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憑空消失又出現的事情已然不是第一次發生,所有人都心知這是賀璉布下的詭異陣法,一時卻又無奈,全然想不出對付的法子。
紹元楊素淨沉穩的眼底有微光一閃而過,他看向冉嶸,似是在詢問什麼,冉嶸見之,頓然明白,點點頭,起身道:「傳令下去,全營戒備,他們不知何時就會再度襲來,任何人都不可大意。待城內的八萬將士恢復之時,便是我銀甲軍還擊之時!」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齊聲應道:「是!」
荊山關,高樓殿內時不時傳出一陣笑聲,且聽那笑聲渾厚清朗,猜他年齡並不大,然那番狂妄、得意的氣勢卻不弱半分,一揚手,手邊玉案上裝滿酒水的杯盞飛出,朝著階下眾人飛去,所有人都只輕輕一抬手便將酒杯穩穩接在手中,滴水不灑。
「哈哈……果不出王上所料,蘇夜涵,他已經在來的途中,不日便將到達大宣,到時候……」
「哼哼……倒是沒想到,他們這麼輕易就踏上北上之程,我原以為……」階上陡然一記冷笑,笑聲陰沉。
緩緩回身,看向眾人,「我原以為以他蘇夜涵的聰明,斷不會這麼輕易就出兵援助大宣,至少……也得等我先拿下兩城再說。」
循聲望去,正是方才發出狂傲笑聲的青年男子,約莫三十歲,只是他的一張面容完全被掩在那張褐色面具之下,一襲深藍色長袍,七尺之軀昂身而立,身上隱隱散出一股冷酷霸氣,只是那氣息冷得陰寒。
聞聲,賀璉淡淡一笑,持杯靜坐,神色看不出喜憂。
眾人不察,藍衣男子卻看得清楚。他揮手攔開其他人,緩步走到賀璉身旁坐下,低聲道:「你有異議?」
賀璉微微搖頭,笑言:「不敢?」
「哈哈……」藍衣男子突然一笑,搖頭道:「不敢?這世間還有賀大人不敢做的事情?」
見他笑中帶著一絲嘲諷,賀璉也不在意。呵,年輕氣盛,他能明白。
只可惜,同樣年輕,為何人與人的差距依舊會這麼大?
蘇氏兄弟……至少,那兩個讓他側目的兄弟,不會這麼浮躁,他們的沉穩與心思,莫說尋常之人,便是他這個前輩都尚且看不透、捉摸不透。
「我不過糟老頭子一個,為何沒有?」
藍衣男子頓然站起身,盯著賀璉看了半晌,而後又呵呵笑開,連連點了點頭,「賀大人謙遜,我不好強人所難。不管怎麼說,這一次的事情要多謝賀大人,沒有大人幫忙,僅憑我的能力,又如何能攔得住銀甲軍的鐵騎?」
賀璉垂首淺笑,「王上才是謙遜。十四年的策劃,精心謀略,招兵買馬,暗中訓練……」
隨著他一字一字說下去,藍衣男子的眸色也越來越沉冷,持著杯盞的手指越來越用力,卻見賀璉依舊一派風輕雲淡神色,似是沒有察覺他的冷怒。
「素來戰無不勝、令人聞風喪膽的銀甲軍,卻在你的面前屢屢載了跟頭,只怕如今,銀甲軍早已不是你顧忌的那一點。」
「是麼?」藍衣男子冷笑,問道:「那賀大人說,我顧忌的,該是哪一點?」
賀璉依舊微笑如風,道:「兩點。一點是蘇夜涵,另一點……」
驀地,他話音一頓,抬首看了一眼從門外匆匆走來的下人,不由再度端起杯盞放到嘴邊,輕聲道:「來了。」
話音剛落,便聽下人上前來,道:「王上,突厥可汗琅峫王來了……」
藍衣男子眸子驟然一收,嘴角浮上一抹冷笑,點點頭道:「來得正好,請——」
「請琅峫王——」
話音未落,便聽殿外傳來一道渾厚低沉的男子聲道:「請就不必了,本汗是不請自來,莫要打擾了王上的大好心情才是。」
琅峫一身褐色輕裝,甚顯颯爽之英氣,他大步上前來,向藍衣男子淺笑。
「呵呵,豈會?」藍衣男子笑得不著痕跡,起身迎上前來,「琅峫王能來,本王自是欣喜萬分,如此說來,琅峫王是想通了?」
「想通?」琅峫濃眉故作一挑,「本汗何時有何事想不通了?還請王上賜教。」
「呵!琅峫王,咱們不必這般打啞謎了,本王之意早已傳達給了琅峫王,只要琅峫王願意……」
「本汗能不願意嗎?」琅峫驟然回身,冷眼盯著藍衣男子,儘管早知琅峫王性情不定,變幻多端,藍衣男子早已心中有底,這會兒依舊被那種冷到極致的眼神看得心中一寒。
頓了頓,他回神,笑問道:「琅峫王此言何意?」
「哈哈……何意?」琅峫仰頭而笑,繼而目光一抖,冷不丁地落在一直靜靜坐在角落裡的賀璉身上,驟冷。「本汗何意,想來這位賀大人最清楚。嗯?賀大人說,可是如此?」
他說著緩緩走上前去,「火炮……眾人皆是眼下只有三個地方又火炮,出了天朝以及與天朝交好的南詔,便只剩下我突厥。而今,銀甲軍在大宣遭火炮襲擊,賀大人以為,他們會怎麼想?」
賀璉不言。
藍衣男子沉默片刻,而後笑著上前道:「琅峫王不必動怒,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你想,突厥與天朝交戰多年,此次大宣事發,他們最先想到的人會是誰?自然是突厥無疑。你當真以為此次蘇夜涵前來,不是沒有帶著提防突厥、甚至滅掉突厥之心?這可是他們一個大好的機會,正好可以一舉拿下我們所有人,以他之野心,他怎麼可能放過?」
琅峫不語,安靜地聽完藍衣男子所言,而後沉默片刻,竟輕輕笑出聲來。
「野心……哈哈……」他笑得放肆而猖獗,之前被藍衣男子屏退的眾人都堵在殿外,個個面露異色。
「難道不是嗎?他本為七王,若是沒有野心,如何能越過其他幾人,坐上皇位?」
搖了搖頭,琅峫打住笑,道:「王上若認為,蘇夜涵此人最大的特點在於其野心,那就大錯特錯了,本汗勸王上再好好查查這個人為好,至少要先瞭解清楚自己的敵人,知己知彼,方能勝者為王。」
說罷,他挑眉一笑,笑得深沉而難解,藍衣男子見了不由深深皺眉,本欲追問琅峫何意,卻見琅峫向他揮了揮手,抬腳朝著門外走去。
「萬事皆不可只看表面,本汗記得有人曾經說過,一切極為虛幻,眼見也不一定就為真,王上還是再好好查個清楚再行動手吧,免得這麼多年的潛心謀劃就這麼毀了,哈哈……」
「你……」藍衣男子一怒,正要追上,卻聽得身後賀璉突然出聲,淡然道:「隨他去。」
「賀大人……」
「琅峫王所言雖不好聽,可是王上卻該聽他一言,畢竟琅峫王與蘇夜涵曾多次交手,明的、暗的、的、武的……王上認為,還有誰比你的生死對頭最瞭解你?」
藍衣男子垂首思索片刻,雖心有不甘,卻也覺得賀璉所言有理,不由點點頭,道:「說來也是。本王與這個蘇夜涵著實沒有打過交道,看來……還真得好好查他一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