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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四百零四】君威一怒取其命 文 / 凌塵

    下人面面相覷。

    今年開年以來,王妃的變化太大,所有人都感覺得到她性情大變,那桀驁刁蠻的性子雖還在,可是卻比以往穩重了許多,做起事來有井有條,看似個長不大的孩子般玩鬧,倒也真的把澤王府的事物管理得有條不紊。

    「都別在這兒傻愣著,王爺今晚回府用晚飯,去把王爺平時最愛吃的飯菜都準備好,缺什麼料兒都要提前備好,免得到時候又要手忙腳亂。」輕輕一聲呵斥,一眾下人紛紛散去。

    貼身伺候的丫頭伸了伸舌頭,道:「王妃對王爺這麼好,真讓人羨慕。」

    「貧嘴!再貧就把你嫁出去。」話雖如此,段芊翩臉上卻並沒有責備之意,微微一笑,向著蘇夜澤離開的方向看去,眼底始終一片清和,不見波瀾。

    從呂婕的死到賀璉夜襲,到沛兒的死,再到羯族後人被蒙蔽之後的背叛,到最後孩子的出生,她早已不再是以前那個刁蠻任性、無理取鬧的羯族公主,如今她是澤王妃,是天朝王爺蘇夜澤的妻子。

    不過一年光景,卻已是千帆過盡,物是人非。

    白嫩素手輕撫上孩子的臉龐,那柔柔軟軟帶著溫度的觸感讓她的心底沒由來的一陣心安。

    「他是我的夫,我相信他。」

    輕輕的呢喃,似是說給別人聽,又似只是在說給自己聽。

    「阿嚏——」

    蘇夜澤又狠狠打了個噴嚏,頓時將俊眉擰成一坨兒,還未進門便聽艙內一道男子的聲音道:「出門在外,還有人這麼記著念著,澤王當真是好福氣。」

    「先生莫要再笑我了。」蘇夜澤皺著眉大步跨入船艙,下意識地四下裡看了一眼,而後朝著陌縉痕賊賊一笑道:「先生今天沒有美人為伴?」

    陌縉痕的眸色頓然一沉,輕喝道:「明康。」

    「在。」明康突然如鬼魅一般逸入船艙,出現在蘇夜澤身後。

    「哎……」蘇夜澤連連擺手躲開,「我就是隨口說說,說說而已,先生莫要衝動。」

    然,他面上的嬉笑之意卻並未退去,看向陌縉痕的眼神意味深長,暗暗嘀咕道:「咦……那個姑娘叫什麼名字來著?喂,叫什麼?」他說著轉向明康問道。

    明康眨了眨眼睛,老老實實道:「清姰姑娘。」

    「對,清姰!」

    陌縉痕寒冽的眸子驟然從明康身上一掃而過,明康心下一凜,自知自己說錯了話,便低著頭偷偷退了出去。

    半個月前,蘇夜澤不請自來,毫無徵兆,剛剛到了門外便聽到屋內一陣談話聲,其中一人是個年輕女子,蘇夜澤忙不迭地衝進艙內,陌縉痕只稍稍一驚,很快便又恢復冷靜,一把扯下身上的長袍,將清姰裹了個嚴實。

    「先生這是金屋藏嬌?」蘇夜澤不由大吃一驚,全然沒想過會在陌縉痕的船上見到女人。

    陌縉痕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並未回答,只是向著外面喊道:「明康。」

    「先生。」

    「帶清姰姑娘去休息。」

    而後他的目光便一直落在蘇夜澤身上,看得蘇夜澤心裡毛毛的,一動也不敢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明康將佳人帶走,而他卻未能見上一面。

    隨後,不管蘇夜澤怎麼追問,怎麼旁敲側擊,陌縉痕始終三緘其口,隻字不言。而自那以後,清姰就再也沒有在這船艙內出現過,是以至今蘇夜澤都未能看見清姰容貌。

    「先生何時變得這般吝嗇?」蘇夜澤不滿地撅了撅嘴,不請自坐,「到底是何方佳人,要先生這般好生珍藏,連見都不能讓旁人見上一面?」

    陌縉痕不為所動,輕笑一聲,端起杯盞在手,「不該你的見的人,就不要再掛念著,多費心神,毫無益處。你倒不妨說說今日來找我何事。」

    「不瞞先生,我今天來倒確實有要事。」蘇夜澤說著臉色沉了下來。

    見狀,陌縉痕也微微斂眸,「是為了衣凰的事?」

    「先生也覺情況不對?」蘇夜澤站起身上前一步問道。

    陌縉痕垂首,想了想道:「之前我們明明與她商議好了接下來的行程和打算,可是她卻沒有按照約定給回音,我在想,她是不是在路上被什麼事耽擱了。」

    「就算是被別的事絆住了,依衣凰的脾氣也會傳個信兒告知我們,絕不會像現在這樣音信全無。」

    艙內頓時陷入一片沉默中。

    蘇夜澤所言有理,衣凰的脾性容不得別人為她擔心,絕不會無緣無故失去聯絡——除非,是她沒辦法與他們聯絡。

    「晚點,你到洵王府上再問問洵王,看看他那邊有沒有收到過衣凰的消息。」陌縉痕看向蘇夜澤,眸色嚴肅。

    「沒問題。一有消息我就派人來通知先生。」蘇夜澤點了點頭,正要抬腳離開,突然又似想起了什麼,回頭擔憂地看了陌縉痕一眼,「先生最近與洵王接觸頻繁,洵王為人心思細膩縝密,先生……要小心。」

    「哈哈……」陌縉痕忍不住一笑,「放心吧,既然我敢現身與他相見,就不怕他會認出我。若是一直到最後他都沒能認出我來,我反倒會覺得失望,素來以沉冷嚴謹名傳京外的洵王殿下卻認不出自己的故人,未免有些讓人失望。」

    頓了頓,他又道:「看來,今晚與洵王的這一面,是不得不見了。」

    嘴角劃過的冷笑讓蘇夜澤心下暗驚,「為何?莫不是為了……」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追查那些黑衣人的下落,比對他們的劍所造成的傷口,現在也該有些著落了。」

    約一月前,夜半,大雨,紹元柏在從澤王府回府途中遇襲,好在陌縉痕外出有事,救其一命,後又遇上了當夜值夜巡邏的龍武衛,將這事報到了蘇夜洵耳中。一番商議之後,幾人決定暫將此事壓下來,暗中查探。

    「他們不是洵王的人,相反,他們應該正是洵王要找的仇人。」

    「先生……」話音剛落,突然聽得外面傳來明康的驚呼聲,繼而快步跑來,神色緊張道:「先生,不好了,那兩個黑衣人逃了……

    「呼!」陌縉痕驟然起身,與蘇夜澤相視一眼,而後毫不猶豫,齊齊向著船艙外走去。

    天色一點一點暗了下來,張燈時分,華燈初上。茲洛城中家家戶戶亮起了燈盞,喧囂熱鬧依舊,外出納涼之人一群接著一群。

    看似風平浪靜,卻是暗潮洶湧。

    人群中時不時便有眼中閃著獵人般精光的便衣侍衛走過,他們不動聲色,四下裡暗中搜索,尋找著他們的獵物。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突然所有人都從人群中消失不見。黑暗的街巷角落裡聽到兩聲悶哼,很快便又回復了平靜。

    幽暗的密室裡沒有火燭,只在牆壁上開了一個小窗,外面的光從那個窗口照進來,打在兩人身上。這兩人皆是身著黑色夜行衣,只是那衣服已經破損不堪,兩人亦滿身是傷,尚存一息。

    「匡當——」

    沉重的鐵鎖與鐵門相撞,發出沉悶的聲音,兩人陡然睜開眼睛,似從噩夢中驚醒,四下裡看了幾眼,可是周圍一片黑暗,只能藉著外面的光,隱約看到房門在哪。

    「王爺,他們醒了。」

    「嗯。」

    兩人正驚愕間,突然聽得黑暗中傳來兩個男人的對話,那短短的一個字簡潔明瞭,卻帶著冰冷到剔骨的殺意,讓兩名黑衣人驟然怔住。

    腳步輕若無聲,若非兩人也是練武之人,根本就聽不到。抬頭循聲望去,朦朧中只見那個身著錦衣輕袍的男子正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們,眼神犀利冷冽,如夜狼一般,帶著嗜血的野性和睥睨俗物的高貴與傲氣。如今,在他眼中,這兩人只是他掌中的一隻鳥兒,一隻螞蟻,隨時可以捏死。

    「你是……」黑衣人稍微疑惑了一下。

    「二位,好久不見。」他向前一步,將一半身子踏進燭光的照耀下。

    「蘇夜洵!」二人頓然大吃一驚,如見鬼魅,下意識地向後一縮,再四下裡看了看。

    「呵呵……」蘇夜洵輕聲一笑,二人便豁然一驚,只聽他道:「不用找了。本王有話問你們。」他說著俊眸一抬,清冷目光定定落在二人身上,二人不出聲也不搖頭,他們沒有選擇。

    「什麼問題?」

    「毓後,是不是你們殺的?」

    「哈哈哈……」黑衣人先是一愣,繼而大聲笑出,「原來如此,難怪政務繁忙的洵王殿下會有心思找我們,悄悄把我們帶回來,原來為的不過是毓後之事……」

    「咻!」一聲輕響,一枚三寸長匕首從說話那人耳際擦過,穩穩扎進身後的牆壁內,那人只覺臉上一涼,緊接著便感覺到一陣疼痛,淡淡的腥味兒傳入鼻中。

    「無需廢話,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兩人咬了咬牙,對視一眼,恨恨道:「你們不是早就驗過劍傷了嗎?跟殺死呂婕的人用的是同樣的劍法,既是如此,又何須多問?自然是殺死呂婕的人殺了毓後……」

    「嗤……」

    輕輕的一聲響,那是長劍入體的聲音,繼而是兩聲悶哼之聲。

    「愚蠢。」滿是嘲諷的語氣,帶著濃重的厭惡,可是說話的聲音卻這般平靜。他低頭看了看倒地不動的兩人,將劍交到曹溪手中,從懷中取出手帕擦了擦手。「莫不是沒聽說過言多必失?毓後一事的真相一直秘而不宣,你們又是從何而知這其中的真相?劍傷……蠢貨才會用同樣的劍法殺了呂婕再去殺毓後!」

    說罷,他轉過身去,隨意擺擺手道:「丟出去。」

    「王爺……」一名下人從外面快步而來,小聲道:「王爺,澤王殿下與江月先生到了,要見王爺。」

    「呵!來的真快。」蘇夜洵笑得清淡,並不在意,點點頭道:「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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