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她一直很開心,心花朵朵開似的老是想笑。
golden&green。
午飯時間。
「你最近看起來心情不錯。」吃著午飯,孟轍盯住檳榔問。
「有嗎?」
「買彩票中獎了?」他狐疑地說。
「哪有?!我只是發現我最近好像開始暗戀你了!」
「呵,我真榮幸!我還以為你只有發財了才會露出那種表情。」
檳榔笑著,這時手機響了,她看一眼,是康爵的號碼。孟轍盯著她,她就走出去接。
「我們已經一天沒見了。」康爵哀怨地道。
「一天還長嗎?」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她「哧」地笑了,他嚴肅地說:
「我們見一面,我想你了。就這麼定了,晚上我去接你。」
「不用了。」她低聲說。
「我要去接你!」他固執地道。
「我認識路!
「好吧,那下班後我在家等你。如果你讓我等,我就到你家去。」他任性地警告。
檳榔答應,掛斷電話,深感無奈。他不正常時就像一個被寵壞的小男孩,蠻橫不講理。可她心裡很開心,因為不見她時,他會想她。
晚上,她特地打扮一番,換上性感的白色抹胸裙,化妝,穿著紅色魚嘴鞋出門,乘出租車到康爵家去。
那是一棟貴得嚇人的豪華住宅,裡面住了不少成功人士,從一樓大堂的裝潢品味就能看出來了。她按照他發給她的密碼在密碼器裡輸入,大門打開。她坐電梯來到二十二樓,再次輸密碼,門就開了。
康爵還沒回來,室內寂靜無聲。這是一棟空中美墅,面積比她家還要大,裝修更為豪華。現代歐式風格裝飾,整套房子以白色為主,顯得典雅安靜。但從冰冷並不柔和的氛圍裡,很明顯可以看出這是一間單身男人的房子。室內整齊到一絲不亂,哪怕是隨處可見的書籍也落得分外齊整。一架白色三角鋼琴放在明亮浪漫的落地窗前。二十二層,可以鳥瞰無邊的城市夜景。
由於不是自己家,她不好隨處亂走,只是在窗前看看風景,一回頭卻發現鋼琴的琴蓋上放著一本手抄樂譜。她好奇地打開翻看,而後很隨意地坐在鋼琴前,掀開琴蓋,手指在琴鍵上跳動。不算很會彈,卻能奏出挺連貫的曲子。這就是她一直的志向,不用精通,只要能彈得很好聽,偶爾能感覺出意境就好。而現在,她大概達到了。
美妙的曲子,如鄉村的月光一般柔和,寧靜,溫婉。
她的唇綻開美麗的弧度,一曲彈畢,仍深陷其中。少頃,她抬起頭來,卻驚訝地發現康爵正站在玄關與客廳交接處的牆壁前望著她,見她抬頭,笑了笑。她有些尷尬,本不願為他演奏,因為覺得自己彈得很爛。他走過來,笑道:
「彈得不錯!」
「這首曲子真好聽,可惜我彈不好。」她知道她彈得很差。
康爵微笑,坐在她身邊,將手放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修長的手指在上面熟練地跳躍。仍是剛剛的曲子,卻比她彈得好得多,如行雲流水一般,娓娓道來一首優美動聽的故事。
檳榔癡迷地望著他如雕的側臉與愉悅的指尖,這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彈琴,浸淫於音樂裡的他已不同於往日的陰鬱狂放,而是呈現出另一面——斯文、脫俗與一種充滿貴氣的優雅。
曲終,餘音繞樑。
「真好聽!」半刻後,她凝視他說。
他笑了,露出一行很白的牙。檳榔笑問:
「這是誰的曲子?」
「我的。上小學時,有段時間我曾夢想著要當鋼琴家,所以那時候寫過不少曲子,可後來都沒用上。」
「你會寫曲子?」她更覺吃驚。
「這有什麼奇怪的,學音樂的人應該都會吧。」他笑答。
檳榔沒說話,只是將手貼在他的臉頰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康爵噙笑,拉住她的手輕吻一下,進而拉下她的身子,吻上她的唇。她沒有拒絕,隨著他的唇昏沉迷醉。她坐在他身上,一雙手順著他的胸膛直上,穿梭進他濃密的黑髮裡,將他抱得更緊。她吻他的唇瓣,柔軟的身子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百媚千嬌,奔放妖嬈,熾熱的紅唇已引逗出他心底波濤暗湧的情潮。
門鈴乍起,把兩人嚇一跳。就在他不打算理時,她一把推開他,狐疑地問:
「是誰啊?」
康爵相當掃興,門鈴又響一次,他黑著臉去開門。不久有廚師抱著冰桶和箱子進來,把菜從箱子裡取出來,放在餐桌上,開酒,收小費,大聲道謝後離開。檳榔問:
「是什麼?」
「晚餐。從星辰餐廳訂的,他們那兒的菜做得很好。」
她看著桌上的龍蝦與美酒:「我以為我們要自己做晚餐。」
「你會做菜嗎?」他問。
「你不是會嘛。」
「別指望我會天天為你下廚房,那樣太沒前途了。」
檳榔聳聳肩:「我只是想我可以幫你做。不用更好,我也討厭在廚房裡轉。」
他粲然一笑,過來,雙手環住她的腰,說:「我看我們乾脆連晚飯都不用吃了,先把剛剛的事做完好不好?」
她踮起腳勾住他的脖頸,媚眼如絲地笑問:「剛剛什麼事?」
他只是笑,輕啄她的唇瓣,給她幾個淺吻。她放下腳跟笑道:
「我們太不協調,光從身高上就能看出來。」
「是啊。」他仍摟著她,半開玩笑地說,「你要是再長高點,我就不用總倒下去了。」
「既然那麼麻煩,那你以後就別倒下,我又沒求你倒下!」她佯作不高興。
他笑著一把將她抱到桌上坐下,她「呀」地一聲笑了。
「這下高了。」他說,手仍圈住她的腰,低頭細吻她。
她被逗得咯咯直笑,掙脫開,把酒杯遞給他,道:
「還是先吃飯吧,來嘗嘗葡萄酒。」她把酒倒進杯子,喝一口。
他「哧」地笑了,一臉遺憾地望著她將龍蝦盛入盤中,掏出打火機點燃桌上的蠟燭,關盞燈,打開音響,優美的音樂流瀉而出。她背靠著桌沿,笑說:
「還挺浪漫的!」
「你是說我,還是說這個環境?」他問。
「都有。」她靈活地回答。
他便紳士地為她拉開椅子,她坐下來,把餐巾鋪在膝上。他望著她,她不自在地問:
「你這麼看我幹嗎?」
「我想多看看你。」他回答,於是她露出羞赧的笑。停頓一下,他接著說,「我有禮物送你。」說著,從紙袋裡取出一隻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套玫瑰形鑽飾。
「哇,好漂亮,玫瑰花!」她讚歎。
「是啊,白玫瑰,就是你。今天算是我們第一次正式的晚餐,所以要送個有紀念意義的禮物給你。」
「可是……前兩天你剛送過那套祖母綠。」
「那個是因為你喜歡,這個是因為需要紀念一下。等二十年後你再拿出來,你還會記得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吃飯時我送給你的。」
她嫣然一笑,她喜歡聽他說這種帶有承諾性質的話。他把首飾塞進她手裡,笑問:
「喜歡嗎?」
「喜歡。真漂亮。」她嫣然笑答,「謝謝。」
他握住她的手,說:「從今以後,這裡你可以隨時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只要你開心就好。」
「我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對。」他肯定地道,「從此以後,你就是這裡的女主人。」
檳榔心花怒放,望著他笑得開心。頓了頓,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斂起笑,抿抿嘴唇說:
「雖然我知道這麼問很無聊,可我還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吧。」
「你不會隨便就把一個女人領回家來吧,我是第幾個來你家的女人?」這問題是很無聊。
「第一個。」
「真的?」
「你看我像騙子嗎?」他噙笑反問。
檳榔撲哧一笑,心裡特別高興,望著他,笑靨如花。康爵便含笑拿起刀叉:
「來,嘗嘗龍蝦。還有特地為你點的沙朗牛排,你最喜歡吃的。」
檳榔粲然一笑,拿起刀叉,滿心甜蜜地吃晚餐。
康爵家的二樓臥房有一個很大的飄窗,在漂亮的落地窗前,體積相當於大單人床。窗戶上有一道可以從上垂下的紗簾,而飄窗外的兩邊也懸著厚重的窗簾,皆為白色。飄窗上還鋪著厚厚的長毛毯,兩頭放了好多柔軟的靠枕。吃過晚飯,他向她介紹完一樓的收藏品後,來到二樓,她一眼便被這個飄窗吸引,繼而愛上了它。
「哇,這麼大的飄窗,我喜歡這裡!」她興奮地說,過去坐在飄窗上,「這裡是二十二樓,居高臨下!這麼軟!」她用力按按墊子,覺得這像一張小床。
他坐到她身邊,笑問:「你才發現這裡有飄窗?」
「我剛剛沒上來。」她拉拉兩旁的簾子,笑說,「把簾子拉上,就可以把自己藏起來。」
這一語似乎點破康爵的心,他吃驚地望著她,眼裡充滿驚喜。檳榔卻並沒注意到,摸摸旁邊的小音響:
「這裡還有音響呢,又是班得瑞,你比我還喜歡班得瑞!」
她打開音響,優美的曲調如潺潺流水。兩人一起擠坐在飄窗上,康爵把外邊的厚簾拉上,於是兩人便被囚困在這片小小的世界裡。室內沒開燈,藉著漸暗的天色裡殘餘的一點光亮,他們只能看清彼此。他將她那嬌小的身體包圍在自己的羽翼下,她的身體很柔軟,擁抱著她的感覺令他很滿足。遠處是萬家燈火,都市霓虹,而身邊卻清靜溫馨、安寧自在。兩顆單一的心就在這小小的空間裡開始彼此依靠。
躺在柔軟的墊子上,她順勢依偎在他的懷裡。他的懷抱很寬廣很溫暖,她心中的柔情就像是那音樂一樣細水長流。她望著窗外商廈林立中的點點燈火,感受到的居然是一種滿溢的幸福。
「在想什麼?」良久,他看一眼她出神的容顏,低聲笑問。
「這真是個好地方。」她說,「將自己囚困在一個與世隔絕的空間裡,享受著孤獨寂寞。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幻想著每盞燈光背後的故事,就像是個躲在世外窺探世界的人。然後看著自己孑然一身,更加孤獨寂寞。只有一直把自己放在一個沒有出口的空間裡,隔絕一切人和事,才會得到安慰。或者與其說是得到安慰,還不如說是躲避現實,在封閉中得到安全感,以防止自己被傷害。」
康爵一直望著她,他默默地聽著,她的聲音很輕柔,她的話語彷彿觸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部分,他驚喜地發現她竟然能讀懂些什麼。於是在她抬頭看他時,他將他的吻熱烈地落在她的嘴唇面頰之上,並引來她的一連串細吻。她抱住他,雙唇頑皮地流連於他的臉頰唇瓣,繾綣於他的頸窩之中細細地吻。
康爵輕輕地笑,一面回應她,一面用低啞的聲音道:
「你別把唇膏印弄我一身!」
「這是不脫色的唇膏。」她和他膩歪著,用迷濛的嗓音說,「很貴的,絕不是假貨。」
他哈哈笑:「那就更糟了,以後你別化妝,免得我鉛中毒。」
「你不覺得我化了妝很性感嗎?」她咯咯笑問,頑皮地與他鬧。
他握住她搭在他身上的手,道:「我還是喜歡你不上妝的樣子。」
「我有那麼傾國傾城到不化妝就能看嗎?」她笑問。
「我覺得你傾國傾城你就傾國傾城。」他回答。
她嫣然一笑,勾住他的脖子,停下來,看著他,揚眉笑道:
「我認為你是在給我灌迷湯。」
他低頭吻她,笑問:「那你被迷住了嗎?」
她承接著他的唇,在他的唇下嘻嘻低笑,說:「我得走了!」
「晚上才剛剛開始。」他才剛剛開始。
「我以為我只是來吃晚飯的。」
「哪有免費的晚餐?!」
「你還要我付賬?」
「當然了!」
「付什麼?」
「整晚你都要留下來陪我。」
「費用太高了,你是奸商啊?」她哈哈笑。
「你想吃霸王餐?」他覆住她的身子,點她的鼻尖,笑道。
她「哧」地笑了,喃喃低語:「你又沒有多餘的睡衣!」
「你可以不穿衣服!」他纏綿地親吻她。
「那樣會冷。」她咕噥道。
「我不會讓你冷的。」他笑說,更深地攥住她的唇。
「真的?」她懷疑地問。
「如果你沒有意見,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了!」他扯開她的衣服,用實際行動讓她的身體如火焰一般迅速燃燒……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從來沒這麼折騰過,腰酸背疼。
英俊的男人就躺在身邊,她知道,無論結果怎樣,與他在一起,今生的感情路也算轟轟烈烈過。她用手摩挲他飽滿的額頭、濃黑的眉毛、直挺的鼻樑、美妙的唇形。這是她第一次真正地躺在他的床上,那感覺很不真實。她明明很開心,但心底裡莫名的恐慌卻讓她猶如嚼青檸檬,酸澀不已。
她抬起身,在他迷人的臉上眷戀地輕吻一下,剛要離開,他的手突然勾住她的腰,用力一拉,她立刻倒在他的身上,被嚇一跳。
「你幹嗎?!」她笑捶他,「什麼時候醒的?嚇我一跳!」
「就在你對我動手動腳的時候。」他回答,她長及腰的頭髮披散在身上,**的**還散發著歡愛後的熱度,他愛憐地拂過她額頭上的亂髮,「一個人多沒意思,你繼續,我配合你。」
檳榔笑著,咬住嘴唇望著他,突然用指頭在他的腰間一捅,康爵的身子頓時彈起來,立刻抓住她的手。她嘻嘻地笑,卻沒再和他鬧,而是注視著他的臉。她的心中充滿了對他的濃情蜜意,她低頭,在他的前額與面頰上印下淺吻,最後停留上他的唇瓣,輕輕地咬了下。
蜻蜓點水般的吻充滿愛戀,居然讓他意亂情迷,在她又一次低頭輕吻他時,他一把按住她的後腦,深深地吻她,順勢翻身壓住她,在她的身上狂熱地親吻,留下一串紅紅藍藍的齒印。他的唇埋在她的頸窩裡,啃得她又痛又癢。
「康爵——」她哧哧地笑。
「嗯?」他吻得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是早上八點!」別再壓著她了!
「那又怎麼樣?」
「你要上班。」
「我不要上班了!」這就是當老闆的好處。
「可我要上班!」
康爵終於抬起頭,翻下去,平躺在一邊,表情像是百無聊賴。檳榔才不管他是不是因為被拒絕所以掃興,仔細查看身上的印子:
「你看你給我弄的,這樣怎麼出門?!」
他看著她身上被自己製造出的吻痕,撲哧一笑,摸了摸。她不悅地說:
「真是討厭,你以後不許再咬我!」
「你也咬我了你怎麼不說?」
「我哪有?!」
「還說沒有?!這是什麼?」他指指胸膛上的印記。
標準的六塊肌肉,脫了衣服,近距離看他的身材更加完美,她心虛地掃他一眼:「我和你不一樣,我是要穿裙子的。」
「那你就不穿裙子,以後只穿給我看就好了。」
「想得美!去把衣服拿給我!」
他把自己的睡衣遞她:「你穿這個吧。」
她套上,爬下床,抱怨道:
「我以後再也不要住這兒了,睡衣沒有,連拖鞋都沒有!」
他下了床,伸手抱起她走進浴室:
「是是是,真囉嗦,我會買睡衣和拖鞋給你,下次就有了!」
檳榔只是笑,洗過澡,穿好衣服,站在鏡子前擦頭髮。他從衣帽間出來,一邊打領帶一邊問:
「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
「你有時間嗎?」她幫他打領帶,「我到辦公室再吃也行。」
「那好,我先送你上班,晚上再給你打電話。」
「好。」她幫他整理著襯衫領,嫣然一笑。他摟住她的腰,在她的唇上親一口。
如果拋開他們的身份,一切就都是美好的。檳榔和他在一起非常快樂,從沒感受過的快樂,比和康進在一起還快樂。
她喜歡他,非常地喜歡。即使他是毒藥,她也能心甘情願地喝下去。她就是一隻飛蛾,面對熊熊火光,她毫不畏懼地捨生忘死,並且即使是去死還會很快樂。她從前不是個傻瓜,現在正慢慢地摸索著去當個傻瓜,也許以後會變成徹頭徹尾的傻瓜。可她卻很開心。
辦公室內。
孟轍盯了檳榔十分鐘,可她一直望著窗外傻笑,根本沒發現。
「喂,你幹嗎在那兒傻笑?!」他受不了地敲她的頭。
她終於回過神來:「誰傻笑了?!」
「你都那樣了,還不是傻笑?」他指著她,「蘇檳榔,你最近的智商好像突然降低了,動不動就傻笑。」
「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我可覺得你很可疑,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不一般的事,比如……」
「比如什麼?」她危險地盯著他。
「反正你有點奇怪,女人總是傻笑的唯一理由就是——戀愛。」
「別隨便造謠,那屬於誹謗!」
孟轍剛要說話,門被推開,孟太太從外面進來,叫道:
「孟轍!」
「媽,你怎麼來了?」
「孟太太,」檳榔訕笑著站起來,見母親怒視兒子的表情,忙說,「你們談,我先出去發傳單。」抱起傳單趕緊跑。
「媽,你來幹嗎?」孟轍見她走了,問母親。
「你還問我?!」母親憤怒地拍他,「說好十一點你去相親,你怎麼沒去?!」
孟轍看看表,回答:「我忘了。」
「忘了?我看你是故意的!」孟太太又掐兒子,「每次相親你都給我弄出這種事!你讓我和吳太太怎麼說?!」
「所以你就別給我安排相親了,又不是我願意的。」
「你還說!我要不給你安排相親,你還打算玩到什麼時候?都多大了,連個固定的女朋友都沒有,你就是不讓我省心!」
「好了好了,媽,你嘮嘮叨叨不累嗎?你坐下!」他把母親按在沙發上,倒杯水,「你就不要為我操心了,我自己會想辦法。」
「你能想什麼辦法?」孟太太又擰兒子耳朵,「只會跟那種女人胡鬧!我告訴你,今晚六點,去見李太太的女兒!」
「還見?」
「少廢話,讓你去就去!我和李太太關係很好,她女兒剛從比利時回來,你別爽約,不然我可不饒你!」母親警告。
孟轍無奈地直想翻白眼。
入夏的氣溫已酷熱難耐,只有在高樓的背光處才能躲避中暑的危險。檳鎯頭戴闊沿帽,站的就是陰涼處,和一名大學生不停地對著往來的人們發傳單。
一輛藍色保時捷「滋」地停在路邊,一身紅裙的康颻從上面跳下來,並從副駕駛位上抱下一名四五歲的小女孩。
「連這種事都要你親力親為?」她笑問。
「創業初期,支出費用能省則省。」檳榔回答。
她低頭去看康颻領著的小女孩,一個十足的美人胚子,白嫩猶如牛乳的皮膚,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長頭髮鬒黑濃密,唇紅齒白,眉清鼻挺。一身白色公主裙穿在身上,活脫脫一尊陶瓷娃娃,不見絲毫瑕疵。然而這孩子雖漂亮,卻有著一副空洞畏縮的神情。她怯生生地看著檳榔,讓檳榔的胸口沒來由地被狠狠一撞,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那雙眼睛似曾相識,竟讓她想起康爵注視自己時那繾綣依戀的眼神,使她心裡忽然酸酸的很難受。
她突然覺得從這孩子身上居然看到了康爵的影子。
「她是誰?」她心裡亂跳地問。
「她是我侄女,alvin的女兒,很像吧?長得簡直一模一樣。」康颻笑答,低頭對小女孩溫聲道,「小柔,這是姑姑的朋友,你可以叫她『蘇阿姨』。」
「蘇阿姨。」康柔用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盯著檳榔,低聲叫人。
她的眼神讓檳榔有些心疼,其實她本該憤怒或者不舒服,因為康爵從未提過他有女兒。可面前的這個孩子卻令她的心產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當她注視著她時,她的心裡忽然湧起一股柔情,就像當她看見康爵時的那種感覺一樣。
「你……叫什麼名字?」她蹲下來,柔聲問。
「alice,康柔。」小女孩囁嚅著說,白淨的臉有著彷彿對一切都很恐懼的空洞表情。
「小柔,好好聽的名字,長得真可愛!」她愛惜地笑道。
康柔望著她的笑容,好一會兒才遲鈍地扯動紅潤的唇,靦腆地笑起來,像是才聽懂她的稱讚。
「可以和阿姨握個手嗎?」檳榔向她伸出手。
康柔微微地笑,把柔軟的小手放進她的手掌裡。檳榔也微笑,輕輕搖晃了下,說:
「你叫康柔,我叫蘇檳榔,我們現在算是正式認識了,你能記住我的名字嗎?」
康柔咬住嘴唇點頭,用大眼睛望著她。
「真聰明!」檳榔溫柔地笑道,伸手輕輕將她的碎髮夾至耳後,她羞怯地笑。接著檳榔仰頭問康颻,「你們這是去哪兒?」
「我剛帶她買了玩具回來,正要去吃午飯。」
「現在還沒吃飯?這都兩點了。」
「在商場逛久了,忘了看時間。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檳榔回答,低頭笑問康柔,「小柔,阿姨請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康柔眼睛一亮,用力點頭,康颻則反對:
「吃炸雞很容易胖。」
「她是小孩子,胖點有什麼關係?!」
「太胖了,長大就成不了美人兒了。」
「沒到青春期前,只要不暴飲暴食就不會胖。而且肯德基很近。」檳榔指指旁邊的快餐店,「你偶爾也吃點快餐,打打牙祭,我請客。」
「你請?」
「嗯,我請,隨便點。」
「好,你帶她進去,我去停車。」康颻這才表示同意。
檳榔答應,拉起康柔的手笑道:「小柔,姑姑去停車,你跟阿姨先進去,阿姨給你買好吃的,好不好?」
「小柔,跟蘇阿姨先進去,姑姑去停車。」
康柔乖巧地點頭,雖然神情很慌張,但還是跟檳榔走進快餐店。來到點餐區,她牽著她的手笑問:
「你想吃什麼?兒童套餐怎麼樣?」
康柔睜著很圓的大眼睛,點頭。檳榔就點一份兒童套餐和其他幾樣,端起托盤來到一處空位上,先帶孩子去洗手,然後坐在卡座裡。康颻找來,與康柔坐在一起。檳榔把漢堡的包裝紙打開,遞給孩子。
「謝謝阿姨。」康柔用蚊子聲道謝。
檳榔溫和地笑,看著她小口小口吃,問:「小柔多大了?」
「四歲。」康柔奶聲奶氣地回答。
「長得和他爸爸一模一樣。」檳榔說。
「像吧?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十足的美人胚子,將來肯定有一卡車的人追。」康颻笑道。
「康爵不是沒結婚嗎?」檳榔吃著薯條問。
「生孩子和婚姻狀況有關係嗎?」康颻在挖土豆泥。
檳榔立刻明白了,這時康柔不小心把雞肉塊掉在裙子上,康颻輕呼一聲,急忙用紙巾給她擦:
「怎麼都吃到衣服上了?」
「對不起姑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不喜歡我!」康柔忽然很惶恐地說,那語氣令檳榔心口一窒。
康颻也愣了,繼而忙笑道:「姑姑沒不喜歡你,沒關係,你繼續吃吧。」她摸摸孩子的臉蛋,康柔這才放心地繼續吃。
檳榔很吃驚這孩子為什麼會這麼敏感,看向康颻,康颻對此情景也很無奈:
「她總是怕別人不喜歡她,我和雷霆去看過她很多次,她經常說這句話。」
「上幼兒園了嗎?」
「在紅葉幼兒園。」
「哦,貴族幼兒園。」檳榔聽過那裡,又問,「她和康爵住?」
「不是。她自己住在藍堡莊園的別墅裡,由保姆、家庭教師、管家全程監護。指望他親自照顧孩子,下輩子吧。我和你說,他和康進沒什麼兩樣。」
「這麼說……」檳榔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是康進的孫女了?」
「可不是!」
「沒想到他連孫女都有了!」她呆呆地歎道,心裡很鬱悶。
「你要是能讓康進娶你,你就是她奶奶。」康颻哈哈笑。
「這笑話一點也不好笑。」檳榔瞪她一眼,頓了頓,「你和雷霆經常去看她?」
「這件事還是雷霆先告訴我的。」
「有多少人知道?」
「不多。只有我、雷霆、孟轍知道,連慕靖文都不知道。alvin不願意讓太多人知道。」
檳榔沒言語,眼睛一瞥,卻看到康柔正呆呆地望著遠處出神。她好奇地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原來這家餐廳的窗前有一架小小的兒童滑梯。今天的客人並不多,所以滑梯前只有一對母女,小女孩大概五六歲,在滑梯上玩得正樂,而她母親則小心地在底下接著。康柔就那樣羨慕地看著她們,那眼神忽然令檳榔的心裡很難受。如果是私生女的話,這孩子也許是想媽媽了。
「小柔,你怎麼不吃?」康颻疑惑地問。
康柔趕緊收回目光,低頭吃東西。檳榔覺得這孩子有著異於同齡人的早熟,想了想,溫聲笑問:
「小柔,那邊有滑梯,想不想玩一會兒?」
小柔看著她,大大的眼睛裡閃過驚喜,露出微笑,用力點頭。檳榔笑問:
「阿姨帶你去好嗎?」
康柔立刻跳下椅子,被檳榔牽起手去玩滑梯。她拉著她的手一步步地登上小滑梯的台階,檳榔囑咐:
「小心啊!」
康柔愉快地從上面滑到地面,臉紅撲撲的,笑容突然燦爛起來。檳榔笑問:
「還玩嗎?」
康柔點頭,又在她的陪伴下上去,再滑下來,顯得很開心。
「這是你的孩子?」一名孩子媽媽喜愛地問,「長得像娃娃一樣,多大了?」
「哦,四歲。」檳榔回答。
「長得真漂亮。不像你,像她爸爸吧?」
「啊,對。」檳榔含糊回答。
孩子媽媽嘖嘖讚歎幾聲,帶孩子回去。康柔自己在這邊玩開了,檳榔陪著她,直到她玩夠了,白皙的笑臉上出現一抹粉紅。
「不玩了嗎?」她問。
「不玩了。」康柔開口說,聲音甜甜的。
「那我們去把漢堡吃完,好嗎?」
「好!」康柔笑答,拉住她的手,回到座位上繼續吃漢堡。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小孩。」康颻對檳榔笑道。
「你也說過你不喜歡小孩,還照顧得這麼起勁。」
「她是我侄女。」
「我只是不喜歡生小孩,不代表我不喜歡孩子。」檳榔笑說,看到康柔一邊吃漢堡一邊睜大眼睛望著自己,便問,「小柔,這些夠嗎,還要不要吃別的?」
「不要了。」康柔老實地回答。檳榔微笑,摸摸她的長髮。
吃過飯走出餐廳,康颻帶康柔上車,檳榔蹲下來與她道別:
「小柔再見,一定要記住阿姨,下次見面可不要忘了。」
康柔點點頭,解頤一笑,露出兩排很白的乳牙。康颻抱她上車,對檳榔說:
「走了,電話聯繫。」
「好。」她站起來,叮囑,「慢點開車。」
康颻便上車離開。汽車發動時,康柔忽然露出甜甜的笑容對檳榔搖手,她也給予回應。等她們遠去,她心裡歎口氣。童年不幸福的孩子總會成熟得很快,獨立思想的形成速度也會加快,這也許會讓她變得老成世故,但同時又會失去太多東西。幸與不幸,真的很難評價。
晚飯時康爵給她打來電話,柔聲笑問:
「在幹什麼?」
「上班,還能幹什麼。你呢?」
「我也在上班。」他笑道,「我想你了,你有沒有想我?」
「康爵,為什麼不告訴我你還有個女兒?」她問。
他聞言,沉默了兩秒,說:「你怎麼知道?」
「今天在街上碰見的,颻颻帶著,說是你女兒。」
「你……不高興了?」他似乎沒聽出她語氣裡的不悅。
「沒有。可你不該瞞我。」
「對不起檳榔,我應該早點告訴你。這件事電話裡說不清楚,我今晚要開會,明晚你來了我再告訴你。」
「好。」她爽快地答應。
「你真的沒生氣?」他想再次確認。
「這件事明晚再說吧。吃過飯了嗎?」
「沒有,今晚有飯局。」
「要喝酒?」
「嗯。」
「少喝點酒。」
「知道了。你晚上能早點下班盡量早點下班,別回去太晚,我不放心。」康爵叮囑。
「知道了。」
「我愛你。」他低聲說。
她嫣然一笑,認真回應:「我也愛你。」
康爵粲然一笑,兩人放下電話,心裡都像被熨過一樣非常舒坦。
次日晚上,她下班,正在家換衣服準備去找康爵,剛走到玄關,大門忽然敞開,康進從外面走進來,這讓她錯愕而惶恐,卻又不敢讓自己的表情露太多。他也愣住了,望著她的濃妝艷抹:
「你要出去?」
「啊?哦!你怎麼回來了?也不打電話?」
蘆葦把行李箱拖進來,她讓他放到臥室去,然後問康進:
「吃過晚飯了嗎?」
「在飛機上吃了。你呢?」
「我也吃過了。」她本來沒吃過,可看到他也不想吃了。蘆葦放好東西出去,她關上大門。
「你剛剛要去哪兒?」康進想起來,問。
「我……我想出去轉轉。」她回答,小心地觀察他的臉色,生怕他知道什麼在審查自己。
「我說過多少次別總去泡夜店,你怎麼總不聽?」他不滿地道,看來什麼也不知道。
「我知道了。我又不知道你今天回來,我不去就是了。」她回答,努力讓自己的表現正常一點,「剛從深圳回來嗎?」
「嗯。」
「哦。」她說,問,「我幫你泡茶?」
「好。」他回答,步入書房。
檳榔就去廚房,其實是給康爵發信息說她有事不能去了,然後關機,這才泡茶,伴一碟核桃酥送到書房。康進坐在電腦前顯得很忙,她端茶過去,他笑問:
「這是什麼?」
「核桃酥,我做的。」
「不錯啊,連核桃酥都會做了。」
檳榔只是笑,他又說:
「箱子裡有帶給你的禮物,粉色的盒子,你自己拿。」
「好。」她只有這個反應,見他繼續埋頭,這才出來,到他的臥室去整理箱子。
粉盒子裡是一套香奈兒夏裝。她拿在手裡,歎口氣。
這些日子她一直不願去想康進,偶爾記起,也會馬上轉到別處。與康爵在一起時,她甘願沉淪,什麼也不想,只想和他在一起。可當她真正面對康進時,她不可能不去想,到那時愧疚、恐慌、不安、憂鬱一齊湧上心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可她又該怎麼辦呢?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愛康進,康進也不會愛她。她愛康爵,但那又能怎麼樣呢?康進給她錢,為她提供最好的生活,她得到了優渥的一切,她唯一能給他的只有忠誠,可她卻沒做到。不僅沒做到,而且讓她拋棄忠誠的對象一定會讓康進暴跳如雷甚至殺了她。她覺得自己很忘恩負義。可她能和康進分手嗎?就算分手,康爵會娶她嗎?都不能。然而儘管這樣,她卻不想與康爵斷絕來往。一想到他們不能再見面她就很難受,比當年在雨裡淋透的感覺還要難受,於是只能這麼乾耗著。她不傻,卻開始迷失。而她的行為,不是在玩火那麼簡單,她是在抱著定時炸彈,一切煎熬都將是灰飛煙滅的前兆。
她抱膝蜷縮在客廳的沙發上,膝蓋上攤著書,可是卻在沉悶地望著窗外的天空。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當她終於回過神,長歎口氣,眼睛瞄向時鐘時,才發現此時已是晚上九點。
書房的門突然開了,把她嚇一跳。與此同時,腳步聲與刺耳的手機鈴聲同時響起。她聽到康進隨即回到書房去接聽電話,不久後再次出來,直接走進客廳,卻急匆匆地對她說:
「我有點事,出去一下,一會兒回來。」
她有些呆板地望了他兩秒,遲鈍地點頭,他就走了。
可是一夜過去後,他始終沒有回來。
而她一整夜哪裡都不敢去,沉悶地呆在家裡,徹夜難眠。現在在經歷與康進相關的情況時,她總是會覺得很乏力。
「我聯繫了『美味網』的總編,」下午孟轍從外面進來時說,「他答應下週四會抽時間帶人過來。那可是一等一的美食網站,比你那些宣傳單可管用多了。」
「有多管用?」檳榔問。
「當然很管用,正常人現在找餐廳都會上網搜索。」
「免費的?」
「哪有免費的好事,肯定是要給回扣的。」
「給多少?」
「不知道,申主編向來都是來看一圈後再開價。」
「那他看見你,費用一定不會低。」
「我會讓他給個友情價。」
「非得這樣嗎?」
「增加知名度嘛。」
檳榔想了想,說:「隨便你,你自己決定吧。」
「一提到花錢你就肉疼,有些花費是必要的。」
「我知道。」
「那就這麼定了,你和景強確定一下那天的菜單。」他將胳膊肘放在桌上,「還有,晚上一起吃飯吧,聽說有一家新開的西餐廳也挺有名,很火,去看看。」
「今晚不行,我有約了。」
「你最近好像很忙,你是不是有什麼事了?」他曖昧地問。
「你又想說什麼?!」檳榔瞅他一眼,抱起考核表出去了。
晚上。
她和康爵約好要見面,她給康進打電話得知他今晚不會回來,這才放心去找康爵。
這行為無異於玩火,危險,但刺激。
她在玄關處發現康爵買給她的粉色拖鞋,這讓她很高興。她坐在沙發上等他回來,雖然過了約定時間一小時後他才回來,可她還是很開心。等他開門,她立刻跳起來撲過去。他伸手抱住她,笑問:
「有沒有想我?」
「你想我了嗎?」
「你要先回答你想我了,我才能告訴你。」
「我想你。」她勾住他的脖頸,望著他溫柔地說。
他笑了笑,在她的臉頰、唇邊愛戀地親兩口:
「我給你買了壽司,我們晚飯吃壽司。」
「你還沒說你有沒有想我!」她不滿意地拽住他的衣領。
「我當然想你了!」他道。
檳榔便嫣然一笑,他低頭又在她的唇上深深地親吻,拉她走到餐廳,拿出袋子裡的壽司:
「餓了吧?」
「說好七點鐘見面,你遲到了一個小時。」她坐下來。
「會議延時了,偏偏路上又堵車。」他遞筷子給她。
檳榔看看他,頓了頓,笑問:
「你不和我說說你女兒嗎?你從沒告訴過我你有女兒。」
「我怕你會不高興,不過她不會妨礙你什麼。」他沉默了半秒,回答,可並不願多談。
「孩子媽媽是誰?」
「我也不知道。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三年前我在費城時喝醉了,我也不記得是和誰。後來有人把孩子扔到我當時借住的朋友的那套公寓的門口,孩子媽媽說孩子是我的,但我到現在也記不得那個女人到底長什麼樣子。」
「因為一夜情蹦出的私生女?」這就是遺傳。
「對不起,我不該瞞你。」他握住她的手說。
「你是不該瞞我。那孩子媽媽呢?」
「不知道。她把孩子扔下了,說她養不起所以要把孩子給我。她也不是什麼好人,孩子來時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說是被她媽掐的。」
「所以她媽媽不會回來了?」
「肯定不會。小柔是從美國過來的,而且我根本不認識她媽媽,我也沒想到,就因為喝醉了,結果弄出這種事來。」
「你以後不會再弄出私生子吧?」
「當然不會,一次已經夠了。」
「你不和小柔住在一起?」
「她有保姆和家庭教師陪著,我在藍堡莊園以她的名義買了一套別墅,那裡離幼兒園比較近。」
「你不喜歡孩子?」
「你要我說實話的話,我對孩子沒多大感覺。」他平板地回答。
「她知道你是她爸爸嗎?」
「應該知道。」這叫什麼回答?
「驗過dna了嗎?」
「驗過了。」
「是啊,不驗也該知道,她長得和你一模一樣。」她揚眉。
「她會在這邊呆到小學讀完,然後我會把她送出國,讓她在國外過她想要的生活,所以你不用擔心。」
「你覺得我在擔心什麼?」檳榔聽出他的畫外音。
康爵淺笑,思忖了片刻,說:「我也不知道你擔心什麼,不過如果你是在擔心你做不好繼母,那你不用擔心,你不需要給她做繼母,你可以不和她來往。」
「我一點也不為自己擔心,我擔心的是你。」
「你擔心我什麼?」他好笑地問。
「童年是很重要的,小時候逆來順受不代表長大以後也會那麼溫順,一旦她長大,她會恨你。而且對女孩來講,對男人的最初認知都來自於父親。如果你做不好父親,將來長大她會遇人不淑,然後就會有一個騙子利用她來騙你的家產。」
「你想得也太遠了吧?」他哭笑不得。
「這是連鎖反應。她現在四歲,十年後十四歲,二十年後二十四歲,二十年轉瞬即逝。小柔不愛說話,但非常早熟,這樣的孩子心思敏感,很容易誠惶誠恐,缺乏安全感。不是所有人都會百煉成鋼,不好的童年會成為某些人終身的噩夢。」
「我們一定要討論這個嗎?」他有點不耐煩。
「你不想聽我就不說,反正孩子不是我生的,也許你會認為我是在多管閒事。」
「怎麼會!」他握住她的手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我們兩個在一起,沒必要總談孩子。」
「我只是覺得小柔很可憐,你應該多關心關心她,這樣對你也有好處,讓你多點人情味。」
「她不愛說話,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她微微一笑:「她說不定以後會是你的繼承人,我看你還是不要太隨意地對待她好。」
「你想得也太遠了吧?」
「我是為你好,想遠點沒壞處,等二十年後你再想就晚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敷衍地道。
「行,我不說了,反正你也不願意聽。」她淡笑,夾起一塊壽司放在他嘴邊,他張嘴接了,她繼續說,「我只是希望你能開心點,不要總像個機器一樣冷硬冷硬的。」
「我冷嗎?我對你多熱情!」他嬉皮笑臉地道,「尤其是在晚上,我讓你不滿意嗎?」
「少來!誰和你說這個?!」她繃起臉拍他。
他嘿嘿地笑,要求:「再喂一個吧!」
檳榔看著他,笑了笑,夾起一塊壽司放進他嘴裡。
飯後,康爵也不開燈,窩在臥室的飄窗上看夜景。檳榔泡好茶上來,倒杯茶給他。他喝一口擱下,騰出位置讓她坐在他旁邊。她坐過去,他將她圈在懷裡。
柔和的音樂從音響裡飄出來,迴盪在滿眼夜色的房間裡。房間的擺設極為簡單,甚至會顯得空曠。檳榔窩在康爵懷裡,抓他的手玩,在上面摸來摸去。許久,他從窗外收回視線,落在她身上,含笑在她的臉上親了親。
「你現在不用香水了。」他的鼻子在她的頸窩間嗅嗅,「是因為我說不讓你噴香水嗎?」
「才不是,只是最近很忙,忘了!」她嘴硬。
康爵不信地笑,說:「你身上有種很特殊的味道,比香水的味道更自然更清淡,我喜歡這種味道。」
「真的假的,我怎麼聞不出來?」
「你自己聞不出來。」
「別人也沒說過,我媽都沒說過。怎麼可能,我又不是香妃!」
「我的鼻子比一般人靈,別人聞不出來的我都能聞出來。」
「真的?那你可以去當警犬了,以後負責機場的安保工作。」
「好啊,你敢笑我,看我不收拾你!」他的手放在她的肋下抓她的癢,她頓時大笑起來,連連告饒,他還不依地問,「服沒服?」
「服啦!」檳榔咯咯笑道,「討厭!總來這招!」
「誰讓你那麼怕癢,渾身都是癢癢肉!」他隨手在她身上摸一把,她又開始哈哈笑,他嘲笑,「你還真怕癢!」
「討厭!」她在他身上打一拳,被他抓住手。
他在她的拳頭上親一下,低笑道:「我們去洗澡吧?」
「你給我買睡衣了嗎?」
「買了,我給你買了三十套,你可以每天晚上換一套。從那個門進去,我把給你的衣櫥騰出來了,衣服都給你準備好了。」
「衣櫥?」
「嗯。」康爵見她疑惑,便拉她站起來,「你先看看也行。」
這間房間有兩個衣帽間,分別是男女主人各有的。因為康爵是單身,所以女士衣櫥一直空著裝雜物,現在騰出來。打開門,裡面從衣服到絲巾一應俱全,沒有檳榔家的衣帽間大,但裡面塞得滿滿的衣服卻夠她在這兒過上好幾年。他笑問:
「喜歡嗎?滿不滿意?」
「非常滿意。」她望著那些衣服,笑說,「我沒想到你還給我弄出個衣櫥來,看來你是打算讓我在這裡常住。」
「當然了,為了讓你常住,這樣會更方便。」他將她打橫抱起來,笑問,「現在可以去洗澡了吧?」
「我要挑一挑今晚要穿哪件睡衣。」她笑答。
「你今晚哪件也不用穿,因為你沒有穿衣服的機會。」他在她耳邊蠱惑道。
「去你的!」檳榔嗤笑一聲,推他一下。
康爵哈哈笑,將她抱進浴室,關上門……
清晨。
豪華公寓裡。
康進站在梳妝台前打領帶,通往浴室的門開了,一名美麗年輕的女子從裡面出來,滿身香氣與濕氣地從後面抱住他撒嬌:
「你必須要上班嗎?我不想讓你走!」
他拍拍她抱住自己的手,笑道:「乖,我今天還有很多會。」
「今晚你來不來?」
「不一定,到時候再說吧。」
「嗯!」女子發出柔媚的嬌吟,「我不要!你今晚也要來!不然人家一定會很想你,會想你想到睡不著!」
「聽話!」他掙脫她的懷抱,摸摸她的下巴,笑說,「來之前我會給你打電話。而且今晚你不是要飛大阪嗎?」
女子抱著他的腰,頭靠在他的胸膛上,嬌慵地道:
「人家不想去!人家就是不想讓你走!」
「善舞,我要上班了。」他推開她。
「好吧好吧!」善舞只得道,幫他整理衣領,垂下眼簾,說,「對了,親愛的,我想和你說件事。」
「什麼事?」
「我們在一起已經很久了,可我還是租房子住,這樣子人家沒辦法好好照顧你啦!」她低頭道。
「這套公寓比你從前住的地方好多了,你的租金也是我在付。前天你剛提了一輛新車,現在又想要房子了?」
「不是啦!」善舞急忙笑道,還在低頭,「我不是想向你要房子,我和你在一起是因為喜歡你,不是因為錢。可你總是和我在租住的房子裡,而且這房子又不大,人家怕你會不滿意!」
康進將她的下巴捏起來,笑說:
「我覺得還不錯。這事以後再說,我走了。」說完放開她走了。
善舞眼看著大門關上,很生氣地腳一跺,首戰失敗。
下午。
孟轍又被迫去相親,檳榔和景強、佟鈴開會理清了新菜單和服務生的調配與管理問題,散會後,她到前場去檢視服務狀況,這時康颻帶康柔走進來,笑道:
「這麼忙啊!」
「咦?你們來啦。」
「小柔,叫人!」康颻提醒侄女。
「蘇阿姨!」康柔對檳榔還是有些畏縮,但比初遇時自然一些。
「小柔也來啦!」檳榔蹲下來摸摸她的肩,抬頭問康颻,「你們這是去哪兒了?」
「今天是星期天,我帶她去逛街看電影,順便來這兒吃好吃的,你們有什麼新菜沒有?」
「有,來吧!」檳榔笑著給二人領位,把小柔抱到座椅上,侍者遞來菜單。
「哎,你吃過沒有?一起吃吧。」康颻熱情地吆喝。
「都幾點了,我早吃過了!小柔,你想吃什麼?」
「是啊,小柔,要吃什麼?」康颻捧著菜單問。
「牛排。」康柔小聲回答。
「喜歡吃牛排啊,和阿姨一樣。」檳榔欣喜地發現兩人的共同點。
「阿姨也喜歡吃牛排嗎?」康柔也很欣喜,小聲問。
「是啊,阿姨什麼牛排都喜歡吃。你既然想吃牛排,阿姨就推薦你嘗嘗我們店裡最有名的菲力牛排,怎麼樣?」
「那就菲力牛排吧,再給她點個藍莓布丁,還有……」康颻對侍者說,還沒說完手機響了,她接聽電話,一聲低呼後說出一大串不像英文倒像是法語的話,幾句之後掛斷,匆忙地對檳榔說,「我從法國來了一個朋友,本來說好今晚到,結果前面一個班機有空位,她就來了,現在已經到了。那傢伙連英文都說不好,只會說法語,我不去接她,她只能滯留在機場。你幫我照顧小柔一會兒,等我把朋友安頓好我就回來接她。小柔,你和蘇阿姨呆著,蘇阿姨是姑姑的朋友,也是你爸爸的朋友,她會陪著你。等姑姑辦完事就回來送你回家,你在這裡要乖乖的,好好吃飯,蘇阿姨會照顧你。」她說完,風風火火地出去,就這麼毫無預兆地把孩子扔給檳榔。
康柔的表情看起來很慌張,但沒說什麼。檳榔開始時不知所措,可因為孩子的神情又心疼起來,忙摸摸她的頭安慰:
「姑姑有急事,阿姨先陪你,姑姑很快就會回來了。」
康柔只是點頭,沒言語。檳榔點好菜,這時她抬起頭,問:
「阿姨,你也是我爸爸的朋友嗎?」
「是啊。」檳榔溫柔地回答。
「哦。」康柔點頭,沒再說別的。
不久,侍者把菜端上來,檳榔細心地將牛排切成小塊,方便康柔吃。康柔在吃飯的過程中,不小心又把牛排掉到衣服上,雖然膝蓋鋪著餐巾,可衣服還是被弄髒了一點。她很慌張地看看自己的衣服,又驚恐地看了檳榔一眼。檳榔忙用餐巾幫她擦,笑道:
「沒關係!沒關係!」
「對不起,阿姨!」康柔耷拉著腦袋說。
「幹嗎道歉?你又沒做錯什麼!」她好笑地道,見康柔抬頭看她,便說,「人在小時候經常會在吃東西時弄髒衣服,沒關係,這不是什麼難為情的事,每個人都這樣。」
「阿姨也這樣嗎?」
「當然了,阿姨現在有時候不小心也會弄髒衣服,每個人都有失誤的時候,這很正常,不算什麼大事。」
「可姑姑說,淑女是不能在吃東西時弄髒衣服的。」
「你姑姑說得沒錯,淑女是不應該在吃東西時弄髒衣服,不過這句話你只要記住就好了,只要你知道這句話,等你長大以後自然就變成淑女了。下次吃東西時,你可以盡量不要弄髒衣服,但真正弄髒也沒什麼難為情的,因為這很正常。淑女也是普通人,淑女也有犯錯弄髒衣服的時候。」
「真的嗎?」康柔仰著臉問。
「當然了。」檳榔撫摸她的頭,笑說,「快吃吧,吃飯的時候開心最重要,弄髒衣服只是小事。」
康柔粲然一笑,露出兩行潔白的牙齒,不知為什麼檳榔居然又想起康爵來。
飯後康颻還沒回來,檳榔只好把孩子帶回辦公室,拿出各種筆讓她坐在桌前畫畫。康柔很聽話地畫,一頭烏黑順滑的長髮很遮眼,她總是用手往後攏。檳榔看見,問:
「頭髮遮眼嗎?」
「嗯。」她點頭。
「阿姨幫你紮起來好嗎?」
「好。」康柔笑起來,「可是沒有頭繩。」
「沒關係,阿姨這裡有。」檳榔打開抽屜,拿出自己平時扎頭髮的皮筋和梳子,到沙發上,招手叫康柔過來,捧起她的頭髮,輕柔地梳理,向上高高地扎一個馬尾。
康柔很乖地背對她,讓她給梳頭髮。這時門被推開,孟轍進來,見到孩子愣住了,接著說:
「喲,誰家的孩子?你的私生女?」
「胡扯!」檳榔啐一口。
「那她是誰?」
「颻颻帶來的。」
「颻颻連私生女都有啦!」他大嘴巴地叫道。
「少胡扯!康爵的女兒,你沒見過?」
「我還真沒見過。」他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盯著康柔,笑道,「alvin也沒說把孩子帶出來見見。真新鮮,不說我還沒發現,長得真像。」他湊到康柔面前,說,「小寶貝,叫叔叔,叔叔給你買糖吃!」
「你別把她嚇著!」檳榔感覺到小柔在往自己懷裡偎,「小柔,這是孟轍叔叔,他和你爸爸是好朋友,你爸爸上學時他們還當過同學,和雷叔叔和姑姑也是好朋友,叫叔叔!」
「叔叔!」康柔乖巧地叫一聲,可眼神很戒備。
「真乖,長大了一定是個大美人!」孟轍摸摸她的頭,「叔叔給你糖吃!」他開始翻檳榔的抽屜。
「哎,那是你給她糖嗎?你翻的是我的抽屜。」
「都一樣嘛。」他在她的抽屜裡翻出棒棒糖遞給孩子。
「謝謝叔叔。」康柔的辮子梳好了,靠在檳榔身上吃糖。
「長得是很像alvin,可性格不像。」孟轍評價。
「我覺得很像。」
「alvin的女兒至少應該有點霸氣。」
「霸氣是後天培養的。再說女人不需要霸氣,需要的是勇氣。」
「勇氣?」他坐下來看著康柔,笑道,「她看起來膽子很小。」
「勇氣和膽子是兩種概念。」
「等我以後要是有了女兒,我一定會把她培養成萬眾矚目、才貌雙全的小公主。」
「前提是你得先有老婆才行。相親怎麼樣?」
「別提了!我媽居然找頭母豬和我相親!」
「不是吧?有那麼糟嗎?是不是你眼睛有問題,把好好的一個貂蟬愣是給看成母豬了?」
「貂蟬?那種貨色要是貂蟬,呂布就得一頭撞死!」
「別太挑剔,挑挑揀揀小心越挑越差。」
「那更好!你以為我非結婚不可?切!」
「隨便你好了,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小柔,來,我們畫畫。」
畫了畫,又上網看兩部電影康颻才回來,臨走時檳榔對康柔道:
「小柔,阿姨經常在這裡,以後你可以常來玩。」
「好。」康柔笑得很開心,奶聲奶氣地回答。
雖然只說一個字,但檳榔卻能感覺出她對自己濃濃的友好。雙方作別,在車上,康柔還向她搖一搖手。
不久美味網主編蒞臨,據說這是餐飲業很權威的網站,凡是榮登此網站的餐廳在營業額上都會有大提高。此前檳榔本來對此是有懷疑的,因為她從沒聽過這個網站,她也不認為會有很多人閒著沒事去瀏覽這種網站。但經過觀察,她發現這個網站的知名度點擊率還真高,能在這上面獲得版面的餐廳都能享有不錯的聲譽。
這是一家很厲害的美食網站,當然是盈利性的。那位趾高氣昂的主編在經過一天的考察後,收一包潤筆費,白吃一頓,第二天就把他們餐廳的名頭掛上網,配以妙筆生花的文章。
以前一提起文人就會想到快餓死的那種,現在的文人都是商人,這大概也是種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