出來。試題真難,讓她暈暈的,就差發燒了。扣緊大衣,她站在教學樓外等。康爵把車開到台階下,她打開車門鑽進去。

    「考得怎麼樣?」他問。

    「只希望能及格!」檳榔歎道。

    「慢慢來。考個試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他笑了笑,「我在川菜館訂了位子,好好請你吃一頓,犒勞犒勞你。」

    「好啊。」她眉開眼笑,「冬天吃辣辣的東西最好了。」

    「吃完飯還有其他活動,」他從口袋裡拿出兩張票遞給她笑道,「請你聽新年音樂會。」

    她接過來,笑說:「我媽早上給我打電話,說等過年時讓你去我們家過。」

    「好,我本來也打算抽空去看看她。」他爽快地答應,讓檳榔很高興,不料聽他接著又說,「對了,你看娛樂雜誌了嗎?」

    「什麼娛樂雜誌?」

    「看看這個。」他趁等紅燈時,將一本雜誌塞給她。

    檳榔好奇地接過來看,封面上兩行醒目的紅字——

    驚爆!當紅靚模魏雲裳再展不敗魅力!

    魏美人夜會全景董事長康進,並在其寓所共度美好時光!

    檳榔翻開雜誌,讀正文。上面有兩人一起吃飯的照片,相當細緻的描寫,在凱悅大酒店共進晚餐後,又到魏雲裳家裡逗留了兩個小時才匆匆離開。

    「雖然聽說消息已經被魏雲裳的公司和康進的勢力給封鎖了,可還是流傳了出來,他還真看上魏雲裳了。」康爵笑說。

    「這和我又沒關係。」她冷道。

    「你不在乎?」他半開玩笑地問。

    「我應該在乎嗎?你以為我愛他?」她看著他反問。

    「你當然不愛他,不過也許你的佔有慾很強,只要是你的男人,你都不想讓他沾染其他女人。」他笑說。

    「得了,我是不會在乎自己不該在乎的事的。」他的話讓她心裡不大舒服。

    「我想他是不會和你輕易分手的。驕傲的男人,自詡情場老手,是不會接受女人把他甩了的,尤其還是一個小姑娘。」

    「你不想我和他分手嗎?難道我和他在一起你不在乎嗎?」她說完,忽然發覺自己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我當然在乎。」他愣了愣,道,可這聽起來只是個回答。

    「你到底愛不愛我?」她望著他的側臉問。

    「我當然愛你。」他看她一眼,忽然意識到她的敏感神經又在作怪,急忙笑道,「我給你看這個,只是不想你被蒙在鼓裡。現在別再想這些了,我們去吃好吃的。」

    檳榔看著他的臉,卻不得不收回目光不讓他看出自己的異樣。她的心煩躁還有些提心吊膽,至於原因,她倒不清楚。

    飯後兩人去聽音樂會,全場爆滿,似乎很賣座,可檳榔卻覺得樂團在台上的賣力演出很吵。好不容易等到散場,兩人隨著人潮出去,康爵不停地給她講音樂,她則心不在焉。

    然後,就在她快走出門時,一抬頭,心裡「咯登」一聲。與此同時她目光的著陸點也抬起頭,一閃即逝的驚訝後是一臉的高深莫測。

    檳榔最怕的事發生了,而且是最可怕的事,她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碰見康進,而他的女伴竟是新寵魏雲裳。

    她的心臟亂跳,太陽穴突突往外撞。她是要和他分手,但不是在他親眼看到她和康爵在一起之後。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直直地盯著康進,這時候躲避反而不好。然後她對康爵低聲說:

    「我先走了,明天打給你。」說罷扭頭就走。

    康爵則用很無所謂的眼神隔著人群看康進,康進看他一眼,然後帶魏雲裳離開了。

    檳榔匆忙跑回家,驚魂未定之餘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哪怕他揍她一頓,她也要和他分手!

    她坐在臥室窗前的沙發上,一支支地吸著捲煙,室內瀰漫著一股薄荷味的煙霧。她已將漢堡路虎送到鄰居家,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門突然「嗒」地開了,她一震,知道是康進進來了,卻並未回頭看他。她知道他在看她,他走過來,皮鞋在地板上「卡卡」直響。他走到她面前,拿掉她叼在唇上的香煙,在煙缸裡捻滅,低聲質問:

    「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你為什麼會和魏雲裳在一起?」她站起來,看著他反問。

    「是我在問你!」他冷聲強調,可怕地盯住她。

    「碰見的,怎麼了?有問題嗎?」她冷靜地問。

    「那麼巧?」他的語氣裡透著不相信。

    「你什麼意思?不是碰見的,你以為是約好的?」

    「以後不許你再和他在一起。即使你和他碰見,也不許接近他,聽懂了嗎?」

    「你憑什麼干涉我的事?」她冷冷地道,「你不認為你現在應該和我討論的不是我的事,而是你和魏雲裳嗎?或許我們更應該從這些事裡再來談談我們之間的關係。」

    「你還想吵架嗎?」他陰沉著臉說。

    「吵架?我為什麼要和你吵架?我們已經沒有爭吵的必要了。康進,我們分手吧,我會無條件地把我的位置讓給你想要的任何一個女人。既然我對你都沒有吸引力了,勉強在一起也沒什麼意思,更何況白養著一個人也很浪費。我們就這樣結束吧!」

    「蘇檳榔,你不要試圖激怒我。我告訴過你,分不分手由我來決定,而不是你!」他眼神兇惡地望著她,身體明顯是為了壓抑住怒火而隱隱顫動,提醒她如果她再說下去他就會爆發。可她才不在乎!

    「我想這條規矩沒必要再執行了。」她諦視著他道,「我已經給了你我能給的一切,現在我再也沒什麼能給你了。而且你也喜歡上了別人不是嗎?我們已經沒理由再在一起了。我當年說過我會賣給你,可沒說我會賣給你一輩子。我從二十歲跟著你,現在馬上二十六了。你大我三十二歲,而我要開始過正常人的日子了。」

    「正常人的日子?」他冷哼著重複,手捏起她的下巴,「你指的是結婚生孩子?哈!」他諷刺地說,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傻的事,她推開他的手,他卻繼而抓住她的肩,那力道足以將她碾碎,「從和我在一起的那天開始,你就該打消這個念頭!正常生活?你想都別想!如果你想嫁給哪個男人,我就會讓那個男人因為娶了你而生不如死,聽懂了嗎?你這一輩子,只能和我在一起,只能生我的孩子!」

    「你以為我會怕你嗎?」她毫無畏懼地道,「我告訴你,我不會再和你在一起了!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妥協!五年來我受夠了,我不想再和一群女人爭一個男人,我也不想再從別人那裡聽到關於你的任何桃色新聞,我也不想半年半年地抱著枕頭空守在這間房子裡!我厭倦了,我歡迎任何女人來取代我。魏雲裳是個不錯的人選,去讓她跟你過一輩子為你生孩子吧,我想她一定會非常願意。反正你在她家裡也呆了兩個小時,也許要不了多久她就會給你添個繼承人!」頓了頓,她接著說,「我看我們就在今天了結吧,你可以停止供應我的一切費用,然後你從這間房子裡搬出去,就這樣吧!」她用力掙開他的手,轉身要離開。

    康進狂怒地用力抓住她,一甩,將她甩回到自己面前。檳榔藉著慣性差點摔倒。他大吼:

    「你以為你想怎麼樣就會怎麼樣嗎?你不要太幼稚!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別想逃開我!只能我不要你,你聽懂了嗎?!」

    檳榔冷笑著上前:「算了!一輩子?你還能有多少年?你已經五十七了,比我父母的年紀都大,你還和我說一輩子!你不覺得我們的關係很可笑嗎?你不知道吧,你現在讓我覺得噁心!」

    「你……」他徹底被激怒了,揚起巴掌,對準她小巧的臉,第一次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一個女人。

    她卻無所謂地把臉揚給他,冷笑:

    「你還想打我?你打好了!你最好把我打死,那樣連給我的一切你都可以一起收回來,我就算不花錢給你白玩,那更好!」

    康進暴怒,惡狠狠地瞪著她。他的眼光裡撕碎她的**比燃燒的怒火還要強烈。他的眉毛古怪地翹著。突然,他一把拎起她,用力將她扔到床上,強大的衝擊力令她頭昏眼花。

    「你要幹什麼?!」她衝他大嚷。

    「我要看看你會覺得多噁心!」他脫掉衣服,像個變態的流氓。

    檳榔想逃走,可又被抓回來。他用力將她的衣服撕開,發出布料被撕碎時產生的「刺啦」聲。他野蠻地對待她,粗暴地傷害她。她顫抖著掙扎拒絕這種侮辱,可是一切都無濟於事。他像對待妓女一樣毫不留情地待她,沒有以往的溫存,只有冷酷的摧殘,像是強暴。

    最後,終於,他停下來,從她的身體裡抽離。

    檳榔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與噁心,滿身都是青紫的印子。她用被子蓋住自己,幾乎要哭了。

    她看著他背對她套上長褲,繫好上衣扣子。她真的覺得,也是前所未有地覺得想吐。

    「蘇檳榔,別以為你現在有錢了,就膽子大了,不可一世了!你別忘了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離開我你什麼都不是!這麼久以來你為所欲為是因為我一直寵著你,但你不要得寸進尺!是我救了你的命!分手?這種話還輪不到你來說!不要再起結婚過正常日子的念頭,沒有一個男人會要一個當過情婦的女人。即使有,你記住了,我也不會讓你得逞!我既能給你錦衣玉食,也能讓你生不如死,不相信你可以試試!」他說完,轉身走掉。帶上門,發出「彭」地一聲。

    這聲音震痛了檳榔的心,淚水潸然而下,她抱住自己「嗚嗚」地哭起來,哭得很屈辱。

    夜晚,月黑風高,星星黯淡地眨著眼,表情淒慘……

    次日,她腫著眼睛去上班,然後接到了康爵的來電。

    「你不是說會給我打電話嗎?我一直在等。」他急迫地問,「昨晚沒事吧?」

    「沒事。」檳榔疲憊地回答。

    「你的聲音怎麼了?他有懷疑嗎?」

    「沒有。」

    「你昨天回去又和他鬧了?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沒有。」她靜靜地說,「他想打我一頓,不過沒有。但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揍我。」

    他沉默了一陣,道:「如果他打你,你一定要告訴我。」

    檳榔也沉默了,然後突然低著嗓子問:

    「康爵,我們……我們可以提前結婚嗎?」

    「啊?」他發出一聲,不知該怎麼回答。

    檳榔心裡一陣發涼,匆匆地說:「算了,我只是隨便說說,還是等到我畢業吧。我還要上班,要掛電話了。」

    「晚上我們見一面吧?」他提議。

    「今晚不行,我要加班。以後吧。」她回答,匆忙掛斷電話。

    她不想去任何地方,也根本不想見到他,她也怕他看到她身上的青紫,也因為在此時她忽然覺得一切都很噁心,奇怪的是她以前居然從沒有過這種想法。

    春節前夕,週日,康颻約她去健身。

    「春節去哪兒過?」檳榔問。

    「不知道,雷霆要我去他家。反正他家就他和他爸爸兩個人,多一個人能熱鬧一點。」

    「天越來越冷,年味倒越來越濃,總覺得空氣裡有股火藥味。」

    「現在放鞭放得全是硫磺味,讓我覺得更冷清。」

    「不是鞭炮的問題,而是因為總是一個人,等結婚了就好了。」

    「就因為這個結婚?那還是算了。」

    「我還聽說有人因為一個人睡太冷,所以才結婚。」

    「那買個電熱毯不是更好?」

    「電熱毯是墊在身下的,你能把它一邊墊著一邊抱著嗎?」

    「得了,買個雙人電熱毯你還可以墊一半抱一半,隨時都可以。可是人,你抱他還要和他預約。」

    「你說如果一個男人討厭你,他是不是就會和你分手?」檳榔忽然問。

    「當然了,討厭還不分手,那不是變態嘛。」

    「男人討厭什麼樣的女人?」

    「水性楊花吧。」

    「除了這個呢?」

    「太多了。不修邊幅、胡攪蠻纏、夜不歸宿,你問這幹嗎?」

    「我只是想知道男人和女人生活在一起是不是真那麼複雜。」

    「當然複雜,所以我才不結婚。打個比方,就拿第三者來說,俊男美女戀愛時加上一個第三者是偶像劇,可一旦結婚再有第三者那就是家庭倫理劇了;如果兩個人只戀愛不上床那是純潔的愛情,會覺得很崇高,可只結婚不上床那就是無性婚姻,是個很嚴重的大問題;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剛在一起時,即使看到這個女人穿衣服也會激情萌動,可一旦他們生活在一起十幾年,恐怕看到女人的**都沒什麼反應了。即使你穿著清涼去挑逗他,他也會問:『你不冷嗎?』。時間會將一根細長的線搓成一條複雜的麻繩,越搓越複雜。」

    「不是所有的都這樣吧?」

    「也有例外,」康颻回答,「兩個都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麼?」她認真地問。

    「火星人吧,誰知道!」康颻回答得不著邊際,「人都是平凡的人,無論是什麼都是凡人。凡人難免有缺點,相處過程中缺點就會被放大。兩個人被放大的缺點交織在一起,不複雜才怪。」

    「可是可以互相體諒忽視一些嘛。」

    「是可以。可你能忽視,對方可以嗎?或者說你本身,除非你是那種沒心沒肺的,否則要你忽略一個人的缺點也太難了,能在相處中做到不去放大缺點都是一件很累的事。」

    檳榔沒說話,懨懨的。停了停,康颻問:

    「你最近有看雜誌嗎?」

    「什麼雜誌?」檳榔反問,忽然想起來了,「哦,你說緋聞?別說那件事,我頭疼。」

    「說實話真受不了康進,他還沒完沒了,五十七了還那麼花心。不過你打算怎麼辦?」

    「我才不在乎。」她迅速轉移話題,「對了,你下午幹嗎?」

    「我和雷霆約好去打保齡球,孟轍也去,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了。」檳榔關掉跑步機,「我得走了,還有事呢。」

    「什麼事?」

    「要去趟養老院,春節時去送點東西。」

    「哈!真善良!」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檳榔笑說,「走了。」擦著汗離開了。

    看來全世界都知道她要下課了,前幾天孟轍和雷霆已先後來電,支支吾吾地表示慰問,這時她才知道自己的人緣有多好。

    衝過澡,到樓下的咖啡店買咖啡,剛拿起紙杯,一個身影立於她的身側,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世界還真小,我們又見面了!」

    檳榔回頭,只見聶賞冬站在她身邊靠後,全身上下都是紀梵希,高傲得像只老母雞,對她微微一笑,也向店員點一杯焦糖瑪奇朵。

    「看來我們的喜好是一樣的。」她笑說,盯著檳榔身上的白色羊毛大衣,「alvin還是很喜歡看女人穿白衣服。」頓了頓,又笑道,「我看過雜誌了,對你的遭遇很遺憾。康進那麼大年紀還那麼風流,你很傷心吧?」

    「你來這裡是來健身嗎?」檳榔不願輸人又輸陣,便客套地問。

    「哦,我約了alvin來打網球。」聶賞冬若無其事地笑答。

    檳榔的心裡「咯登「一聲,臉刷地白了。聶賞冬含笑補充:

    「當然還有冠玉。」

    「是嗎?」檳榔勉強一笑,「不好意思,我該走了,還有事。」不願繼續廢話,轉身要離她越遠越好。

    「檳榔!」聶賞冬自作主張地叫她的名字,笑道,「你太小了,而且你沒有一點年輕女孩的潑辣。雖然也許你經歷過很多,但心底深處還是會存在女孩的幻想,那樣很容易受欺騙。」

    「你這是什麼意思?」檳榔回過身問。

    「二十五歲時去區分一個比你大很多的男人說的話究竟是真實的還是謊言,是很困難的。」

    「我沒太聽懂。」

    「沒關係,」聶賞冬端起自己的咖啡,「慢慢地你會懂的。」她莞爾一笑,看檳榔的眼神像是在看傻瓜,然後揚長而去。

    「神經病!」檳榔低聲罵道,心裡又窩起一股火。

    如果她的生氣頻率再這麼大,也許不到三十歲她就會英年早逝,被活活氣死的。

    站在養老院的門口,雖然現在很忙,但只要能抽出時間,她還是會到養老院、孤兒院去看看有什麼是她能做的。她喜歡在閒暇時去做這個,因為看到她照顧的人很滿足,她會覺得她還沒丟掉自己。

    她也喜歡在感覺沉悶時去幫幫別人,讓自己就那麼忙起來,便會很快忘記自己的心情。

    她現在已順利地完成了一學期的課業,期末分數不高,但至少沒掛科,是個好兆頭,讓她多少找回些自信可以更好地應付下學期。她終於放假了,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雖然還要工作,但與上學時黑暗到無邊的歲月比起來,現在還真是天堂。她可以更有時間做些別的事。

    天漸冷,還飄著零星小雪,她將手插在口袋裡,東張西望地找空車,可一輛沒有。車子今天偏偏送去保養,她穿著單靴,腳有點冷,只好不停地在地上亂跺。

    一輛開過去的車突然在前面剎住,倒回來停在她面前,很眼熟。她好奇地望向車窗,車窗放下來,冠玉從車裡探出頭,笑道:

    「蘇小姐,這麼巧,你在這兒幹什麼?」

    「我在等出租車。」檳榔回答。

    「這裡是養老院門口。」他看看她身後的牌子說。

    「呃,我在這裡做義工。」

    「義工?」

    「就是利用業餘時間來這裡照顧老人。」難道他在國外呆久了,連「義工」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冠玉望望她,笑道:「上車吧,想去哪我送你。」

    「不用,我可以等車。」檳榔表示出一點禮讓。

    「這時候很難打到車。現在下雪了,一會兒會更冷,上車吧。」他伸長手臂,替她打開車門。

    考慮到快凍僵的腳,再看看沒空車的大街,她也只好接受他的好意上車去,心想他還真好心。

    車內有空調,讓她暖和了不少,冠玉問:

    「要去哪兒?」

    「我不知道和你順不順路。」她說出家中的地址。

    冠玉便重新開動汽車,然後笑問:「天很冷吧?」

    「嗯!有點!」

    「這裡離市區很遠,你經常來這兒做義工?」

    「有時間我就會來。」

    「你不是很忙嗎,怎麼還有時間做這個?」

    「再忙總能擠出點時間,幫幫人也是好事。」

    冠玉莞爾一笑,問:「對了,你現在該放假了吧?」

    「嗯,已經放好久了。」

    「期末考試了嗎?」

    「考完了。」

    「考得怎麼樣?」他關心地問。

    「至少沒掛科,下學期還可以繼續。」

    「那就好,時間久了你會習慣的。」他善意安慰。

    「希望能那樣。」

    「一定會的。」冠玉和氣地道,「對了,你身體沒事吧?上次你暈倒後,我應該去看你的,可是怕不方便。」

    「早就沒事了,只是發燒而已,說起來都丟人。對了,你怎麼會來這邊?」

    「我去姑姑家,在這裡路過。她家離這兒不遠。」

    「哦。可這附近有高級別墅區嗎?」

    「沒有啊。」

    「那你姑姑家住哪兒?」

    「就在前面的『綠藍庭』裡。」

    「我聽過,那好像不是特別高級的住宅區。你姑姑家應該也是開銀行的吧,住在那兒,這麼節儉?!」

    「呃……」冠玉哭笑不得,「我姑姑和姑父是大學教授,兩個人都比較平常,喜歡安逸,他們不喜歡太豪華的地方。」

    「哦。這麼低調,那一定是很好的人。」她眨眨眼,說。

    「你怎麼知道?」他笑問。

    「通常低調的人都是很好的人,不張揚、很沉靜的人都有很好的品質。像你們凌家這樣可以隨意印鈔票的家庭,能出來喜歡平常生活的人,那是很難得的。」

    「呃……我們家只是做銀行業的,不是印鈔票的。而且也不可能有人隨意印鈔票,除非是做假幣。」冠玉糾正。

    「可銀行是鈔票儲存量最多的地方不是嗎?那和印鈔票有什麼區別?反正鈔票都存在你們那裡。你現在也在銀行上班嗎?」

    「對。」

    「我覺得你和你爸爸長得很像。」

    「是啊,很多人這麼說。」

    「你以後也會是個銀行家吧?那可是個好職業,很有前途。」

    「也許會吧。」冠玉忍俊不禁地笑答,趁等紅燈時,問,「要不要聽音樂?」

    「好啊。」檳榔看他一眼,答應。

    冠玉就把音響打開,樂曲隨之傾瀉而出。不料剛響起來,就把檳榔嚇一跳,那是節奏非常快的現代小提琴曲。她吃驚地問:

    「哇,這麼現代的小提琴曲!你喜歡這種音樂?」

    「你不喜歡嗎?」

    「那倒不是。只是我以為你看起來那麼安靜,還以為你會喜歡古典音樂,或者安靜一點的。」

    「偶爾我也會聽些安靜的,但通常我更喜歡聽點快節奏的音樂,我覺得安靜的曲子太過沉悶。」

    「啊!」檳榔微笑道,「看來你還有一種潛藏性格。」

    「什麼?」

    「外表溫和,內心卻是個狂熱分子,只是平時表達不出來。」檳榔笑說,「這是典型的雙重性格。」

    「你擅長心理分析嗎?」

    「應該是吧。不過雖然我會免費分析,但從來沒有人主動找我做心理咨詢,一直都是我在強迫推銷。」

    冠玉笑了。這時又一首曲子響起,檳榔仔細聽了一會兒,道:

    「bond樂隊的《吉普賽詩人》。」

    「你聽過?」

    「嗯。這個樂隊很有名,我還沒那麼孤陋寡聞。我也喜歡這種小提琴曲,古典與流行結合,挺有意思的。這種曲子正常情況下聽還是很能讓人熱血沸騰的,當然如果心情不好時聽就會覺得吵死了。」

    「對。」冠玉似乎頗有同感地說。

    兩人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音樂。直到他按照她的指引,將她送到家門口。檳榔下車,對他笑道:

    「謝謝你送我。」

    「沒關係。原來你住在這兒,你家離我的公寓很近。」

    「是嗎,你住在哪兒?」

    「向前走沒多遠,『巴黎月光』。」

    「哦,我知道,是酒店式公寓,聽說那裡很貴的。」

    「還可以。」冠玉微笑。話音剛落,只見有人從大樓裡出來,然而近看之下不免尷尬萬分。

    檳榔沒想到康進這時候會回來,康進也沒想到會在自家樓下碰到這種情景。他立刻沉下臉來,兩腮的肌肉微微抽動著。

    「康……康叔叔!」冠玉相當難堪。

    檳榔回頭幫他解圍:「今天謝謝你送我,你回去吧。」沒必要拉上外人丟人現眼。

    「好。」冠玉不自然地說,神色有些擔心,但還是走了。

    「哼!這就是你奇特幻想的對象嗎?年輕有錢的花花公子,勾搭上,然後麻雀變鳳凰嫁入豪門當少奶奶?」康進看著車子離開,對檳榔冷笑,「你以為正常人家會要你這種女人嗎?不要說有錢人,就是普通人家也未必會接受你這種……這種……怎麼說?剩貨!我一直以為你是很現實的,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醒醒吧,丫頭,不要因為你現在不會餓死,就開始做那些不切實際的美夢。知道窮困生活給你的警示應該是什麼嗎,是永遠不要回到從前的日子。」

    他冷笑著望著暴怒到無言的檳榔,眼裡充滿諷刺。他伸手摸了一下她描畫精緻的臉蛋,被她反感地拒絕,然而他並沒生氣:

    「我希望你能用你聰明的腦袋好好地想一想,然後恢復得像以前一樣可愛。」他說完,上了那輛早已開過來橫在大門口的車,司機關上車門,引擎聲令檳榔惱羞成怒。他分明是在侮辱她,可她卻笨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令她更窩火。她幾乎暴跳如雷。

    「知道窮困生活給你的警示應該是什麼嗎,是永遠不要回到從前的日子。」這句話一直迴盪在她的腦海,纏得她心煩意亂,直到康爵打電話來取消今晚的晚餐。他說他要加班,因為臨時太忙了,所以沒時間。她能說什麼呢?當然是理解萬歲!他是做大生意的大人物,自然不會和她一樣這麼閒!

    由此,她從心煩意亂轉向坐立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心裡像長了草,怎麼也坐不住。晚餐只以蛋糕隨便打發,她努力靜下心來處理工作,可做什麼都沒心思。在一盞孤燈的照耀下,她突然非常疲倦非常孤獨,這時的她突然很想康爵,很想很想。她歎息著摀住臉,然後抬頭。已近深夜,不知道他吃飯了沒有,工作忙時他總是不會照顧自己。她想給他打電話,又怕他討厭,這種矛盾一直折磨了她半個小時,終於忍不住,她鼓足勇氣抓起手機。

    幸好康爵很快接了,溫聲笑問:「這麼晚了,還沒睡嗎?」

    「嗯。」她沒說她在加班,她不想說太多,只想聽聽他的聲音。

    「怎麼了,睡不著嗎?」

    「你很忙嗎?我打擾你了?」

    「沒有。」他笑答,「因為臨時有點事,所以一下子很忙。」

    「哦。吃過晚飯了嗎?」

    「還沒。太忙,沒來得及。」

    「都這時候了,還沒吃飯,那怎麼行?!」她說,頓了頓,問,「有很多人和你一起加班嗎?」

    「還可以。怎麼,你要來嗎?」

    「會打擾你嗎?」

    「你真要來?」康爵笑道,「那你來吧,來了之後打個電話,我下去接你。」

    「你不用下來,在電梯那兒等我上去就行。我去時再打給你。」檳榔回答,掛斷電話。

    康爵等了好久才等來她的又一次來電,忙到電梯口去接。不多時電梯門滑開,檳榔穿著灰呢大衣,背著紅色的包從裡面走出來,手裡還提著一隻大紙袋。

    「你可真行啊!告訴我來,我還以為馬上到,結果讓我等了快兩個小時!」他抱怨。

    檳榔微微一笑,問:「還沒吃飯嗎?」

    「沒有。你有按時吃飯嗎?」

    「我帶了晚餐給你。」她揚揚手中的袋子,說。

    康爵意外地揚眉,但笑得很高興,接過她手裡的袋子道:「我來拿。」一手攬住她的腰往裡走。到達辦公室,在外面坐立間的桌前,一名精幹美麗的女子正在辦公,他笑說:「cherry,你可以下班了,剩下的事明天再做。」

    「櫻桃小姐」二十幾歲,看到檳榔後臉色蒼白了一下,但什麼也沒說,只是簡單地和康爵說幾句話後便離開了。

    「她是誰啊?」檳榔問。

    「我的秘書。」

    「很年輕漂亮啊。」

    「你比她年輕多了,她和我一般大。」

    「看來年齡還是我的優勢。」檳榔笑道,走進他的辦公室。她太清楚不過,優秀男人身邊追隨他的目光會比他的頭髮絲還多,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她早該練就出面對愛慕他的人心靜如水的本事了。

    來到辦公室的茶几前,康爵幫她脫掉外套。檳榔將紙袋裡的東西掏出來,打開一隻密封碗,裡面盛著白花花的米飯,又打開一隻三層餐盒,她含笑報菜:

    「糖醋裡脊、燴鮮菇、宮保雞丁,都是現做的,還沒涼。我還做了蘋果杏仁布丁,昨天做的,一直放在冰箱裡。知道你不吃甜點,但這次嘗一嘗,是我從糕點師那兒學的,味道很好。」

    隨後她又打開一隻保溫壺,一股香氣撲鼻。她倒出一杯,笑道:

    「這是雞湯。天氣冷你總熬夜,要好好補補才行。用了新方法,不會油膩膩的。」

    「這些都是你剛才做的?」他吃驚地問。

    「湯是我媽給我煮的,正好給你,因為現做來不及。其他的都是我做的。」她笑答,把湯遞給他,「嘗嘗看怎麼樣?」

    他接過來,喝一口,仍是熱的,點頭笑道:「很好!好喝!」

    她笑了笑,撕開濕紙巾幫他擦手,說:「我一直很想為你做一次晚餐送到你公司裡,很早就買了這些餐盒,可一直放在那兒。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從前很討厭做飯,可我喜歡給你做晚飯。」她將筷子遞給他:「吃吧。下次等在家裡,我做黑胡椒牛排給你。我已經學會很久了,可一直沒時間做。」

    他狐疑地看著她,問:

    「你今天是怎麼了?平常你不會說這些話的。」

    她揚眉:「我的話很奇怪嗎?你不喜歡聽我說這些『沒有你,我就不想活了』之類的話嗎?」

    他撲哧一笑,檳榔笑道:

    「快吃吧,菜都要涼了。」

    「你吃晚飯了嗎?一起吃吧。」

    「我吃過了。」

    「那就再吃一點。」他夾起一塊香菇遞到她嘴邊,她只好張嘴接了,吃下去。然後看著他一口一口地吃下自己做的菜,時不時再餵她一口。她感覺很滿足,很幸福。這種心理在她從前看來實在犯賤,但是現在,對面前的這個男人,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任何事,並且心甘情願。她知道自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他,她曾一度嗤之以鼻的愛情居然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降臨在她的身上,且越來越濃。

    也許味道並不夠好,但康爵還是很賞臉地將所有飯菜一掃而光,讓她很開心。

    飯後,兩人坐在沙發上,檳榔靠在他懷裡與他閒聊。

    「今天都做什麼了?」他問。

    「上午在餐廳裡瞎忙。」

    「生意怎麼樣?」

    「還行,好歹有人上門。下午去健身房,碰見聶賞冬了。」

    「她說什麼了?」他頓時有點緊張。

    「你和她去打網球了?」

    「不是只有我和她,還有冠玉。」他連忙解釋,怕她誤會,「而且是冠玉約我去的,還有凌水伊和唐愷恩。」

    「我知道。下午我去了養老院。」

    「去養老院幹什麼?」

    「我不是義工嘛。然後回來時沒車,凌冠玉讓我搭了順風車。」

    「你怎麼會碰見他?」

    「他說他去姑姑家了。」

    「那是我們分開以後的事,我因為有事先走了。還以為他會和sasha在一起。」

    「他很熱心,那麼客氣,直接把我送回家。」

    「你沒讓他上樓吧?」他斜睨她。

    「沒有。」

    「我覺得你最近越來越受男人歡迎了。」他喝口剛泡好的茶說,「不知道為什麼,好多男人都喜歡盯著你看。」

    「我怎麼沒發現?」

    「正因為你從來不發現,所以他們才看你。」

    「為什麼?」

    「覺得你很奇怪。」

    「我哪裡奇怪?」

    「你和別的女人不一樣,你平常會表現得很安於現狀,可是做起事來卻激烈,而且很有方法。」

    「這是什麼意思?」

    「表裡不一,所以會讓喜歡探秘的男人想知道你在想什麼。」

    「你也是嗎?」她笑問。

    「我承認我從前的確對你很好奇。」

    「現在呢?」

    「現在?我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

    「我什麼都知道。」

    「那你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是什麼嗎?」她笑問。

    「當個富婆,不愁吃喝。」

    「難道我就想著吃喝嗎?我又不是……」「豬」,她沒說出來。

    「不是什麼?」他偏接著她的話問。

    「什麼也不是!」檳榔說,轉移話題,「我媽說,讓你過年那天早點去。她又給你織了毛衣,我都說不用了。也許還會要你試,到時候你敷衍一下就行了。」

    「看來你媽很喜歡我。」

    「我怎麼知道她為什麼會喜歡你,她從前一直告訴我離有錢男人遠一點。」

    「這麼說她對我很滿意?」

    「反正那天你盡量早點來,今年春節我會休息一下早點回家。那天你直接從公司走嗎,那我去接小柔。」

    「好。」康爵回答,正在這時,桌上的手機鈴聲刺耳地揚起。他站起來去拿起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著「sasha」的名字令他不由自主地望向檳榔,卻發現她正看著他,好像知道了似的。他心頭一震,忙將手機掛斷關機,重新坐回去。

    「是誰啊?」她問。

    「哦,不認識,可能打錯了,沒必要接。」他回答。

    她沒言語,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說:

    「我們在一起馬上就要兩年了。」

    「嗯。」他心不在焉地揉搓她的手。

    「如果再過四年,加起來我們就在一起六年了。」

    「嗯。」他虛應,有點反感她又提四年後的事。

    「『四年』聽起來雖然不長,但也不短。」

    「嗯。」他又漫不經心地應聲。

    他的反應讓檳榔在心裡歎了口氣。也許康進的話是對的,可到底哪裡是對的呢?這個念頭一閃現,她便立刻搖頭。她不願去想這個,康爵不可能騙她,不可能騙……

    「你怎麼了?」他疑惑地問,打斷她的思路。

    「沒有。」她笑著搖頭,又靠回他的肩膀,卻不知該說什麼,「你愛我嗎?」悶了半晌,她問,可這問話連她自己聽來都很傻。

    「我當然愛你!」他笑答,改為伸出手臂,將她摟進懷裡。

    可她覺得他的回答像是一種敷衍。

    當然,她的問話也不高明。她沒再說話。

    「未來真是一條太艱難的路!」她想。

    年三十的晚上,寒風刺骨,奇怪今年的風特別大。

    檳榔提早回家過年,因為今年康爵會來,而王姨回老家了,她要回去幫母親做飯。

    她帶著康柔去超市買母親列單的食材。康柔好久沒去超市了,坐在購物車上東張西望很興奮,還幫忙買了很多東西。結帳後,檳榔一手拎東西一手牽著她出來,蹲在超市門前的熱風機下,把帽子手套給她重新戴上。康柔邊整理帽子邊問:

    「阿姨,爸爸會來接我們嗎?」

    「嗯,爸爸說已經在路上了。」檳榔回答,起身拉住她的手,轉頭,卻吃了一驚——

    狹長走道的另一頭是一家三口,女的正蹲著給一個兩歲男孩系衣服,男的拎著兩隻袋子,神情很不耐煩,不停地抱怨女的動作太慢,買東西也不早點來,偏偏要年三十來買。女的回句嘴說還不是因為男的好幾天沒回家,她一個人不能又上班又照顧孩子還要買東西,而且他也沒給她錢。這下引起男人更大的抱怨,旋即甩臉走了。

    從女人無奈的表情裡看出這似乎是家常便飯,沒什麼好奇怪的,但檳榔卻依稀記得就在數年前,在娛樂城時,那個男人還是個愛說愛笑,臉很黑牙齒很白的小伙子。可現在,短短幾年時間,他穿著鼓鼓的羽絨服,像只水桶,臉圓圓的已經快有了雙下巴,大手大腳,言辭粗俗。檳榔突然挺慶幸,因為她看到周恆的妻子其實相貌清秀,但卻在孩子兩歲時就已經變成了黃臉婆。

    她領康柔出去時,周恆正站在超市門前的冷風裡抽煙,她則帶著孩子站在路口等車。她想起從前的很多事,在娛樂城共事時他時不時會往自己的口袋裡塞塊糖,跟著自己,盯著自己。可時隔多年,現在的他也許是因為謀生的艱難,他的臉上早已烙下了成家後的男人面對養家餬口生活的無奈與心煩。

    一輛銀色奔馳開過來,緩緩停到她面前。

    康爵從車上下來,一身白色長大衣在寒冷下刺目的英挺。他接過檳榔手裡的東西放到車上,笑問:

    「等很久了嗎?」

    檳榔看著他,再一次感覺到安於現狀真的就等於自己去注定自己的人生,不是天注定,而是自己注定。沒有一點向上爬的勇氣,那就只能活在不斷掙扎的生命裡,一直到死。

    她下意識回頭,這時心頭一震。周恆認出了她,正看著她。她突然很怕被認出來,趕緊上車了。

    「自己不想翻身,你就永遠無法翻身。自己無法改命,沒有人可以幫你改命。」這是紅姐告訴她的,她現在想起來,不得不承認這話是對的。可安為了過正常生活把自己毀掉了,而紅姐卻反過來獲得了成功。說真的,她到現在依舊很佩服紅姐,很佩服很佩服。她想就算紅姐哪天真栽了,情況也不會比從前更糟,因為瘦死駱駝比馬大。而安安姐只栽了那一次,卻讓她再也爬不起來。

    而檳榔自己,她依舊不知道她這些選擇的對與錯,也不想知道。但她知道至少她再也不會繼續從前的日子,這對她來說已經夠了。

    「你在想什麼?」猛一回神,卻發現康爵給她打開車門,正皺眉看著她。這麼快就到了,她急忙下車。他關上車門,好笑地問,「什麼事讓你直勾勾地想了一路?」

    「沒有,我在想什麼沒買。」檳榔笑答。

    「還有什麼沒買?」

    「應該都買齊了吧。」她笑說,拉起小柔上樓去,讓康爵自己在後面拎東西。

    一進門漢堡便撲上來,小柔像到了自己家似的跑進去和狗玩,然後檳榔就聽蘇母數落:

    「我讓你買菜,你怎麼這時候才回來?你不知道今天要早點做菜嗎,不然晚上怎麼包餃子?」

    「急什麼嘛,就那幾道菜,一會兒就完了,現在才幾點?!」

    蘇母還想說,但見到康爵就不說了,而且笑瞇瞇的,噓寒問暖,像丈母娘看到滿意女婿似的樂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讓他坐。檳榔幫他脫掉大衣,結果露出裡面蘇母給織的毛衣。蘇母很高興,忙問合不合身之類的,他一一回答,又當面謝了蘇母。蘇母自然是對他更加滿意,忙叫女兒去泡茶。他說不用麻煩了,蘇母還叫檳榔去,她說他不喝,結果被趕到廚房還是去泡了茶。

    母親讓康爵喝茶,自己要到廚房去做菜。康爵忙起身笑道:

    「阿姨,沒關係,晚飯我和檳榔來做就行了,你坐著吧。」

    「這怎麼行,哪能總讓你做菜?!」

    「沒關係,我來就好。」他固執地回答,含笑將檳榔推進廚房,拉上廚房的門。

    「你又要做什麼菜?」她轉過身,笑著問。

    「你想吃什麼我就給你做什麼。」他抱住她,曖昧地笑道,「你想吃我的話,我也可以請你吃。」

    「呸!」她捶他,拿過圍裙給他繫上,「去把那塊牛肉做了。」

    「是,遵命!」

    「還不快去。」她看著他,笑說,「快點吧,等下我做四喜丸子給你吃。」

    「我不喜歡吃四喜丸子。」

    「好吧,那做別的也行。」

    「別的是什麼?你嗎?」他在她耳邊**,咬她的耳朵。

    「去你的!快去做菜!」她推開他,赧然地笑著,把牛肉遞他。

    康爵揚揚眉,噙笑接過來,到水池邊去洗菜。

    像這樣在一起,對檳榔來說,其實是想也沒想過的,但真正實施起來卻有一種平淡的幸福。這是一種深層次的、平凡的、溫暖的幸福感,他能這樣跟她在一起,她真的感覺很感動很開心。雖然康爵對她的刀工大肆評論,當然他確實比她切得好。檳榔喜歡他,喜歡他紮起圍裙和她躲在廚房裡隔絕外界,與她有一搭沒一搭地瞎聊胡侃,說那些奇怪的沒什麼真實性的趣聞,餵她試他做的菜,而她則嘻嘻哈哈地餵他嘗她新煮的湯。他們這樣,也許在內心深處她覺得他們就是一對普通的夫妻,真摯而平凡,雖然平凡得不真實。

    「覺得怎麼樣?」他把牛肉餵給她,得意洋洋地問。

    「哇,太好吃了!」她一臉陶醉,覺得他真該改行去做菜,「真的好好吃,再來一塊!」

    「還來?再吃就沒有了!」

    「我不管!」她纏著他,「我現在好餓,你再給我吃一塊!」

    她撒嬌的模樣令康爵想笑,又餵她一塊,看她因為吃食做出的幸福表情很開心。

    「真是的,這麼貪吃!」他寵愛地笑說。

    「什麼?我都好久不吃肉了,你還說我貪吃!」她嘟起嘴反駁。

    「為什麼不吃肉?」

    「因為太忙了,怕消化不良。」

    「哈!你做那點事就不吃肉了,那我一天到晚那麼忙,就不用活了。」他好笑地說,到水池裡去刷鍋。

    「如果你再嘲笑我,我就不理你了!」她盯住他的背影,警告。

    「是!我太怕你不理我了!」他吊兒郎當地哈哈笑,「我可不敢再嘲笑你了!」

    「哼!我告訴你,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因為我不在你身邊而悲痛欲絕,你等著瞧吧!」

    「悲痛欲絕?」他好笑地重複,「不用早晚有一天,我現在就已經快了!」

    話音剛落,廚房門被拉開,康柔走進來:

    「阿姨,什麼時候吃飯?我餓了。阿姨你在幹嗎?」

    「阿姨在拌蔬菜沙拉,餓了嗎?來。」她把火腿餵給小柔,小柔吃了,還留一半給一直守在廚房裡的路虎。

    「你還能不能拌完了?我們還能不能在吃晚飯時吃到你的蔬菜沙拉?」他回過頭來,插嘴。

    「你真囉嗦,馬上就好了。」檳榔凶巴巴地說,又溫柔地對小柔道,「小柔,去幫爸爸把菜端到桌上,然後扶外婆來吃飯。」

    「好!」小柔愉快地點頭,端盤子出去。

    「差別對待還真明顯,對她那麼溫柔,對我那麼凶。」康爵不滿地抗議,湊過臉,「我做了一桌子菜,至少該獎勵我一下。」

    檳榔只好在他臉上親一口,他這才滿意地端盤子出去,她「哧」地笑了,笑靨如花。

    晚飯在餐廳的飯桌上進行,那時鞭炮聲已在外面震耳欲聾。客廳的大窗外禮花絢爛地綻放,彷彿近在咫尺。

    「每年春節總是鬧哄哄的。」檳榔給小柔倒橙汁,抱怨。

    「你不喜歡春節嗎?」康爵問。

    「不喜歡,我討厭亂七八糟的熱鬧。」

    「她總這樣,從小就很奇怪,不愛熱鬧喜歡清靜。」蘇母笑說,拿啤酒瓶問康爵,「你喝酒嗎?要不要喝一點?」

    康爵拿起杯子讓蘇母倒酒,然後問:「阿姨也喝一點?」

    「我媽不會喝酒。」檳榔代答,給母親倒果汁。

    「那你怎麼會?還那麼能喝。」

    「我那是天生的。」

    「其實她也不怎麼會喝酒,她就是那麼說。」蘇母趕緊澄清,覺得會喝酒的女人男人未必喜歡。

    康爵囅然一笑,康柔則望向窗外問:

    「外面在放鞭炮。阿姨,等下我們可以去放煙花嗎?」

    「當然可以,我們不是買了很多煙花嘛。」檳榔給她夾菜。

    「康爵,不要客氣,吃菜吧。晚上就住在這裡好了。」蘇母熱情地提出。

    康爵含笑答應,檳榔夾出魚眼睛給康柔吃,又努力翻開另一面的魚眼睛夾給他。

    晚餐很愉快,康爵依舊說些笑話,直到小柔吃幾口後下桌,到客廳去看電視,蘇母對他道:

    「對了,你總是往我們家送東西,真是謝謝你。檳榔總不回家,難為你還惦記我。」

    「沒關係,都是一些特產。」

    「怎麼,不就送過兩次嗎?難道你又往我們家送東西了?我怎麼不知道?」檳榔驚訝地問。

    「你成天不回家當然不知道,他已經往家裡送好幾次東西了。」蘇母埋怨,「你幾個月幾個月不回家,你知道什麼?!」

    「檳榔工作很忙,其實她挺孝順的。」康爵笑道。

    「我知道。她從小好勝,自尊心強,但一直內向,所以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靠她來撐起這個家。」

    「媽,說這些幹什麼?!」

    蘇母看女兒一眼,對康爵笑道:

    「我不知道她和你說了沒有,她爸爸是因為外遇才離開家的,而且沒給我們留下一分錢。她十六歲就沒辦法再上學了,因為沒有錢,不得不去外面賺錢養家。一個女孩子連高中都沒念很難找到工作,那段時間她吃了很多苦。能走到現在她真的很不容易,為了我,她吃過不少苦頭。因為家庭的緣故,她一直是拒絕結婚的。當然一般男孩也不會接受我們這樣的家庭,有一個需要照顧的媽媽。」

    「阿姨你怎麼這麼說?檳榔可從沒這麼想過,我想她不需要任何人就可以把你們照顧得很好。」

    蘇母笑了笑,說:

    「這我知道,但我還是希望可以有個人能照顧她。她已經二十六歲了,過去她度過了一段很漫長的苦日子,她一直不願意我參與她的事,可我覺得她還是需要有一個男人來照顧。所以我想問你,你有沒有想過和她結婚?」

    「媽,你在說什麼?!」

    「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有意這麼問。」蘇母對康爵笑道,「因為我覺得你長得好,這麼年輕事業就這麼有成就,我聽說你還是高等學府畢業的,所以雖然我很喜歡你,可我覺得,我不是說我女兒不好,但無論從學歷閱歷還是事業上來講你們差得太多了。如果光憑長相,她也沒到國色天香的程度。我還不太瞭解你,不過你和檳榔應該已經相處很久了,所以我很想知道你對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她,就是喜歡。有時候我覺得她和我在某些方面很像,有時候我又會覺得她的某些想法很特別。我喜歡她不是因為外貌或某一方面,而是她給我的感覺。」

    「所以你對她是認真的嗎?我的意思是,你不要介意,因為她沒有父親,只好由我來問這些。檳榔的家庭狀況不是很好,她和現在的那些女孩也不一樣。我希望她嫁給條件好一點的人是因為不想她像我一樣,我當初就是因為不切實際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所以我希望兩個人在一起至少應該不要為錢發愁。但對她一心一意才是重點。雖然現在的年輕人很開放,但我還是希望我女兒能正常地生活,談戀愛的最終目的就是結婚,而不是隨便地就在一起。」

    康爵想了想,笑道:「我和檳榔都是對待婚姻很慎重的人,我們當然不會隨便在一起。我對她也是很認真的。」

    「你的婚事需要經過家人同意嗎?」

    「我家裡沒別人,應該不需要。」

    「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呢?」蘇母迫不及待地問。

    檳榔聞言,望向康爵。他猶豫了一下,看她一眼,才回答:

    「呃,初步定在四年後。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算太久,而且這一兩年我和檳榔的計劃都排得很滿,工作都很忙。四年後她剛好三十歲,那個時候我們之間也都磨合得差不多了,結婚剛好。」

    蘇母聽了,點頭說:「如果你們是這麼決定的,那這樣也好。」

    「這件事我會和檳榔商量著來,我會尊重她的想法。不過阿姨你放心,我和檳榔是認真的,而且也是以結婚為前提。」康爵道。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蘇母淺笑,沒再說別的。

    檳榔聞言,心裡卻很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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