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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八章 春心陷落 文 / 李飄紅樓

    到黃昏時分她才出來,沒想到卻在大門口看見雷霆正靠在他那輛騷包跑車前面擺著很酷的姿勢。她走過去,因為大門在前面。不過她並沒打算和他打招呼。

    「小美人!」彷彿明白她的意圖,他迎上前攔住她,笑說,「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吧。」

    「不用,謝謝。」

    「這時候附近是打不到車的,你又沒開車來,我可以送你回家。」

    「讓人看見你就說不清了,為了你的名譽著想,還是算了。」

    雷霆哈哈笑:「我不介意。我就送你到你家附近,然後你走回家也行。我是認真的,這附近真打不到出租車。」

    「那你幹嗎還把孤兒院蓋這裡?」她望向大門外,果然沒車。

    「因為這裡有校車,不需要打出租車。」他眨巴著眼睛回答。

    檳榔看他一眼,雷霆打開車門,笑道:

    「上車吧。」

    「那麻煩你了。」她只好說,上了車。

    他將車門關上,笑嘻嘻地發動引擎,駛出孤兒院大門,問:

    「你怎麼會想起來要做義工?」

    「想做點好事,我對你解釋過了。」

    「想不到你還挺有愛心。」

    「你想不到的事多了。」

    他「哧」地笑了,她看他一眼,問:

    「你怎麼會想起來蓋孤兒院?」

    「我蓋過很多孤兒院,也資助過很多孩子。這很奇怪嗎?」

    「那你怎麼又蓋孤兒院又來當義工?」

    「因為我喜歡孩子。」

    「看不出來。」她撇撇嘴。

    「人不是用看就能看出來的,是要用心去感覺的。你想不想瞭解我?我喜歡小孩,喜歡的寵物是狗,喜歡的顏色是紅色,喜歡女孩的類型是長頭髮、漂亮、善良、孝順、有個性。」

    「聽起來你說的是颻颻。」

    「我和颻颻只是普通朋友。」

    「你連她家的鑰匙都有了,如果還當普通朋友,那也太奇怪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我和她從上大學開始就這樣。聽說你和康進在一起是因為你媽媽沒錢支付手術費。」

    「那又怎麼樣?」

    「沒想到你這麼不容易。」

    「我不用你同情我。而且我現在的生活很好,比從前任何一個時候都好,所以沒什麼可說的,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跟比你大三十二歲的人在一起,你真的滿意嗎?」

    「是啊,我喜歡他,我喜歡成熟的男人。」

    「你不覺得他太成熟了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覺得就算喜歡成熟的,年齡差距也應該保持在十歲以內。況且康進很花心。」

    「哪個男人不花心?你自己不也很花心?!」

    「可康進已經結婚了,他是不可能和你結婚的。但未婚的男人,也許哪天會動想娶你的念頭。」

    「穿上玻璃鞋當灰姑娘?我可沒那種可笑的想法。」

    「我就不相信你沒做過這種夢。」

    「沒有,從來沒有。就算我做過自己變成世界首富的夢,我也沒做過靠婚姻發家的美夢。嫁給一個高興才想娶我、自以為是、唯我獨尊的男人,我還不如去自殺。」

    「你這是對男人有偏見,不是所有有錢男人都唯我獨尊的,那也要分對誰。對自己喜歡的人,也會全身心奉獻。」

    「是嗎?」

    「嗯,你不覺得我就是其中一例嗎?」

    「不覺得。」

    「那是你不瞭解我。」

    「我也不想瞭解你。」

    「時間長了你會想瞭解的。」

    「你這樣不是自以為是又是什麼?」她犀利地問。

    雷霆微怔,旋即哈哈笑:

    「難怪你和颻颻會是朋友,你們兩個說話都很直接。」

    「該拐彎抹角時我會拐彎抹角。」

    「你直截了當時很可愛。」

    「你開車時能不說話嗎?」她覺得他很莫名其妙,「我想很安全地回到家。」

    「沒問題。」雷霆含笑,果然不再說話。

    中途時,他將車停在一家花店門前,讓檳榔等他一下。他進到花店裡,不久抱出一捧紅玫瑰,把花束塞進車裡,接著一路沒說話地將她送回家。她讓他把車停到園區大門口,道謝,就下了車。

    「小美人,」雷霆忽然喊她,下車,把那束紅玫瑰塞進她手裡,笑道,「送給你。」

    檳榔一怔,趕緊還給他:「你這是幹嗎?你怎麼隨便送花?」

    「我不隨便送花,但我想送給你。」他說完綻開一抹勾魂的微笑。

    「我不要!」她硬是將花還他,「第一,我討厭紅玫瑰,太俗氣;第二,我不接受莫名其妙的人送我花。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她說完,趕緊逃了。

    這人肯定有神經病,不然幹嗎好端端的會送她玫瑰花?她可不認為他是看上她了,她覺得他只是在發神經而已!

    九月,轉眼間到了中秋節。

    檳榔買月餅去看望母親,蘇母的狀態越來越好,似乎已經習慣了目前的生活。高興時會畫畫,做做手工,去花園曬太陽的次數也多了起來,偶爾還會和王姨去附近超市買買東西,這讓她很放心,也很高興。她從動物中心幫母親收養一對小貓,取名球球和小白。

    今天更讓她開心的是,她買的股票前一陣就在暴漲中,到現在也一直在漲,她簡直快樂瘋了!

    晚上幫母親做晚飯時,意外接到康進的來電,她趕緊走出廚房,到露台上去接。

    「在哪兒?」他笑問。

    「在我媽家。」

    「晚飯要在那裡吃嗎?」

    「嗯,我好久沒回來了,要陪她吃飯。你呢,吃飯了嗎?」

    「還沒有。」

    「今晚沒有飯局?」

    「等下有,不過……」他笑說,「今天是八月十五,晚上一起賞月吃月餅。我會盡量早點回去,你也早點回家。」

    「好!」檳榔高興地答應。

    「那等下見了。」

    「嗯!」她滿心歡喜,放下電話很高興,轉身興高采烈地回廚房去幫母親做飯。

    「要走嗎?」蘇母緊張地問。

    「不走。」檳榔笑說,將菜下鍋。蘇母這才放心。

    晚飯時,母親不停地給她夾菜,總說她瘦了瘦了。她不停地吃,吃完之後,陪母親看會兒電視便起身要走。蘇母想留她住下,她說自己還有工作,母親這才放她走。

    回到家裡,康進已經回家了,坐在一樓露台的圓桌前,桌上擺著茶具和月餅。

    「怎麼才回來,你媽給你做什麼好吃的了?」他笑問。

    「很多。她不想讓我回來。」檳榔笑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換件衣服。」說完上樓沖澡,換上一條白色連衣裙下來。

    康進著手為她倒杯茶,她坐在他對面喝一口。他看著她開心的表情,笑道:

    「去看你媽媽讓你這麼高興嗎?」

    「嗯。她狀態不錯,偶爾會出去走走,給她養的貓她也很喜歡。」

    「那就好。」

    「不過讓我高興的不是這個,讓我更高興的是,我買的那只股票最近一直漲一直漲!」

    「不是告訴你要穩定心態,不要過於興奮也不要過於緊張嗎?」

    「知道啦!要保持穩定和理智,不能一高興就找不著北!」

    「要有平和的心。」他揚揚濃眉。

    檳榔粲然一笑,抬頭望望天邊的明月,說:

    「今晚的月亮真的又大又圓,好漂亮!」

    康進的目光順著她的目光向天上望一望,笑道:「是啊。」

    「離得很近,好像伸手就能夠到一樣!」她頑皮地伸出一隻手去夠空中的月亮。

    「那是因為你沒看過更近的月亮,所以才會這麼覺得。我出生的小鎮,晚上站在海邊,那時的月亮才真是又大又亮,觸手可及。」

    「出生的小鎮?你出生的小鎮不是在加州嗎?」

    「嗯。」他點點頭,「那是一個沒人開發的小鎮,人煙稀少,所以景色很美。那裡有最藍的海。」

    「最藍的海?」

    「嗯。」

    「聽起來你好像很懷念那裡。」她看著他,說,覺得他的臉上籠罩著一絲孤獨落寞的表情。

    「嗯,那是我出生的地方,在上大學之前一直住在那裡,那裡有著我童年的全部經歷,是最純淨的記憶。等到有一天我決定退休了,我就回去,回到那片海灘上去開咖啡館。」

    「人家都說落葉歸根,你的根應該是你的祖籍吧?」

    「對我父母是,可對我來說,出生和長大的地方才擁有著我最美好的回憶。」他笑說。

    她不太理解他心裡的那種情懷,似懂非懂。不過她沒說什麼,喝口茶,望著天上的月亮道:

    「我是沒有回憶的,我不喜歡回憶。」

    「那是因為你沒有太好的回憶,你在逼迫自己忘記。等你有了美好回憶,到一定時候,你自然就會常常想起。」

    「你的美好回憶是什麼?」

    「很多。」康進望著天上的明月,淡笑道,他只說了這兩個字,便沒下文了。

    檳榔等了一會兒,見他沒說別的,就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天邊的月亮。那月亮反射著清冷的光芒,在霓虹燈將所有星光都遮掩後顯得分外孤單。她看了許久,開口道:

    「『天秋月又滿,城闕夜千重。還作江南會,翻疑夢裡逢。』」

    他低頭望著她,頓了頓,笑說:「去把琵琶拿來彈首曲子吧。」

    檳榔聞言,答應一聲,上樓去把自己的琵琶拿下來,重新坐下,笑問:「想聽什麼?」

    「什麼都行。」他望著她,笑答。

    檳榔想了想,素手一撥,彈出一曲動人的旋律。那優美的音符盤旋而上,將周圍的一切都墜入到另一種夢幻浪漫的境界,讓人暫時忘掉一切,完全沉浸在遐想裡,在明月、清風、淡茶中感受著金秋……

    雷家。

    雷霆父子和颻颻正在院子裡賞月喝酒。

    「來,颻颻,再喝一杯!」雷震給颻颻倒上燙過的白酒,豪氣地和她碰杯,兩人全干了。

    「爸,你別讓她喝太多。」雷霆給颻颻夾菜,勸道。

    「我知道,不用你說!」雷震說,笑著對颻颻道,「颻颻,你看你和小雷也老大不小了,你們倆的事趕快定下來吧?」

    「我們兩個什麼事?」沒等颻颻開口,雷霆先問。

    「結婚啊!你們從十七八就在一起,現在都快十年了,都長這麼大了,也該把婚事定下來了。」

    「爸!」雷霆無奈地說,「我已經和你說過八百六十次我和颻颻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敢說你沒有她家的鑰匙嗎?」雷震瞪起眼睛,「一個男人,一定要對女孩子負責,不要三心二意的。颻颻!」他接著用一副笑瞇瞇的表情對颻颻。

    「啊?」颻颻趕緊停止嗑瓜子,看他。

    「你和小雷好好理理你們之間的關係,都不小了,也該玩夠了。趕緊結婚,趕緊生孩子,不要像現在那些人似的,什麼單身貴族,那都是在胡鬧!你們兩個多合適,好好往結婚上想想,別連想都不想,那樣不行!小雷要是不好,你告訴我,我修理他,知道嗎?」

    「哦。」颻颻虛應。

    「爸,你再喝點吧!」雷霆給雷震倒酒,和父親走一個。

    「我不喝了。」雷震接著擺擺手,「我有點喝多了,得回去躺一會兒,你們倆自己吃吧。」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然後對兒子低聲說,「好好談談,別談廢話!」

    「嗯,知道了。」雷霆答應。

    「颻颻,你慢慢吃,多吃點!」

    「好。」颻颻本來也沒客氣。

    雷震便在管家的攙扶下走進房子裡。等他走了,雷霆和颻颻才舒了一口氣,他給她夾菜,笑說:

    「我爸根本不懂我們是怎麼回事,成天想著讓我們結婚!」

    「他是覺得家裡就你和他,太寂寞。」

    「我可不覺得,平白無故多出一個女人才奇怪。我更不想結婚以後找個像那個女人那樣的女人,等我要破產時就捲鋪蓋走人。」

    「不是所有女人都那樣的。」她啃著排骨,知道他說的那個女人就是他媽。

    「反正我不想花錢找罪受,我要給她錢花,還要照顧她,還要防備她哪天跟別的男人跑了,我累不累啊!」

    「那你怎麼辦?你總不能一直不結婚。」

    「你說我,你不是也打算一直不結婚嗎?」

    「我和你能一樣嗎?又沒人催我結婚生孩子,當然除了你爸,他非讓我和你結婚。」

    「如果你不是那麼挑剔的話,也許你早就找到正確的人了。」

    「哼!男人不過那麼回事,這我再清楚不過了。」

    「你怕你會像你媽那樣嗎?只要你不找有婦之夫就行了。」

    「不是有婦之夫的也不怎麼樣!」她滿足地喝一口辛辣的酒,摸摸自己的臉。

    「怎麼,喝多了?」他吃著菜問。

    「沒有。」

    「晚上別回去了,住這兒吧。」

    「嗯。」颻颻點頭,給他夾菜,然後望向天邊的月亮歎道,「今晚的月亮真圓!」

    「明晚的月亮會更圓,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嗯!」她靜靜地望著天空。

    「明晚我們去山上看星星怎麼樣?」他忽然提議。

    「好啊!」颻颻興奮起來,答應。

    雷霆粲然一笑,給她夾她最喜歡的番茄魚。

    晚上颻颻在自己房間睡下,雷霆回到臥室,剛洗過澡穿上睡衣,雷震敲門進來,問:

    「你和颻颻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

    「結婚啊!」

    「結什麼婚?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樣,你還想讓我說多少次!」

    「你是不是哪裡有問題?那麼好的姑娘,那麼漂亮,那麼有錢,善良,又有能力。雖然是私生的可也是出身名門,學歷和你相當,對你又好,你還有什麼可挑的?那種女孩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你再不動作快一點,她就被別人拐跑了!」

    「不會的。」雷霆將父親推出門,「我的事我自己有數,你就別操心了,我會看著辦。很晚了,我要睡覺了,你也快去睡覺吧。」

    「我說死小子,你怎麼冥頑不靈呢你?」

    「好了好了,真的很晚了,爸,睡覺了!」他把父親推出門。

    「我告訴你,她要是真跑了,有你後悔的!」雷震隔門警告一句,雷霆早已關門,舒了口氣,上床睡覺去了。

    進入秋季,因為幾場雨而剛剛涼爽的天氣忽然又熱了起來,秋老虎殺個回馬槍,簡直就像又來了一個夏天。

    週日,檳榔和颻颻去流浪動物之家收拾那些貓狗。

    這裡是颻颻回國後出資興建的,畢竟對小動物有愛心也是好事。貓狗們被人類馴化了許多年當寵物,那就只會看家當寵物,它們已經完全失去了野生的能力,因此在遭到遺棄後只能在城市裡亂竄,艱難地生活。小動物的生命得不到保證,貓狗亂繁育,隨便奔跑也會對交通造成很大的威脅,說到底還是因為人的始亂終棄與不負責任。不喜歡可以不養,但養完便扔就沒什麼道德了。更過分的是,還有人虐待小動物,因為沒法欺負比自己強的人,所以只能去欺負那些用四隻腳爬的弱小動物,還必須是最弱小的,欺負大老虎肯定是不敢的。那些人分明是想在欺凌弱小裡找到自己的成就感,覺得自己很強。不過和貓狗比誰強,這還真有點變態。

    各個城市都有很多私人的流浪動物收容所,不過颻颻這間算是最專業也是設施最齊全的。吸取國外收容所的形式,佔地不小,有院子和二層小樓。院子不算大,但很寬敞。樓裡有很多房間,裡面全是大籠子,關著阿貓阿狗。而這裡其實已經被颻颻經營成一家寵物醫院,順便收養貓狗。颻颻是這裡名義上的老闆,實際的負責人則是一名叫彭濤的黑瘦男子,他是獸醫,二十九歲,跟一些獸醫在這裡像正常員工一樣工作,只是業餘時間需要義務幫忙照顧一下那些流浪動物,對此他們很樂意奉獻愛心。

    這家動物收容所很正規,有自己的網站,喜歡動物的人都知道這裡。每天有很多義工來幫忙,也有出錢出物贊助的。而颻颻極力經營好其中的寵物醫院部分,吸納很多寵物醫生,使這裡成為全城最大也是寵爸寵媽們最信任的寵物醫院。另外這裡還發展寵物用品、美容等項目,整個就是一個跟寵物有關的一條龍服務,只剩還沒殯葬業就是了。在颻颻的努力下,這裡每年的營業額著實不少,並且那些盈利都投在了對流浪之家的建設上,她本人分文不收。

    除此之外,她每週三還會到雷霆的孤兒院去做義工。她在孤兒院屬於全能教師,能給孩子上美術課、數學課、生物課、英文課,還有大孩子選修的法語課。並且她還資助了很多貧困地區的孩子上學。檳榔覺得她不僅是苛刻的完美主義,她還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

    檳榔第一次來就看出那個彭濤在暗戀颻颻,不過以彭濤的長相和條件,身為嚴苛處女座的颻颻看上他的幾率比火星撞地球還小。他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只能暗戀。

    因為貓狗太多,單是幫忙洗澡就用了一天。黃昏時分,兩人累得慘兮兮地坐在樓前的台階上吃冰棒,其實也沒自己吃,因為有狗在她們面前晃來晃去,最後在它們的注視下,兩人只好把剛吃一口的冰棒遞給它們去搶。颻颻望著檳榔捶著肩膀的模樣,問:

    「很累吧?」

    「嗯。」檳榔很疲倦。她的肩頸一直不好,累了一天又酸又麻。

    颻颻笑笑,摟過一隻狗,讓它舔她的手。檳榔笑說:

    「我覺得你很有愛心。你怎麼會想起來開收容所?」

    「我從前放假時來雷霆家,總能發現這裡的路邊有好多貓狗。後來定居以後,冬天時看那些小貓小狗都很可憐,沒做節育所以亂生孩子,許多剛出生的我看未必能熬得過冬天。每次開車我總怕能撞到那些貓和狗。後來有一次我經過一棟大樓,眼看著一個人把一條哈士奇從樓上扔下來,當時把我嚇壞了,我把那條狗送到醫院,到底還是沒搶救過來。我覺得它們很可憐。那時我就想既然他們不想養自己的寵物,為了這個目的甚至不惜扔掉它們或者殺了它們的話,那不如我來養,就算我多管閒事好了。正好我和彭濤在網上認識,他也有這種想法,我就和他合作了。我覺得生存在人類世界的動物才是真正的弱勢群體,人,你別看他小時候純潔,長大以後未必,有的人怎麼喂都喂不熟。可貓狗不一樣,只要對它們好一點,它們就會把你當成唯一。不管怎麼樣,能救一點是一點嘛。」

    檳榔點頭,就在這時兩隻狗打了起來,她喝止道:

    「南瓜,不許打架,過來!」那個長得像南瓜的狗就過來了。

    颻颻伸出手,另一隻小狗來她身邊蹭:「有時我還真捨不得將它們安樂死,所以真正需要的時候,我就只能閃了,躲著不看。」

    「來這裡收養的人也不少。」

    「我已經盡力號召要養狗的人不要去買,直接來這裡免費領養,不花錢而且是打過疫苗的。不過更好笑的是,有人知道這裡,會直接把不要的寵物丟到門口,就像把孩子丟在孤兒院門口一樣。可遺棄小孩我可以告他,但遺棄寵物就不能了。」

    「真是沒人性。」

    「嗯。養不起就不要養,又沒人拿槍逼他非要養寵物不可。哎,你那麼喜歡狗,幹嗎不收養一個?」

    「我不是收養兩隻貓了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康進,他有潔癖,我私自養狗他是不會同意的,說不定會把我和狗一起扔出去。」

    「你和他過得怎麼樣?」

    「很好,他對我挺好的。」

    「他老婆沒來找你?」

    「沒有。」

    「江純呢?」

    「也沒有。」

    「雷霆說現在康進參加酒會還會帶著江純。」

    「哦。」檳榔虛應,頓了頓,道,「也沒什麼,江純好看嘛,帶出去有面子。」

    「你想跟他這樣多久,打算一直沒名沒分到什麼時候?」

    「到他厭倦為止。」說這話時她心裡有些不舒服。

    「你真不打算和他結婚?」

    「那種人,就算結婚也沒用,套不住。」檳榔這句倒是真話,也是心底深處明白的,可她並不喜歡這句話。

    颻颻抿抿嘴唇,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接完後她說:

    「我店裡有事,得走了。你走不走?」

    「我等一會兒,你先走吧。」

    颻颻答應,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塵土,離開了。

    檳榔又和貓狗廝混到天朦朧地黑,這才開車回家。

    她知道康進去廈門出差了,最近不會來,所以她又要在空蕩蕩的家裡自生自滅了。她不願去想颻颻說的江純的事,想起來只會讓她心煩。她覺得康進是發自內心地對她好,他是從心底裡喜歡她的,她很滿意。至於其他事情,她不願多想。

    車子開到住宅區大門口,一輛黃色跑車迎上來攔住她的去路,把她嚇一跳,緊急剎車。雷霆從上面笑嘻嘻地走下來,剛走到她身邊,她就沒好氣地對他「開炮」:

    「你會不會開車?駕照怎麼考的?怎麼隨便把車橫在中間?」

    「我在等你。」雷霆並沒被嚇倒,反而嬉皮笑臉地提出,「一起吃晚飯,我請客。」

    「為什麼?」

    「不為什麼,純吃個飯而已。我們倆算認識了,交個朋友嘛。」

    「你怎麼這麼閒想和我交朋友?你上班還不夠你忙的?」颻颻說雷霆在高倫集團做副總裁一職,成天很忙。

    「再忙也需要時間交朋友。反正你沒吃飯,一起吃吧,我請客,地方隨你點。」

    檳榔揚眉望著他,點頭說:「好啊,那你跟著我吧。」說完將車往後倒,重新開上大路。

    雷霆趕緊上車跟著。檳榔之所以答應得那麼乾脆,只是想知道這傢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論理知道他還算好心和他很可憐的童年後,她已經不太討厭他了,不過她覺得他有時候有點傻。

    吃飯地點在颻颻帶她去過的川菜館,檳榔坐在包廂裡大吃大喝,像餓死鬼投胎似的,反正她今天那麼累的確很餓。

    「你很餓啊?」雷霆喝著茶,看她埋頭苦吃的模樣。

    「嗯,我今天給貓狗洗了一天的澡,都快累死了。」她使勁地吃,一點也不怕辣,只有偶爾才會喝水。

    「你去颻颻的收容中心了?」

    「嗯。」

    「颻颻呢?」

    「她店裡有事,先回去了。」她將紅辣椒夾起來,咬一口。

    「你可真能吃辣!」他瞪著她,吃驚地說,「颻颻最喜歡這間店,因為這裡是做川菜做得最辣的地方。」

    「是啊,這裡還是她帶我來的。」她用餐巾擦拭嘴唇。

    「難怪她會和你交朋友,你和她的喜好太像了。」

    「我覺得你很瞭解颻颻啊。」

    「那當然,我和她已經認識快十年了。」

    「你們那麼好,幹嗎不結婚?」

    「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我看你也瞭解她,她也瞭解你,總在一起玩,可就是沒有實質性進展,你們兩個是不是在玩柏拉圖,精神戀愛,那樣就可以保持距離,維持永遠的新鮮感?」

    「當然不是,我和她只是朋友。」

    「颻颻多好,漂亮、有錢、善良、能力強、有個性,很配你!」

    「從沒有女人稱讚過颻颻,你是第一個。」

    「那是嫉妒,那樣的女人的確很讓人嫉妒,不過我不嫉妒,我喜歡她,她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

    「颻颻的確很有個性,很能吸引人的眼球。」

    「你是不是覺得她只適合遠遠地看,不適合靠近,所以才只和她做普通朋友?」她八卦地問。

    「當然不是,我們只是朋友!」他再次強調。

    「那你們兩個才真奇怪。」

    「你以前談過戀愛嗎?」雷霆感興趣地問,「在康進之前你有沒有男朋友?」

    「沒有。」

    「為什麼?」

    「我幹嗎要有男朋友?」她眨眨眼,不解地反問。

    「疼你、陪你、照顧你,不然形單影隻多可憐!」

    「我不需要。我也不覺得形單影隻有多可憐,兩個人關係再好也總有不好的一天,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就算結婚了,大家都很忙時單個的時間也很多,總習慣依賴別人不是什麼好事。」

    「可你現在和康進在一起,那也不是什麼好選擇。」

    「這是兩回事,我是賣給他的,既然我很需要錢,要求就不能太高。再說康進也沒什麼不好,他會很多東西。」

    「會什麼?」

    「彈鋼琴啦、下象棋啦、畫畫,他還會買股票。」

    「這些東西我也會!」他嗤之以鼻,「而且我玩股票可比他玩得好多了,這算什麼?!」

    「可你很花心。」

    「他比我還花心,而且他還結婚了。」

    「但他比你成熟穩重多了,而且早晚有一天你也會結婚。況且看你這個樣子,結婚之後也不會老實,你跟他沒什麼區別。」

    「我是不結婚的。」

    「那更好,省得禍害人。」

    「你好像很滿足於現在的身份,你不覺得你現在再怎麼說也是在搶別人丈夫嗎?」

    「你這話才好笑。搶別人丈夫?男人又不是東西,又不是沒腦子沒手沒腳,怎麼搶一下就過來了?女人覺得老公是被狐媚子勾引,那是因為她沒辦法把自己老公拉回家打斷腿,又不想離婚,所以只好自欺欺人地覺得老公沒錯,都是狐狸精的錯,那是在給自己老公找脫罪的理由好讓自己原諒他。你是男人也信那一套,算了吧你,男人那點事你最清楚不過了。更何況像你們這種從小一帆風順慣了的男人就像是脫了韁的馬,自由慣了,如果不是自己玩夠了,某個女人是絕對拴不住的。況且他們家不用我破壞就已經很壞了,就康進那種人,我想他這輩子的女人多得連他自己都數不清。」

    「他有那麼多女人,難道你不在乎嗎?最近他每次出席酒會帶的人還是江純,你真的一點不在乎?」

    「只有愛了才會在乎。」

    「女人的嫉妒心和愛情無關,她們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落入別人手裡,並不代表她對這件東西有多愛。」

    「我的嫉妒心不會和佔有慾聯繫在一起。」

    「那你愛他嗎?」

    「不愛。」她乾脆地回答。

    「那你喜歡我嗎?」他很直接地繼續問。

    檳榔停住筷子,愣愣地看了他幾秒,放下筷子,笑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喜歡你。」

    「胡扯!」她啼笑皆非。

    「我是認真的。」他一本正經地說,伸手要去握她的手,被她機敏地躲開,「我覺得我愛上你了,你願意和我交往看看嗎?」他說著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

    檳榔「哧」地笑了,接著哈哈笑:

    「愛上我?得了!你只是閒著無聊所以想耍我玩。你這種人呢,從小嬌生慣養,不過只要你別太自以為是,其實還不算討厭。不過你用做花花公子來打發無聊時間,把追女人當成業餘消遣可不怎麼樣,如果變成習慣,以後不僅會想改也改不掉,而且一旦你總是接觸那些不是因為真正瞭解你而喜歡你的女人,等到真正屬於你的人就在你眼前時,你很容易會因為長久以來對女人的戒備心理和女人的數量太多使你眼花繚亂而錯過,那就不好了。你還是改改吧。你的提議我沒興趣,我吃完了,你買單,我要回家了。」她說完起身要走。

    雷霆很不甘心,她不僅沒流露出一絲不自在或羞赧,甚至連憤怒都沒有:「你不應該這麼乾脆地拒絕,論理是我們兩個先認識的,其次我一點也不比康進差,而且我是真心喜歡你。」

    「首先拒絕是我的自由;其次在認識你之前我就認識康進了;再有你跟他根本沒有可比性;最後,依我看你最好試著真心地去談場戀愛,等你明白『愛』是什麼的時候,你就會知道『真心』是不可以隨便亂說的。另外,如果你就因為和女人折騰的次數夠多就自詡為情場高手的話,那我可以免費送你幾句話。知道瑪格麗特.杜拉斯說過什麼嗎?」她雙手撐在桌子上看著他,見他搖頭,她繼續道,「她說,沒有一場戀愛能代替愛情。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愛情不等於談戀愛,你談過很多次戀愛,但我敢保證你從來沒愛過,所以別總裝出一副情聖的模樣,總追女人不是什麼好習慣,會迷失方向的。我要回家了,拜拜。」她說完就走了,留下一臉呆愣的雷霆。

    她可不認為雷霆是真愛上她了,他分明是閒著沒事拿她開涮。

    十月,氣溫還算適宜。

    康進出差回來,疲憊不堪。不想剛回來就遇到公司的新項目因前陣子得到的錯誤消息出了問題,臨時開了一夜會,搞得他又累又煩。

    檳榔正在他房間的衣櫥裡替他收拾下午由司機送回來的行李,聽到門響,她抱著衣服從裡面探出頭,笑道:

    「怎麼才回來?我還以為你出差回來會直接休假。」

    「臨時出了點事,開了一晚上的會,才開完。」

    「很嚴重的事嗎?」

    「也不是。項目出了點問題,已經解決了。」他說著,疲憊地坐在沙發上。

    「哦。」她去給他倒杯水回來,仔細地觀察一下他的臉,說,「你看起來很累。晚飯吃過了嗎?」

    「還沒有。」

    「那吃點東西吧?」

    「算了,都這麼晚了。」他瞄一眼時鐘,回答。

    「還是吃點吧。我先去給你放洗澡水,再灑一點精油,你好好泡個澡,然後我去給你做飯。」她說著,轉身快步走進浴室裡,放好洗澡水,調到最適宜的溫度,又在裡面滴了兩滴精油。出來時見康進坐在沙發上發呆,她走過去,一邊幫他脫外套,一邊說,「水放好了,去洗澡吧。」

    她連襯衫都幫他解開拽下來,將換下的衣服丟進洗衣筐。康進瞅瞅忙活的她,起身去浴室洗澡。檳榔則下樓到廚房給他做晚飯。

    舒服地泡過澡,疲憊被帶有精油香氣的熱水溶解到所剩無幾,康進慢悠悠地從浴室出來,換上睡衣,緩緩地走下樓。檳榔正在開放式廚房裡忙碌著,見他過來,便雙手將一隻瓷碗捧到桌上,說:

    「洗完了?坐下吃飯吧。」

    他在桌前坐下,她揭開碗蓋,裡面居然是一碗色彩斑斕、噴噴香的面片湯。他看著那碗湯,疑惑地問:

    「這是什麼?」

    「疙瘩湯。你沒喝過?」

    「沒有。」他搖搖頭。

    「這麼晚了,這是最好消化的。我特地加了蟹黃,很好喝,你嘗嘗看。」

    他瞧瞧她,還很狐疑地拿起湯匙舀一勺,放進嘴裡。她噙笑注視著他吃下去,笑問:

    「怎麼樣?」

    「嗯!」他笑著點頭,「味道不錯,很好喝!」

    「好喝吧?我做這個很拿手的,以前凌晨下班,經常煮這個當夜宵。過去我爸大半夜回家,我媽也會給他煮這個喝。」

    他又喝一口,望著她說:「你很少提你父親。」

    她聞言微怔,然後抿抿嘴唇,笑道:「也沒什麼好提的。」

    「聽你的那些描述,我覺得你媽媽是個很賢惠的女人。」

    「即使再美好的感情,付出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也一文不值。一個賢惠的女人,如果不能和好男人在一起,那麼她的『賢惠』就會變成『蠢』。」她微笑著說,「我記得很清楚,在我十二歲的時候,我媽因為附件炎在家發高燒,可是家裡根本沒有去醫院的錢,當時我嚇壞了,拚命地給他打電話,打了很多個,可他的手機一直關機。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不甘不願地回來,把我媽送去醫院。後來在醫院我媽燒退了,他當時說了一句話,那句話我記得相當清楚,他對我媽說:『你看看你真沒用,成天呆在家裡還鬧病,就會浪費我的錢!』,而我媽當時卻一句話也沒說。你知道,我一直認為至少就婦科病來說,男人多少應該負點責任。我說不出我當時聽到那句話的感受,但那時我就告訴我自己,我這輩子絕對不能像我媽一樣,我絕對不會去做一個費力不討好的蠢女人。」

    他拿著勺子望著她,望著她的那種笑容,心裡也不大舒服:

    「你恨他嗎?」他問。

    她撲哧一笑,說:「沒有愛,何來恨?你以為我很喜歡他嗎?」他看著她的表情,忽然伸手摸摸她的頭,她笑著拉開他的手道:「快吃吧,一會兒該涼了。」

    他這才低頭又吃了一口,想了想,說:

    「對了,你明天沒什麼重要的事吧?」

    「沒有,幹嗎?」

    「明天我讓司機來接你,你去珠寶店看看,選選你喜歡的寶石和款式,訂做幾套首飾。」

    「好。」她答應,突然又道,「呀,對了,冰箱裡我做了蝦球,熱給你吃?」

    「嗯。」他點頭,她就起身去準備。

    他望著她的背影,心中微微地歎了口氣。

    翌日下午,司機果然來接她,並將她載到康進所說的珠寶店。檳榔順著底下的珠寶店上樓來到辦公區,她萬料不到接待她的居然是鄭紫桐,而對方自然也沒想到會是她來。

    「呵!」鄭紫桐一身職業裝,用兩束曖昧不屑、陰陽怪氣的眼神上下打量她,「沒想到原來你是康進的情婦!」

    檳榔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她想起颻颻說過鄭紫桐是珠寶設計師,而鄭紫桐父親鄭廣民的鄭氏集團的確是做珠寶的。

    「你和康颻是朋友?」鄭紫桐見她沒說話,更加趾高氣昂,「康颻知道你的身份嗎?」

    「鄭小姐,哦,不,唐太太。」檳榔改口,「我今天應該是來你這裡當顧客,而不是來接受你的審問的吧?」

    鄭紫桐的臉霎時冷了下來,不過她沒說什麼,只是生硬地道:

    「那好吧,坐。」回手將幾份設計稿沒好氣地遞給在沙發上款款落座的檳榔。

    檳榔一張張地看,鄭紫桐在旁邊冷笑道:

    「你看不太懂吧?要不要我幫你講解一下,那樣你會明白得快一點。畢竟你剛接觸這個圈子,對時尚不太瞭解。」

    「唐太太,我是來選我喜歡的首飾的,不是來選你喜歡的。況且你的設計圖不是那種能差到讓別人都看不懂你在畫什麼的吧?就這張。」她將其中一張交給她,笑說,「就這個。」

    鄭紫桐繃著臉把設計稿接過來,檳榔依舊很客氣地笑道:

    「麻煩你了。」

    「不再多選一套?趁自己還得寵時多撈一點,像你這種姿色,得寵的時間恐怕持續不了多久。」

    檳榔微微一笑,說:

    「一套就夠了,讓你費心。」她說完,拎起包走出去。

    離開珠寶店,她鑽進車裡,給康進打電話:

    「你讓我選的我選好了。」

    「選了幾套?」

    「一套啊。你怎麼不說這裡有鄭紫桐?」

    「你認識的人還真多,鄭紫桐怎麼了?」

    「她和颻颻是死對頭,看到我自然沒好氣。」

    「哦,我忘了這點,她和你說什麼了?」

    「那倒沒有,她還算客氣,不過眼神惡狠狠的。」

    「鄭紫桐現在是『鄭氏』的首席設計師。」

    「我明白,她畫得的確很好看。」

    「怎麼不多選幾套?」

    「你沒說讓我選幾套,一套夠了吧?」

    「我以為你會多選幾套。」

    「我覺得一套已經夠多了。晚上能一起吃飯嗎?」

    「今天不行,今晚我有飯局,改天吧。」

    「好。」檳榔心裡並沒奢望要和他吃晚飯,但他真的拒絕,她還是很失望,「那晚上也不回來了?」

    「恐怕不行,你好好吃飯,早點睡。晚上打算吃什麼?」

    「我還沒想到。」

    「在外邊吃吧,想吃什麼吃什麼。胃不好,一定要按時吃飯。」

    「好。」檳榔回答。他的語氣充滿關心,這讓她得到些許安慰。

    掛上電話,在車裡想了想,她要司機送她去海鮮坊。因為現在正是最肥美的螃蟹的產季,來一頓蟹宴也不錯。

    獨自吃飯也許對別人有點怪,可檳榔倒不覺得,有時候她甚至很喜歡自己下館子專心享受美食。螃蟹肥美的季節,膏腴脂香,她坐在角落裡大吃特吃,把所有螃蟹一掃只剩下蟹殼,吃過後手指還殘存著蟹味的餘香,真是回味無窮。

    正當她滿意地咬著手指或者其實是在舔時,一個高大的身軀忽然在她頭頂籠罩出一小塊陰影,伴著諷刺的音調:

    「真噁心,還舔手指!」

    檳榔急忙縮回手,抬頭看,果然又是孟轍!

    「我在吃東西關你什麼事?不要隨便干擾別人是基本禮貌,你們家家教沒教你嗎?」她說,攔住侍者要結賬。

    「我是看你可憐。一個人吃飯,怎麼,這麼快就被甩了?」他坐到她對面,一副打算與她長談的架勢。

    「關你什麼事?!」她瞪他一眼,接過信用卡,去盥洗台洗手。

    「既然沒被甩,那你一個人出來幹什麼?」他居然跟著她,站在她旁邊的盥洗台前也洗手,說,「因為太寂寞,想往外發展嗎?」

    「這和你有關嗎?我覺得你真莫名其妙,你總跟著我幹嗎?」她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轉身就走。

    「怎麼,你也有羞恥心?」孟轍冷笑著問。他今天其實是和狐朋狗友來吃飯,在後面的包房裡。此時下來上洗手間,從洗手間出來剛好發現她一個人在那裡吃東西,便來找茬。

    「神經病!」檳榔說了句,匆匆走出餐廳。

    「看你整天趾高氣昂的,你真的一點不覺得羞恥嗎?出賣身體換錢,做寄生蟲,這和妓女有什麼兩樣?」他跟在她後面「攻擊」。

    「你懂什麼叫妓女嗎?」檳榔勃然大怒,回過頭狠狠地瞪他,「看不起妓女,你自己又好到哪兒去?成天朝三暮四、胡搞亂搞,仗著家裡有點錢就胡作非為。你以為女人真是因為你有魅力,才對你著迷?算了吧!像你這樣一事無成、傲慢無禮的人只會讓女人倒胃口,她們之所以和你在一起,那是看在你爸爸的錢的份上,才逼迫自己不和你不計較。如果你爸爸現在把你趕出去,分文不給你,我告訴你,沒有一個女人會理你!我聽說你到現在都這麼大了還要靠爸爸養著,還要向爸爸伸手要錢,難道你不覺得丟臉嗎?你說我羞恥,我看你才是該羞恥的那一個!你看看你,搞了那麼多負面新聞,女人一個又一個地換,你說你這個人除了會配種你還會幹什麼?人家養豬養馬都有種豬**,那你是種什麼?還提妓女,我看你充其量也不過就是個牛郎,專陪女人的,而且還是最廉價的那種,不收錢還倒給人家錢。牛郎做成你這種水平,真是可憐!」

    「你……」孟轍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有兩句還讓他覺得刺耳到面紅耳赤,「你一個女人,說話怎麼這麼下流?!」

    「我看下流的是你,對付你這樣下流的人就不能和你客氣!我告訴你,你別再跟著我,這是大街上,你要是再跟著我,我可就喊了!」她惡狠狠地警告。

    「搶劫啊!搶劫啊!」話剛落,一個尖厲的女音劃破喧囂的市井,把兩人嚇一跳,還真有人喊!

    這時,一個高速狂奔的身影迅速朝兩人衝過來,檳榔愣愣地看著他向自己撞來,還是孟轍把她一拉,她才躲過去。緊接著一名氣喘吁吁的嬌小女子一面追過來一面大喊搶劫,這時孟轍突然沒了,她遲鈍地向前邊一看,他跑去抓賊了!

    她下意識跟著跑過去,這傢伙的動作還真快,跑得跟兔子似的,長腿發揮了極大的優勢,三步並兩步追上搶匪,與之展開搏鬥。

    然而令人沒想到的是,對方手裡居然有一把彈簧刀,孟轍沒防備胳膊上挨了一下。檳榔嚇壞了,不過接下來的情景卻讓她分外吃驚,他把那個劫匪修理一頓,手段乾淨利落,一看就是個練家子。在他將劫匪暴扁到手軟腳軟之際,旁邊有幾個路人過來幫忙,合夥把劫匪抓住,有人報了警。檳榔從地上撿起遺落的包交給失主,然後走到孟轍身邊查看他胳膊上的傷,哼笑:

    「哈,挺厲害的嘛!」

    孟轍雖然胳膊很痛,可硬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檳榔已經叫來車,對他說:

    「傷得這麼深,應該打破傷風吧?去醫院吧,我送你去。」

    「你為什麼要送我去?」孟轍鼻孔朝天地問。

    「你右胳膊傷了能開車嗎?我是在對你進行人道主義援助,看在你還不算太爛的情況下。」

    「先生,你沒事吧?」被搶包的女子怯怯地走過來,此時看到幫自己的竟然是個帥哥,眼裡頓時閃出夢幻泡泡,「呀,你流血啦!」她立刻掏出紙巾要很八婆地,不是,是很熱心地為他包紮傷口。

    「你走不走?」檳榔斜睨他,兩人眼神相對,她傳達的信息是,這姑娘看上你了,長這麼難看你不會也想要吧?

    孟轍果然婉拒姑娘的好意,跟著檳榔上車。她讓司機去醫院。他胳膊上的傷雖然用紙巾按著,可仍在不停地出血,她見狀便解下脖子上的絲巾給他扎上止血。

    「你幹嗎?」他望著她幫他包傷口,有點拘謹還很高傲地問。

    「你別弄髒我的車,這車很貴的。絲巾沒多少錢,是我在地攤上買的,不過用完後你要還我。」

    孟轍皺皺鼻子:「小氣鬼!」他不認為絲巾再摘下來還能用。

    「『成由勤儉敗由奢』!」檳榔教育。

    孟轍哼一聲,兩人沒再說話,他卻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希思黎夜幽情懷香水的味道。

    到達醫院,他不僅被打破傷風針,還因為傷口太深被縫了三針,疼得他直想叫。可因為給他縫針的是女的,他只好強忍住。包紮好傷口從診室出來,不想門外不僅有檳榔,還有孟軻夫婦:

    「你們怎麼來了?」他問,倍感驚訝。

    「我叫他們來的。」檳榔將撿到的、他和劫匪撕扯時掉落的手機還他,「你又不能開車,我可沒時間送你,就讓你大哥來接你。再說萬一你回家時胳膊上有傷,被你爸爸誤認為你是和人家打架,你又不肯說,再被暴扁一頓,那就慘了。你大哥會幫你說好話的。」

    「誰要你多管閒事?!」孟轍沒好氣地接過自己的手機。

    「那你就當我是多管閒事好了。」檳榔無所謂地說,「我走了,你自己回家吧,你大哥已經把藥費給我了,你不用還了。拜拜。」她說完,收斂起漫不經心,對孟軻夫婦禮貌地微笑,走了。

    「她挺有意思的!」楚琳見檳榔走遠,對丈夫笑道。

    「你沒事吧?」孟軻問弟弟。

    「縫幾針?疼不疼?」楚琳跟著問。

    「三針,沒事!」孟轍瞅瞅自己胳膊上的白布,雖然疼得要死,可非要裝出一副英雄的樣子。他瞪檳榔的背影一眼。

    星期天,颻颻和檳榔從收容所回來,到韓式鬆骨去做鬆骨按摩。颻颻閉著眼睛問:

    「我聽說孟轍抓搶劫的受傷,是你把他送到醫院去的?」

    「嗯,你消息還真靈通。」做按摩可真舒服!

    「雷霆就像個喇叭筒,我什麼不知道?!」

    「我本來是去吃螃蟹的,你不知道他有多無聊,特地跑來罵我,從餐廳裡面一直跟我到餐廳外面。要不是看他還不算太壞,傷的又是右手,我早走了。」

    「他是不算太壞。他大概是沒見過你這樣會反抗他的,所以罵你罵上癮了。從前他對女人都是偷偷地罵,只有對你,好像是沒見過比他嘴還厲害的,現在遇到對手了,惺惺相惜。」颻颻「哧」地笑了。

    「還惺惺相惜?他怎麼不學點好的?那麼不學無術!我真不知道雷霆從麻省理工出來的高材生,怎麼會和那種敗家子做朋友?!」

    「孟轍也不差,他也算高材生。」

    「他還高材?!」檳榔一百個不信。

    「嗯,他和他大哥都是康奈爾酒店管理畢業的。」

    「康奈爾?」檳榔睜開眼睛,大吃一驚,「他是康奈爾的?他是怎麼進去的?」

    「當然是考進去的。孟轍和雷霆從小一起長大,他從小就調皮搗蛋搞破壞,後來因為聚眾砸校長室玻璃、篡改成績單、期中考發動全班作弊等罪名被學校勒令退學。他爸媽沒辦法,就把他扔國外去了,學習也不怎麼樣。後來有一次他和他爸打越洋電話吵架,他爸說他肯定考不上大學,結果他就考上了。」

    「是嗎?他是不是有毛病?好像和人對著幹有癮。」

    「可能吧。他爸總拿他和他哥比,他就覺得他爸偏心,所以憤憤不平。」

    「我看他和他哥感情很好。」

    「嗯。他哥從小就帶著他,他上高中時,他爸斷了他的生活費,那時他哥念大學,要賺兩份生活費,每月給他寄一份。」

    「是嗎?他大嫂挺漂亮的。」

    「他大嫂和他大哥是校友,在康奈爾學管理。」

    「看起來家世也不錯。」

    「她是吉隆坡人,爸爸是個富商。」

    「我就說嘛,他大嫂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出來的。他們夫妻感情很好吧?」

    「嗯。孟家的男人沒一個亂搞男女關係的,除了孟轍,所以他爸也是因為這個看不慣。他爸很正派的,不喜歡兒子在外面亂搞,認為那是傷風敗俗。」

    「孟轍的私生活本來就很亂。」

    「是啊。」颻颻換一個舒服的姿勢。

    檳榔頓了頓,說:「對了,康進前一陣讓我去珠寶店看設計圖,結果在那裡碰到鄭紫桐了。她知道我了,所以陰陽怪氣的。」

    「別理她,她有毛病。晚上去跳舞吧,我帶你去夜總會玩。」

    「康進不讓我去夜店。」

    「他不讓你去你就不去?你可真聽話。」

    「我不能做他不喜歡的事。再說他今晚回家,我得回去做晚飯。」

    「你不是要當賢妻良母吧?」

    「不是啊,不過至少我得有職業道德,讓他高興是我的工作。」

    康颻撲哧一笑:「我跟你說,雖然我不理解他比你大那麼多你為什麼會喜歡他,不過像我們這種從小缺少父親關注的人多少都會有點戀父情節,但你可不要愛上他,你要是愛上他那可就糟了。」

    「不會發生那種事的。」檳榔說。

    按摩結束後兩人分開,檳榔開車要去附近的超市買菜。高峰時期交通擁堵,汽車以蝸牛的速度在公路上爬行。就在這時,手機響起,是康進。她以為他到家了,連忙接聽,笑道:

    「喂,幹嗎?」

    「你在哪兒?」

    「我在路上呢。」

    「我今晚有事,不能回去了。」他說。

    檳榔愣了兩秒,脫口「哦」一聲,感到很失望:「又有飯局?」

    「不是,有事。」

    「那好吧。」

    「你自己想著吃飯,晚上早點睡,我今晚不能回去了。我現在要開會,先掛了。」

    「好。」檳榔放下手機。這時車陣開始衝破紅燈,速度加快。

    她咬咬嘴唇,好吧,不回來就不回來吧,忙嘛!

    沒精打采地開車回家,不想剛到大門口,又被雷霆那輛騷包跑車攔住。她隔著車大叫:

    「你幹嗎?!」

    雷霆走下來,對她笑道:「上我的車,我請你去吃飯。」

    檳榔看著他,戒備地問:「你想幹嗎?」

    「我不想幹嗎,吃個飯而已。今晚有人陪你吃飯嗎?」

    「沒有。」她誠實地回答。

    「那就我陪你,吃頓飯交個朋友嘛,反正你又沒什麼事。」

    檳榔想了想,問:「去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他反問。

    「你請客?」

    「嗯!」他點頭。

    「那去吃巴西烤肉吧。」

    「好啊。」他笑道。

    「我還是自己開車吧。」檳榔說完,發動車倒退,往大路上開去。雷霆扁扁嘴,只好上車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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