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餐廳的培訓正式開始,由檳榔和景強一起來,教授基本禮儀與關於西餐服務的全套課程。培訓方案是檳榔自己寫的,結合她在各家餐廳服務的經驗、在夜總會觀摩的領悟以及一些想法和心得,成為一份很不錯的方案。
餐廳的裝潢正式完成,她在傍晚培訓課結束後抽空鋪好桌布,掛上窗簾。外面的路燈光有幾縷順著剔透的玻璃窗透進來,餐廳裡金色為主色調的牆壁與吊頂、迷人的水晶燈、碧綠的地磚、湖綠色的絲絨桌布和淺金色繫著蝴蝶結的椅套如夢似幻,在燈光的照耀下,分外浪漫。如果將來把瓷器和餐巾一起擺在桌上,一定會更加漂亮。
她站在地中央,對這裡的裝潢極其滿意。
門被推開,孟轍從外面愉快地進來,道:「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他晃晃手裡兩隻大號披薩的袋子。
「哇,這麼好,是給我的晚餐嗎?我都要餓死了!」她跑上前,奪過他手裡的袋子放在桌上,要吃披薩。
「你先來看看這個!」他從袋子裡拿出營業執照獻寶似的給她看,神情充滿喜悅。
「哇,辦下來啦!」她拿著一塊披薩說,也很興奮。
「golden&greenrestaurant!多響亮的名字!」這名字是他取的,「金綠西餐廳」,根據檳榔在餐廳裡大量運用金綠二色得來,「我有種很好的預感,我們這次一定會發!」
她笑著,大口吃披薩。他問:
「培訓得怎麼樣?」
「不錯,一切照計劃進行。景強非常好,今天他已經把初步定的菜單交給我了,等會兒你看一下。」
「那個陶然怎麼樣?」
「他更好。我發現他很有潛力,也許將來能提他當領班。」
「還是看看再說吧,你別那麼輕易相信人。」
「我當然知道!真奇怪,你們為什麼總把我當傻瓜,總是提醒我那些我知道的?!」
「因為你看起來不太聰明。」
「什麼呀!一會兒說我聰明一會兒說我不聰明,真不知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她扁扁嘴,「你怎麼買兩份披薩,咱倆又吃不了?」
「剛剛雷霆他們說要請我們吃飯,我說讓他們來這兒,順便看看咱們的餐廳。」
話音剛落,門被推開,雷霆和康颻一起走進來,雷霆提起手裡的披薩笑道:
「已經吃上了?我們怕不夠,又買了一份。」
「哇,這兒看起來真漂亮!」康颻打量著餐廳的裝潢,笑道。
孟轍將披薩放在桌上,打開:「又是瑪格麗特披薩?你們倆吃了一輩子瑪格麗特披薩,不膩嗎?」
「這可是最好吃的披薩!」康颻說。
「就是!」雷霆隨聲附和,到處踱步,四面觀察,笑道,「裝修得真不錯!你們這次一切順利,看來孟轍的財運要來了!」
這時,門又被推開,檳榔一抬頭,只見康爵從外面進來,西裝革履的,手裡抱著一瓶香檳。兩人對望一眼,他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她扭過頭,渾身不自在。
「我們跟alvin約好要一起吃飯,你們又不去,讓我們來這兒,所以我就告訴他也來這兒了。我還讓他帶瓶酒,大家慶祝一下。」雷霆對孟轍說,可似乎是在向檳榔解釋。
檳榔還是別著頭,沒說話。康爵把酒放在桌上,對孟轍笑道:
「裝修得不錯,這麼有特色,一定能吸引不少人來。」
「這是麻雀的主意,創意是她出的。」
康爵怔了怔,繼而一聲嗤笑,改口說:「是嗎?真差勁!」
檳榔怒從肝起,但又不願在眾人面前跟他吵,只得忍氣吞聲,不和他一般見識。
「好了,來,咱們喝一杯!」雷霆見氣氛不太好,就拿起酒瓶,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咦?沒有杯子,也沒有開瓶器。」
「是啊,」孟轍說,「我們這兒餐具還沒過來,也沒有。」
「哈!知道買酒不知道買杯子,顧前不顧後!」檳榔冷笑一聲。
「我怎麼知道你們開餐廳的居然連杯子和開瓶器都沒有!」康爵怒視著她。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們餐廳還沒開業嗎?沒開業當然不會有杯子!連這點推理能力都沒有,我真不知道你的公司是怎麼開起來的?!」她輕蔑地看著他。
「你……」他火冒三丈。
「好啦!」雷霆立刻制止他,勸道,「一人少說兩句!這兒附近就有超市,我和颻颻去買杯子。」
「我和颻颻去吧。」檳榔瞪著康爵,開口,「這裡的空氣都快要讓我窒息了,我要出去透透氣,以免被瘋子折磨瘋了!」
「你說誰是瘋子?!」康爵勃然大怒。
「我說你了嗎?你對號入座幹嗎?還是你也覺得自己瘋了?」她毫不退縮地回嘴。
「好了你們!」康颻無奈地道。
「我真要去透氣了!颻颻,我們走!」她說著拉起颻颻往外走。
「你要是真想透氣,就一直在外面好了,最好別回來,因為看見你我也覺得窒息!」康爵對著她的後背說。
「先生,這兒是我的餐廳,如果你覺得窒息,應該走的是你。連這點邏輯思維能力都沒有嗎?笨蛋!」她冷哼一聲,跟颻颻走了。
「你……」康爵想衝上去,卻被雷霆拉回來。
「坐下吧。」他把他按在椅子上,「你總跟她過不去幹嗎?」
「這是什麼女人啊?!我還從沒見過像她這種女人!」康爵指著門外,憤慨地說。
「你是說不過她的,我當初也是這麼敗下陣來的。」孟轍咬了一口披薩,「她對你還算客氣,她罵我的時候花樣百出都能寫本書了。」
康爵看他一眼,覺得他們這些人全瘋了!他要被氣死了!
檳榔憤憤地走出去,忽然,一輛停在門口的白色法拉利映入眼簾讓她一陣興奮,她不停地拍打颻颻,說:
「哎!你看你看!那好像是法拉利!」
「那就是法拉利。」
「哇!太帥了!我第一次看見真的法拉利!這是誰的車?」
「alvin的車。」康颻抿嘴笑答。
檳榔愣了兩秒,接著,表情冷了下來:「真可惜,這麼好的車卻被那種人給糟蹋了!」她拉著康颻上車。
康颻「哧」地笑了,搖搖頭。
買好杯子和開瓶器回來,眾人開酒倒進杯子裡,一起舉杯乾杯。雷霆笑道:
「我們預祝孟轍和小美人開業大吉!」
「謝謝。」孟轍笑道。
「你還得祝我們財源滾滾。」檳榔讓他補充。
「哈,果然就認得錢!」康爵涼涼地說。
「廢話!做生意當然是為了賺錢,難道你開公司是為了好玩?你一個賣軟件的以為自己是陶淵明啊,裝清高!」
「我不是賣軟件的,我是設計軟件的!就算你是電腦白癡,也應該明白『設計』的含義吧?!」他瞪著她糾正。
「我才不管你是幹什麼的,你是幹什麼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好了!」康颻插嘴說,「來,祝你們財源滾滾,大吉大利!」
「謝謝。」檳榔的臉像川劇變臉似的,立刻變得笑瞇瞇的,和颻颻碰杯,「到時候開業你們一定要來,請你們免費吃一頓。」
「可以從中午一直吃到晚上,晚飯我們包了。」孟轍補充。
「對,晚飯孟轍包了,他請客。」檳榔補充得更完整。
「真是小氣!」孟轍推了一下她的頭。
「對了,二十二號我過生日,在家開派對,你們兩個到時候也來吧。「雷霆說,」還有alvin,多少年沒和我們聚聚了,這次送份大禮給我。」
「我就不去了,我還有事呢,禮物我會寄給你。」檳榔道。
「你有什麼事?晚上才開始,不耽誤你工作。」
「我是不想遇到某些莫名其妙的人。」
「我的想法和你一樣,我最怕遇到那種不痛不癢、為了錢活得一點尊嚴都沒有的女人。」康爵蔑視地說。
「囉嗦、自以為是、唯我獨尊、不要臉卻還不知反省的男人更可怕!」檳榔冷笑道。
「好了!」雷霆無奈地說,「總之我的生日宴你們都要來。對了檳榔,你的生日是幾號?我們還從沒給你辦過生日。」
「我?三月三號。」
「三月三號?」所有人都很震驚,除了颻颻,颻颻是知道的。孟轍哈哈笑道,「三月三號?怎麼?你跟alvin是同一天?!」
「什麼?!」她聞言,比所有人都震驚,瞪著康爵青白交錯的臉,愣了兩秒,開口,「我真不幸!」
「不幸的是我,居然和你這種人是同一天!」他吃驚的感覺就像是聽到世界要毀滅了。
檳榔一聲冷哼,可心裡覺得怪怪的,她和康爵同一天過生日,但康進似乎從未感到驚訝過,難道他連自己兒子的生日都不知道?
康爵和她是同一天過生日,奇怪的巧合……
這時手機忽然響了,她拿起來聽,母親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
「檳榔,你在哪兒呢?能回來一趟嗎?」
「幹嗎?」
「你王姨出去了,可家裡不知怎麼沒電了,又沒蠟燭,你能買點回來嗎?你要是有事就算了,那我就早點睡了。」
「我沒事。別家也沒電嗎?是不是跳閘了?」
「可能是,可我不知道電閘在哪兒,找一圈沒找著。」
「沒事,我這就回去。你老實坐著,別動。」她說完掛斷電話。
「怎麼了?」颻颻問。
「我媽家好像跳閘了,再不然就是沒電了,她讓我買蠟燭回去。」
「保姆呢?」
「她今天請假了。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吧。」
「你知道跳閘了該怎麼辦嗎?」孟轍問。
「當然知道,我又不傻,你不知道我都知道。」
「哼!裝腔作勢!」康爵冷笑,「裝什麼孝順女兒?!」
檳榔看他一眼,突然落腳,在他的腳上狠狠地跺一腳,如願聽到他一聲慘叫。
「白癡!」她瞪住他,罵了句,扭頭走了。
康爵劇痛之下狠狠地瞪著她,其他人則先是流露出很痛很同情的眼光,見他回頭瞪著他們,又立刻很默契地仰頭望天花板。
「這個死丫頭!」他狠瞪住檳榔的背影,暗罵,「等著瞧!看我下次不好好修理你!」
十二月二十二號是雷霆的生日,檳榔真沒去。
「你真不去?」傍晚,在辦公室跟颻颻通電話時,颻颻問。
「不去。我這邊有好些事呢,我也想多歇歇不想去玩,而且我更不想碰到那個神經病。反正禮物在你那兒,你幫我送過去就行了。」檳榔翻看手裡的菜單提案,說。
「那好吧,那我去了。」
「好。」兩人通完話,檳榔掛斷電話。
手抹一把臉,她長歎口氣,按按酸疼的頸椎和肩膀,看看表,才六點鐘。她不想再呆在辦公室,便夾起文件出去,鎖上餐廳大門。
又是聖誕前夕,氣溫降到個位數,剛好可以烘托滿街不怕冷的商家拚命想打造的過節氣氛。她在街上逛逛,去小吃街解決自己的晚餐問題,然後又看看商店的櫥窗,路過一家賣糖葫蘆的店面,就花錢買了串糖葫蘆。銀貨兩訖,拿過來剛咬一口,一回頭——
康爵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頎長的身材穿著一件過膝的白色大衣。他的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像根電線桿似的站著,直勾勾地盯住她,似乎早就看見她了。
都是為了不想看見對方,才沒去參加雷霆的生日派對,沒想到卻在這裡碰見。康爵心裡第一百次詛咒自己,沒事逛什麼街?!
檳榔比他更加吃驚懊惱,愣了兩秒,她忽然往天上看看,像天上有花似的。接著她扭頭又走了,把他當空氣。康爵更生氣了,三步並兩步上前攔住她的去路:
「你不是要參加雷霆的生日宴嗎,在這兒幹什麼?」
「為了躲你啊。」她毫不諱言。
「哈!」太直接的答案讓他很沒趣,「為什麼躲我?怕我?」
「是啊!怕你的神經病!」她假笑著說。
「你……」他怒視著她,「看來你真是沒有羞恥心,一個情婦也這麼牙尖嘴利,理直氣壯。」
「這和你又沒關係!麻煩你放手,大庭廣眾之下孤男寡女拉拉扯扯像什麼話?!」她用力甩開他的手,「你也不要成天看見我就跟著罵我,大家都是成年人,要有成年人的處事方式,別像個幼稚的小學生似的。你都三十歲了,這個年紀,別說看到情婦,就是看到火星人你也不該感到奇怪。」她轉身就走。
「哈!」他被她的無厘頭氣得火冒三丈,「難道你父母就不會因為你的行為感到羞恥嗎?放縱你出賣自己!」
「我媽靠我養,所以她沒意見。就是有意見也沒用,在沒錢就會餓死的年代,不受嗟來之食已經成為過去式了。你別一天到晚擺出一副陶淵明的臉,像你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哥,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悲慘生活。況且康進也沒什麼不好,也許在你眼裡他不怎麼樣,但我覺得他這人不錯。」
「不錯?那個人渣!」
她瞅了他一眼:「你必須承認夫妻關係的惡化雙方都有問題,雖然康進還活著,但你也不能把責任都歸咎給他,你媽也有責任,好端端的幹嗎用自殺逼婚,生孩子不養,不是我說,當媽當到這種程度,不怎麼樣!」她咬一口脆脆的山楂。
「你別總在我面前提他們!」他跟著她,冷冷地說。
「你就那麼恨他們嗎?」
「恨?」他冷笑一聲,「我都不知道他們是誰,為什麼恨?但他那種人,一把年紀了還到處風流、滿身錢味、冷酷自私、翻臉不認人,就是個人渣!」
她舔舔糖,狐疑地看著他:
「你不也是花花公子嗎?將來你會和他一樣。」
「我又沒結婚!」他瞪住她。
「可你結了婚就會和他一樣了。」
「我說過我不結婚!」
「反正沒什麼區別,就算你不結婚,跟女人也是把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過了,那和結婚有什麼區別?再說你也滿身錢味,翻臉比翻書還快,我看你們倆還真像。」
「你別總把我和那個人渣相提並論!」他怒視著她,低吼。
「行。」她平靜地咬著山楂,答應。
康爵看著她「一馬平川」的臉,實在生氣,等好半天也不見她說話,兩人只是在寒冷的街頭傻走,他更生氣。就在這時,她忽然停在一個報攤前,看看賣剩的雜誌,買了本娛樂雜誌。這上面經常有雪庭的消息,所以她常買。他不屑地說:
「你還看娛樂雜誌?」
「偶爾看看不是挺好嘛,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難怪你那麼八卦!」
「你不也很八卦嘛。」
「我怎麼八卦了?」
「你成天跟著我問我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還不八卦嗎?」
「你……」他瞪著她。
「唉喲!」與此同時,她的鞋跟一歪差點摔倒,把他嚇一跳,下意識要伸手去扶她,可她自己穩住了沒用他扶,「沒事!」她笑說。
他更覺得窩火:「一驚一乍!奇怪怎麼會有人包你當情婦!」
「因為我年輕漂亮啊。」她不以為然地晃頭。
「漂亮?誰要是覺得你漂亮,誰就是瞎了眼了!」
「你在說你自己嗎?上次你也說我長得很漂亮,那你也瞎了眼了?」她看著他,帶有一絲頑皮地笑問,將竹籤子扔進垃圾桶,上前幾步,來到露天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對他笑說,「好了,我要走了,你自己在這兒閒逛吧。」說罷,打開車門坐進去,對他友好地搖手,笑道,「冬天很冷,你也別逛太久,拜拜!」
跑車如一朵紅雲般從他面前開走,康爵站在原地咬牙切齒,覺得自己在她面前就像個傻瓜一樣,總被牽著鼻子走。而今天他更像個傻瓜一樣,一路跟著她,結果居然等於是送她來停車場的!
檳榔拿一串糖山藥和一袋準備明天當早餐的生煎回家,剛進門,要去廚房喝水,康進從後面過來,把她嚇一跳:
「你嚇死我了!怎麼走路不出聲音?!」
「去哪兒了?」
「去吃了牛肉麵,還買了生煎,你要不要嘗一個?」
「不要。你怎麼那麼喜歡吃生煎?」
「我也很喜歡吃小籠包。」她把生煎盒子放進冰箱,「你晚飯吃什麼了?」
「日本料理。」
「是嗎?真不錯。」
「你自己去吃牛肉麵了?」
「嗯。對了,後天我餐廳開業,你來不來?」
「後天不行,後天我要去香港出差。」
「又去香港啊!」她有點失望,「去多久?」
「幾天吧。」
「那你不打算去我的餐廳看看了?」
「後天再說,我會讓人送個花籃給你。」
「那好吧。」她吃著糖山藥,「反正後天孟轍他媽也會來,你去了碰見不太好。」
「也沒什麼不好的。」他似乎不願聽她這麼說,「這樣吧,我後天去機場前過去看你一眼。」
「好。」她想了想,點頭。
開業前夕的晚上,培訓結束後,檳榔和孟轍訂了肯德基外送,請所有員工吃一頓鼓舞士氣,為明日的開張一起做準備。臨了他們還交代所有服務生,如果將來有客人以是老闆的朋友為由要求免單,一律說這家餐廳是合資,老闆沒有免單權。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上午,golden&green正式開張。
來參加開業典禮的人不少,收到的花籃也很多,孟轍還讓人放了掛鞭取個好兆頭。整十點,檳榔身穿白色套裙,在眾人的圍觀下和孟轍在門口剪了彩,緊接著兩人將來參加開業典禮的人讓進餐廳裡,開始一場小型午宴。所有工作人員都忙碌了起來,試營業正式開始。
檳榔在餐廳裡往來穿梭,手拿考核表,觀察所有服務生和後廚人員的表現,然後做記錄。這場午宴是為晚高峰預熱,她想在這段時間讓前場和後廚磨合一下,培養默契。她也想在這個正式考核的過程中查看一下她培訓出來的服務裡有沒有一些瑕疵需要及時整改。
來的客人裡她認識的只有孟太太、孟軻夫婦、雷霆和颻颻,剩下的慕靖文只是見過,餘下的都是不認識的孟轍的狐朋狗友。孟轍一直在朋友間周旋喝酒,偷空回來,坐到母親身邊,得意地問:
「覺得我這兒怎麼樣?」
「看著不錯,你最好能一直堅持下去。」
「你不要總給我潑冷水行不行?我今天開業,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鼓勵我一下?」
「好吧,既然你決定出來幹,而且已經開始了,那就好好幹。」
「你放心吧!我這次會好好幹的!」他一字一頓地說,侍者將主菜端上來,他笑道,「嘗嘗我們這裡的主菜,這可是我們這兒的主廚精心研究的,平安夜的主打菜,先給你們試試。」
「拿我們當試驗品啊!」孟軻笑道。
「總之你試試就對了,不吃絕對後悔。」
「嗯!味道真的很不錯!」楚琳試吃一口,讚賞有加。
「不錯吧?這可是我們餐廳精心研發的,不吃你絕對後悔。」孟轍驕傲地笑道。
這時有朋友前來捧場,他起身去迎接。那邊檳榔從後廚出來,走到颻颻他們的桌前,笑問:
「你們感覺怎麼樣?初步來看,覺得我們餐廳會不會成為日後最有名的西餐廳?」
「你的要求也太高了吧?」雷霆笑道,「最有名的西餐廳?在哪個範圍之內?這條街?這座城市?整個亞洲?還是全球?」
「我的要求不高,只要在這座城市比較有名就行,至於亞洲全球以後再說。」她把手搭在颻颻肩上,「覺得我們的主打菜怎麼樣?」
「很好,你們的主廚選得不錯。」
「我覺得創意不錯,味道還行。」雷霆對慕靖文說,對方點頭。
「挑剔鬼!好吧,你實事求是地評價,能給點意見更好。從此以後我們每出新菜,都會請你先嘗,然後改進再上市。」
「拿我當試吃員,有沒有工資可以拿?」
「讓你試吃就不錯了,別要求那麼高!」檳榔笑說,剛說完手機就響了,她拿出來看,是康進,忙去一旁接聽,「喂!」
「出來吧,我在你的餐廳外面。」
「哦。」她快步走出餐廳,在門口東張西望,果然看到餐廳前面約三米遠的地方一輛車停著,蘆葦、石頭和司機都站在一邊。她快步跑過去,蘆葦打開車門讓她上車,康進正坐在裡面,「你來了怎麼不進去?」她高興地問。
「我要去機場,順路來看看你。」他憐愛地微笑,將她的長髮夾到耳後,「開業慶典真熱鬧。」
「來看我的一個沒有。你從外面沒好好看看嗎,覺得怎麼樣?」
「我看了,不錯。我的花籃收到了嗎?」
「收到了。你真不進去?」
「我馬上要走。」
「哦。那你去香港,什麼時候回來?」
「不一定,我會給你打電話。」
「好吧。」她嘟起嘴說。
他笑笑,在她的額頭上親了親,說:「進去吧,我得走了。」
「嗯。那你在外面小心點,給我打電話。」
康進答應,檳榔就下了車,和他招招手,汽車開走了。
她回到餐廳前,剛走到門口,就在這時,一輛白色法拉利橫衝直撞地過來,差點沒撞著她,把她嚇一跳。旋即,跑車一個漂移停到車位上,康爵瀟灑地從車上下來。
檳榔火冒三丈,衝著他叫嚷:「喂!你會不會開車啊?還是你故意的?你沒看見我在這兒嗎,還橫衝直撞!差一點就撞著我!開一輛法拉利你就了不起啊!開上法拉利你就以為你是比爾.蓋茨,可以富可敵國,所向披靡啊!」
「你別又找茬!」他站在她面前,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我開車的技術好得沒話說,再說不是沒撞著你嘛!」
「廢話!撞著我就晚了!」她叉著腰,道。
還沒說完,只見一輛麵包車停在門口,兩個人將一隻很大的花籃抬下來,緊接著停在後面的一輛黑轎車裡下來一名男子,指揮工人把花籃擺在最顯眼的位置,然後對檳榔笑道:
「蘇小姐,我是唐世臣先生的助理,唐先生聽說你的餐廳今天開業,特地讓我來送個花籃給你,祝你生意興隆。」
「唐世臣?」檳榔倍感驚訝。
「花籃送到了,我先走了。」助理說完,轉身離開。
檳榔被這意外到來的花籃弄得很迷惑,走上前去瞧那些花。康爵跟著她,冷笑:
「你可真行啊,傍上一個老的,現在又搭上了一個更老的!」
「你別胡說八道!我和唐世臣只見過幾面,根本就不熟。而且我從來沒告訴過他開業時間。奇怪!他是怎麼知道的?」她很納悶。
「他想知道就能知道。」
「可我跟他又不熟,他幹嗎送花籃給我?」
「因為看上你了唄。」
檳榔聞言,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問:
「哎,麻煩你能別那麼荒唐嗎?」
「你也知道荒唐啊?你不覺得你和康進就挺荒唐的嗎?」
「我不覺得,我覺得我跟他剛剛好。」她正氣凜然地回答,說完,轉身進去了。
康爵瞪著她的背影,冷哼了兩聲,跟進去。孟轍迎過來,見檳榔直接去了後廚,就笑問康爵:
「你怎麼才來?」
「我臨時有個會。這麼春風得意的,祝你生意興隆啊!」
「謝謝!謝謝!」孟轍連連笑說。
「不過你的合夥人可不怎麼樣,我看你還是防著她點,不然出什麼事可就不好了。」
「你怎麼總和她過不去?她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看你們全被她迷昏頭了。我才不管她在你心裡是哪種人,總之你小心點就對了。」康爵說完,走到裡面去和孟家人打招呼,然後坐到雷霆那桌去。孟轍竭力推薦他試試新菜。
這時已經是中午,餐廳開始有客人往裡進,侍者和後廚也都忙碌起來。康爵笑道:
「才開業第一天就有客人上門,看來你們的生意能不錯。」
「希望是吧。」孟轍哈哈一笑。
「這個地段選得很好,附近的客流量很大。」慕靖文說。
「今晚是平安夜,這個開業時間最好,各大西餐廳都會在今晚大撈一筆,你們說不定也能趁機分點客源。」雷霆笑道。
「你們這兒有人訂位嗎?」颻颻問。
「當然有。我們在雜誌和網上發了不少廣告,今晚打折促銷,單廣告費就快趕上裝修費了。現在已經訂出去了一大半。」
「不管怎麼說,這次看起來可比以前好多了,至少有客人,從前都是我們給你捧場。」慕靖文笑道。
「你可別提從前了。我現在有很好的預感,這次我一定能贏。」
「那就祝你成功吧!開業大吉!」雷霆舉起酒杯,笑道,眾人舉杯慶賀,都喝了一口。
這時,慕靖文不經意向窗外一瞥,只見一輛mini停在門前,一名高挑女子從上面下來,他立刻說了聲:
「江純!」
眾人全往外看,檳榔剛從樓上下來,這時江純推門進來,風風火火像顆炮彈一樣地直衝到她面前,在眾目睽睽之下,上來就要給她一記耳光,被她一把捉住手腕。江純大聲叫罵:
「不要臉的賤貨!」
檳榔見她這麼大聲內心惱火,可江純一陣掙扎,個子高讓檳榔很難佔上風,因此她飛起腳,用尖尖的鞋尖在她的膝蓋上踢一腳。
「就會這招,她上輩子肯定是驢!」康爵在邊上啜酒,觀看戰局,開口評論。
江純吃痛,差點沒疼彎了腰:「你敢踢我?!」
「我踢你怎麼?我踢你怎麼了?」檳榔理直氣壯地看著她,「你大老遠跑過來,進來就動手,你想幹嗎?來踢館啊?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界,居然還跑到這裡來發神經!你往腦子裡也打硅膠了?」
「你說誰打硅膠?」江純終於直起腰來瞪著她,「我問你,你開餐廳的錢哪兒來的?」
「你這不是廢話嗎?你開瑜伽館的錢是哪兒來的,我的錢就是哪兒來的,難道這點道理你都想不清?」
「是你私自偷了康進的錢開餐廳吧?不然他怎麼可能讓你和孟轍一起開餐廳!」
「你傻啊?康進要是不同意,我怎麼可能偷那麼多錢?你來就是要問這個?那你打電話去問康進好了,何必親自來找我?」
「你別以為我不敢!」江純沒在她臉上看到一絲心虛的表情,氣焰就有點弱,可還在瞪她。
「我知道你敢,那你就給他打電話吧。」她看著她,見她沒別的事了,就說,「還有事嗎?沒事就走吧,我這邊忙著呢。」
「你別太得意了!」江純瞪住她道,「你不要仗著他寵你,你就可以目中無人,我警告你……」
「行啦!我知道啦!」檳榔打個停止的手勢,「這種話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都能背下來了。你要是沒別的事,就回去上班吧,別在這兒丟人顯眼!」
「蘇檳榔,早晚有一天你會後悔你得罪過我!」江純恨恨地說。
「你有讓我後悔的工夫還是去幹點更有意義的事吧。」
江純冷哼一聲,轉身氣沖沖地走了,檳榔在她背後高聲道:
「阿姨,你慢走!」
「阿姨?!」江純回過頭來瞪她。
「叫你姐姐會顯得我太老。」
「你……」江純火冒三丈。
「慢走!」檳榔繼續說,「如果你下次再來時是來消費的話,我會很高興地對你說一句『歡迎下次光臨』!」
「蘇檳榔,等著瞧!」江純狠狠地撂下一句,滿腔怒火地走了。
「你沒事吧?」孟轍起身,湊過來問檳榔。
「沒事。」檳榔聳聳肩,道,「她吃錯藥了。」
孟轍撲哧一笑:「過來坐一會兒。」說著,拉她來到颻颻那桌。
「你可真神勇!」颻颻對檳榔說,「她來幹嗎?」
「不知道。」檳榔也一頭霧水。
「現在知道丟臉了吧,在大庭廣眾之下差點被另一個扇巴掌。」康爵冷笑,「丟人!」
「我是不是丟人關你什麼事?!神經病!」檳榔沒好氣地說。
「你還真是沒臉沒皮!」他看著她,刻薄地評論。
「你……」她火冒三丈,「哈!一個沒品的男人說著沒品的話,拿刻薄當瀟灑,真噁心!」
康爵霍地站起來,瞪著她說:「還真是一個墮落到沒救的女人!不知反省!顛倒黑白!沒有廉恥!」
「行!我墮落!你好!你神聖!你是一塵不染的救世主!你太高尚了!從此以後我每次看見你都會頂禮膜拜,用你的光芒洗清我內心的罪惡!今後我不敢再和你這麼偉大的人站在一起了,我太渺小,不配被你的光芒籠罩,我這就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你是不是想聽我這麼說?你是不是就想聽我承認我是你說的那種,那樣你就滿意了、高興了、心情就可以veryhappy了、你就可以用我的墮落來凸顯你的高尚美德了?可真抱歉,我從你身上沒看見什麼美德,我只看見了無禮、齷齪、粗魯、狂妄、自大,而且我覺得你是個神經病!」頓了頓,她說,「不好意思,我很忙,失陪了,因為我不善於和神經病打交道!」她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滿桌人在她走後爆發出一聲悶笑,康爵的臉黑得更難看:
「怎麼會有這種女人?!」
「你們見面就不能和平一點嗎?」孟轍受不了地問,「你總跟一個二十二歲的小女孩對著幹幹嗎?」
「你看她是小女孩嗎?啊?」康爵衝著他叫嚷,「你看她哪兒像小女孩?我看她就是一黑山老妖!」
眾人全抿嘴樂,康爵氣急敗壞。
彼時檳榔回到辦公室,剛坐下,一名快遞員敲門進來說:
「蘇檳榔嗎?有你的包裹。」
「包裹?」檳榔微怔,站起來。快遞員把單子遞給她讓她簽字,然後交給她一隻黑袋子。
檳榔狐疑地接過來,從袋子裡拿出一隻用黑紙包著的盒子。她覺得這盒子怪怪的,有點不對勁。包裹只寫了一個籠統的地址,並沒有郵寄人的名字。她觀察了好久,終於禁不住好奇,拆開包裝,裡面是一隻白色的紙盒。不知為什麼,她心裡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讓她很害怕。她定定神,把紙盒打開,果然,裡面的東西讓她心裡一緊,差點沒尖叫起來——
四隻死老鼠並排被放在盒子裡,發出一股怪味。
她下意識退後一步,趕緊把蓋子蓋起來,驚魂未定。就在這時,手機響了,又把她嚇一跳。她拿起來一看,是不認識的號碼。
「喂,哪位?」她預感到了什麼。
「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一個巫婆一樣的聲音響起。
檳榔沉默了一陣,平靜下來,問:「康太太?」
「聽說你的餐廳開業了,一時想不出該送什麼祝賀你,所以想送你點特別的。你拿著我丈夫的錢去開餐廳,我怎麼可能會隨便準備給你的禮物呢。你……」
「康太太,你丈夫的錢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檳榔打斷她的即興演講,「你們有婚前協議,你們沒有共同財產,所以他怎麼支配自己的錢與你無關。你送那種東西來目的是什麼?就是想嚇我一跳?能做出這種無聊舉動的只有二十幾歲的小姑娘,你都一把年紀了,別那麼幼稚。我不太明白你,但我覺得你現在最該做的就是自我反省。我不願浪費口舌和你說那些廢話,反正說那些你也聽不進去,所以如果你想挽回康進的話,就努力去在他身上下功夫吧。你找我麻煩是一點用也沒有的,因為我和你一樣,都是拿人家的錢,我是沒有選擇和決定權的。康太太,別那麼傻,你以為你折磨我,康進就會回頭嗎,你也太高估我在他心裡的位置了,你也太把康進當傻瓜了。你跟他過了那麼多年,你難道沒發現他根本就不會受女人控制嗎?我們這些人都是用完就可以扔的玩具,我是不會自不量力去高估自己的。那如果你認為你作為太太的地位特殊,他對待你應該不一樣,那你就去和他抗爭,別來找我。說實話,我一點也不介意你把康進弄回家去,我不像江純那麼貪心,我對現在的經濟條件已經很滿意了,我不需要更多。所以我們之間沒必要劍拔弩張,你在我身上下功夫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再說你送老鼠這種無聊的把戲實在不怎麼樣,況且說到老鼠,那四隻老鼠你是從哪兒弄來的?你把它們謀殺了?這也太殘忍了!它們又沒招你惹你,雖然老鼠很討厭,但也是動物,你以為現在是除四害的年代?那是一條生命,連蒼蠅最好都用捕蠅器抓住後放出去,更何況是四條腿的動物,你怎麼可以隨便打死一隻老鼠?你以為你是人就有權利隨便結束動物的生命?你也太沒有動物保護主義精神了!你……」
她還沒說完,對方就掛機了,也許是因為不耐煩。
檳榔歎了口氣,心裡雖然不太高興,可眼下還是要先處理這些老鼠。她去外面叫來陶然,讓他幫忙把盒子重新用黑紙包起來,然後給他一百塊錢打車,讓他把盒子送到附近的山上燒掉,把可憐的老鼠們埋葬好。緊接著她去洗手再洗手,陶然回來後也讓他洗手再洗手,弄得陶然莫名其妙。
午後,來參加午宴的客人陸續都走了,只剩下雷霆、康爵、康颻和慕靖文,飯不吃了坐在包廂裡打紙牌,一直玩到晚上。孟轍那傢伙也在包廂裡跟著玩。
平安夜的晚上,是西餐廳都會撈上一票。前期宣傳做得還可以,所以就餐率基本上還不錯。檳榔獨自在樓下吧檯後面邊看著服務生,邊算計著該怎樣「報復」康太太。大家本來井水不犯河水,可康太太卻先來挑戰,送四隻老鼠來噁心她,讓她晚飯都沒吃。她可不再是從前那個乖巧怕事的小女孩,早在幾年前也許她還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可現在她什麼也不怕,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接了個訂位電話,做好記錄後,她抽空看今天剛買的娛樂雜誌,忽然在上面看到一則娛樂消息,上面說梁雪庭聯合一個民間反家庭暴力的慈善組織成立了一個名為「梁雪庭反家庭暴力聯盟」的基金會。雪庭承諾每年都會向基金會捐錢,並作為名譽會長,將從前的那個慈善組織變得更專業,旨在幫助更多飽受家庭暴力的兒童和婦女。並且她呼籲社會應該用正確的眼光看待家庭暴力,家庭暴力應該和所有的暴力事件一樣是社會事件,而絕不是一件家庭瑣事。
這則新聞下面還有一條新聞,是關於當紅歌星凌水伊的消息。據說她在新歌發佈會上居然把《水調歌頭》的作者蘇軾說成了是李白,還說她自己從沒聽過《滿江紅》,令現場一片嘩然。旁邊還印了一張凌水伊的大照片。
檳榔並沒留意,將雜誌翻到下一頁。就在這時,一隻白皙的大手拍在她的雜誌上,把她嚇了一跳,抬頭,只見唐愷恩穿著銀色的貂皮大衣,戴著淺色的皮草帽和墨鏡,包裹嚴密地站在她面前。她身邊站著另一名包裹嚴密的女子,只不過衣服的顏色鮮亮得多,是粉紅色。
「孟轍呢?」唐愷恩用一副不屑的語氣問。
「樓上三號包廂。」檳榔指路畢,想繼續看雜誌。
「我怎麼知道三號包廂在哪兒?你帶我去!」
「你不會自己去嗎?號碼在門上寫著呢!」她沒好氣地說。
「你們餐廳就是這麼服務客人的?」唐愷恩撇著嘴問。
檳榔瞅她一眼,不耐煩地拿起雜誌上樓,唐愷恩和那名女子跟在後面。她推開包廂門,裡面玩牌玩得熱火朝天。
「孟轍!」她大叫一聲,「唐愷恩找你!」
「孟轍哥!」唐愷恩立刻嬌滴滴的,擠進來將摘下的墨鏡、帽子、貂皮大衣全塞給檳榔,「我要一份不放沙拉醬的蔬菜沙拉。」說完,挨著孟轍坐下,讓他頭皮發麻。
跟來的女子也照樣將衣服帽子全交給檳榔,道:
「給我一隻香蕉船。」說著也坐到裡面去。
檳榔抱著沉重的衣服,問那倆丫頭:
「你們衣服裡有沒有貴重物品?有的話拿出來,否則放在衣服裡丟了,本店概不負責。」
「沒有!」唐愷恩不耐煩地說。
檳榔就把衣服扔給侍者拿去掛,吩咐他們上沙拉和冰淇淋。那邊孟轍不耐煩地問:
「你們來幹嗎?誰告訴你們這裡的?」
「克明說的。孟轍哥你可真不夠意思,你開餐廳這麼大的事也不告訴我,聽說你請了一批人,怎麼不請我呢?幸好我聽說自己來了,雖然晚了點,你不會不高興吧?」唐愷恩撒嬌地問。
「你不來我更高興!」他霍地站起來,躲開她的香水荼毒。
「你怎麼這麼說話?我可是好心來看你的呢!」她咬著嘴唇,很不高興。
「那我真謝謝你的好心!」他諷刺地道。
侍者將香蕉船拿上來,恰巧有客人大聲招呼,檳榔就把冰淇淋接過來,親手端到另一名女子面前,這會兒才發現原來她長著一張圓潤的娃娃臉,並且很眼熟。此時娃娃臉回頭,瞪她一眼,尖聲問:
「你看我幹嗎?」
「我覺得你很眼熟。」她老實地回答。
「所有人看我都眼熟。怎麼,想讓我給你簽名嗎?」她抱著胸,不可一世地昂頭。
「簽名幹嗎?」檳榔莫名其妙。
「怎麼,你不認識她?」颻颻把手搭在她肩上,忍俊不禁地問。
「我該認識她嗎?」她更加莫名其妙。
「你不認識我?!」娃娃臉尖叫,本來就像特大號葡萄的眼睛此時瞪得更大,語氣裡夾雜著憤怒與不可置信。
檳榔一頭霧水地看著颻颻,她含笑解釋:
「她是凌水伊,唱歌的。」
「凌水伊?哦!」她恍然大悟,翻看手中的雜誌對比照片看真人,看來看去,「怎麼不太像?!」她嘀咕。
「因為修片了。」颻颻把雜誌拿過來,看上面的報道,頓時哈哈大笑,「呵!凌水伊!真了不起啊,居然沒聽過《滿江紅》,不知道《水調歌頭》是誰寫的!」
凌水伊臉上有些羞惱,不過仍理直氣壯地回答:
「我是唱歌的,又不是文學家,我幹嗎非要知道《滿江紅》和《水調歌頭》?!」說著把雜誌奪過去,瞅瞅,刺啦一聲把那頁撕下去。
檳榔睜圓眼睛,本想說雜誌是自己買的。可看她表情很凶,就沒說出來。這時,佟鈴推門進來,氣喘吁吁地說:
「孟先生,蘇小姐,不好了!小靜上菜時把湯灑在客人身上,客人很生氣,要見經理!」
「怎麼會這樣?!」她驚呼。
「都是那個客人說話時手舞足蹈的,一下子把盤子打翻了,現在全怪小靜。」
「廢話!我不是告訴你們要小心點嗎?」她蹙眉,立刻越過凌水伊出去,問佟鈴,「賬單多少?」
「一千二。」
「他衣服值多少錢?」
「這就不知道了。」
檳榔心煩意亂,急匆匆地下樓。只見一男一女,男的西裝革履,大罵打翻盤子的小靜,罵得極難聽,女的在一旁勸說,而小靜則在一邊耷拉著腦袋,泫然欲泣。她一眼就看出男人的西裝價格不菲,急忙走過去賠笑:
「不好意思先生,我是這裡的經理,我們服務生一時失誤弄髒了您的衣服實在抱歉。因為我們剛剛開業,所以高峰期服務生手生,希望您能諒解。您的賬單我們會幫您全免,我對我們的服務失誤對您表示萬分抱歉。」
「哈!」男人氣得頭頂冒煙,「你們這兒雇的是什麼服務生,端個盤子居然還能把湯灑在客人身上!」他面向小靜,不依不饒地叫罵,「你知道這西裝有多貴嗎?你賠得起嗎?瞪眼睛往上撞,瞎了眼了!你是豬啊?賣了你都不值這個價!我告訴你,經理!」他對檳榔頤指氣使,「趕緊把她開除了,這麼笨手笨腳!」
「哎,你有完沒完!」跟下來的孟轍在一邊聽不下去了,「一個大男人,給你個台階下你下就完了,和一個小姑娘較什麼勁?你既然能買得起衣服,還差一件西裝的錢?再說你那有多貴?充其量就是高檔裡的低檔貨,你那是二線牌子你不知道嗎?在這兒裝什麼大款!一個男人在女人面前為難一個小姑娘,沒品,你也不嫌丟人!」他接著對男人的女友說,「小姐,你有這樣的男朋友真遺憾!」
「你說什麼?!」男人勃然大怒,立刻衝到孟轍面前。
「怎麼,惱羞成怒想和我打架?來啊,我怕你!」他不屑地道。
「算了算了!」男人的女友忙拉住他,「行了,我們走吧!」
「你少說兩句!」檳榔趕緊攔著孟轍,對客人賠笑,「不好意思先生,您不要往心裡去,我們餐廳真的對您感到一萬分的抱歉,是我們的疏忽!」
「就你們這麼開餐廳,早晚要關門!」男人怒了聲,在女友的半勸半拽下走了。
「你在幹嗎?!」檳榔揪住孟轍的手鬆開。
「那是什麼人啊?他也算是個男人?把一件破衣服當寶貝,就那一件最貴的充門面所以那麼激動吧,沒本事裝什麼有錢?!」
「我們是做服務業,不是做黑手黨,所以顧客至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檳榔說完,對哭泣的小靜道,「哭什麼?做服務生就這樣,現在明白了?你這下可值錢了,一千二全沒了!你弄灑的那道湯會從你薪水裡扣,根據店規,三次以上打碎東西、下次再弄髒客人衣服你就另謀高就吧,別說我沒給你機會。幹活去!」
小靜被佟鈴帶走,孟轍說:
「你是不是太嚴了?」
「這叫職業的殘酷,我已經很仁慈了。我那時上班的店,有一次把菜灑在客人身上就會被開除。」
這時康爵和雷霆從後面走過來,康爵冷笑:
「我就知道你這種人愛財如命,根本不會管手下人被欺負!只認識錢,一點正義感都沒有!」
「從事服務業,隱忍是必修課,你一個賣軟件的懂什麼?!」她不屑地說,問雷霆,「你們倆下來幹嗎?」
「我們下來透透氣,順便去車裡拿點東西。」他笑答。
就在這時,角落裡又傳來一陣嘈雜聲,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張桌子前,一名醉醺醺的男人正扯著小翠的袖子,拍下一張百元大鈔,端著一杯滿滿的白蘭地要她喝下去。小翠嚇得一邊掙脫一邊擺手,孟轍見狀,義憤填膺地就要過去,然而檳榔已先他一步走過去。她來到那名客人面前,接過那杯酒,笑問:
「我可以嗎?」
對方盯著她的臉蛋,嘿嘿笑著打手勢表示同意。她就一口將那杯白蘭地喝下去,然後把錢塞回他的口袋,禮貌地笑道:
「這位先生,能愉悅顧客是我們餐廳所有員工的榮幸,但是我們也希望客人能給予我們最基本的尊重。本店不設陪酒服務,希望您下次別再為難我們的員工。今天感謝您的惠顧,祝您用餐愉快。」
男子愣愣地看著她,不知是否因為羞愧,臉比剛才更紅。檳榔禮貌地微微一笑,轉身走了。
康爵三人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望著她,她莫名其妙:
「你們這麼看我幹嗎?都上去吧,別在這兒杵著,影響交通。」說完,率先上樓去。
其他兩人跟著上去,只有康爵還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用一種複雜的眸光。
臨近打烊,眾人才走。唐愷恩本來不想付賬,可孟轍不肯。她最後只好買了單,氣洶洶地走了。但孟轍才不在乎,關店後,他一直在辦公室裡算賬。檳榔結束員工總結後進來,哀歎:
「今天真倒霉!我明明選了黃道吉日,還有那麼多來踢館的!」
「雖然有點小插曲,不過總體來說還不錯。今天雖然沒賺很多,但已經過了定下的最低營業額。」
「那就好。希望今天的打折能稍微打開點知名度。」
他撲哧一笑,說:「既然生意不錯,首戰告捷,出去喝一杯慶祝一下怎麼樣?」
「aa制?」
「我請客!」
「好吧。」
幽雅的鋼琴酒吧。坐在吧檯前,點一杯鮮艷的雞尾酒,聆聽著迷人的古典音樂,分外愜意。
孟轍的紅酒杯在她的雞尾酒杯沿輕碰,檳榔啟唇一笑,小酌一口淺藍色系的酒。他說:
「這家酒吧是新開的。」
「嗯,挺有情調的。」
「這些日子把你忙壞了,早就想請你出來,可一直沒時間。」
「那你現在請我喝酒是當做慰勞我?」
「應該是吧。」
「什麼叫應該是吧?!」
他沉默了一下,笑說:
「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支持我的人。一直以來,所有人都認為我是花花公子,遊戲人生。我有哥哥,從小就被拿來和哥哥比較,我父母總是說你看你哥多優秀,周圍人也總會把我和我哥比,用他的優點來凸顯我的缺點。是,我承認我不如我大哥,他的確優秀。可在某些時候,在外人眼裡,他外露的優點會顯得我更加一無是處,誰也不看好我。我也有朋友,我有很多朋友,可他們只有在花天酒地時才能想到我。我的人生好像除了縱情享樂,沒有一點價值。我一度試圖打破現狀,可總是失敗。沒人相信我,他們只會讓我安於現狀,也許他們認為我的價值只在於能吃喝玩樂。」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只不過找到自身價值的時間或早或晚而已。人的優缺點是自己決定的,而不是由比較得來的。我一直覺得人和人沒有可比性,人最該超越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你有才華,而且是一種內斂的、深藏的,這種才華比外露的更有魅力。」
他撲哧一笑:「你在恭維我?」
「我只是相信你。我相信你的能力,相信你所有的一切。我不是會隨便相信的人,但直覺告訴我,你是我未來的一個很好的開始。」
「小心希望越多失望越大。」
「不會,我看人很準,我看你一眼就知道你這人有財運,前途不可限量。我們只要好好地幹,一定會發財。你要有信心,對自己有信心,信任我,也信任我們兩個一定會發大財。」
他莞爾一笑:「剛認識你時,覺得你這人不怎麼樣,一個年輕女孩,為了錢跟那種人生活在一起。可相處久了,卻發現你不錯,很聰明、很善良、有時候還算可愛。重要的是,別人和你安靜地呆在一起時,你不刺激人時,你能給人一種很安定的感覺。ui會我想如果康進不懂得好好珍惜你,那真是他的損失。」
「哇,你的恭維好奇怪!」
「我沒有恭維你的意思,我只是在說我的感覺,和你在一起能感覺到很舒服、很自在。從前我認識的那些女人,不是讓我很討厭就是讓我開始時想耍耍她,到最後卻又變得沒意思了。」
「哇,你對我說這種話!你可別對我以身相許,想以身相許我的人可多了,你得去排隊!」她開玩笑地道,
「你是和我在一起我唯一沒有別的想法的女孩。」
「不是吧?」她故作懊喪地說,「那太遺憾了,我可真傷心!」
孟轍樂了,她就舉起酒杯,笑道:
「來,為了我們美好的明天,為了你能做富翁,我能當富婆,乾杯吧!」
「希望我們從此能一帆風順,達成我們所有的目標!」孟轍回應,笑著與她碰杯,喝酒。
孟宅。
孟雄晚上回家,問太太:
「唐世臣說阿轍最近開了一家西餐廳,你知道嗎?」
「知道。」她接過他的外套回答。
「那你知道他有個合夥人嗎?」他立刻看向太太。
「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幹什麼?」
「他真和康進的情人在一起開餐廳?而且你還知道?」
「他不聽我的。況且只是合作,又不是做別的。」
「那是康進的情婦!你讓他和一個做情婦的女人成天朝夕相處?」
「只是工作而已,你擔心什麼?」
「可是……」
「可是什麼?他現在已經不在公司了,他那麼大的人該為自己的生活做規劃了,你能管他一輩子嗎?依我看讓他自己處理,受點教訓得到些經驗,他就知道生活不是他想的那樣。那個蘇小姐我雖然不瞭解,但不像是那些沒大腦的女人。她是從不太富裕的環境裡出來的,能小心謹慎。他們既然能互相合作,那阿轍和她工作久了,性格也許會中和一下。」
「但一男一女,阿轍那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萬一出什麼事,那可怎麼辦?」
「能出什麼事?你兒子不會那麼沒眼光看上別人的情婦吧?而且我看蘇小姐也沒那麼傻,放棄金山銀山選你兒子。」
「康進知道這事嗎?」
「江純都知道,應該知道吧。他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麼?那小女孩看起來不一般,眼光也很特別。女人有事業心是好事。」
「他的餐廳在哪兒?」
「南京路。你就別去了,省得沒事找事。你做你的,阿轍這邊我幫你看著。你去洗洗澡吧。」
「我才不洗!大冬天洗什麼澡?!」
「你已經四天沒洗了,臭烘烘的我可受不了,你要是再不洗,今晚就去睡客房!」
「你拿這種話都威脅我一輩子了!」孟雄嘀咕,進入浴室。
孟太太歎氣。她怎麼會有這樣的老公那樣的兒子,真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