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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三百五十七】 文 / 凌塵

    仔細看了眼前來人,卻正是衣凰和紅嫣。

    玉人雙立,一襲白衣映雪,神色清冷,冰眸如炬,緊盯著蘇夜澤。

    紅嫣面上帶著一絲責備之意,不等身後下人話說完便上前一步,一把握住段芊翩的手腕一探,而後回身看了衣凰一眼,眸中擔憂褪去,然雋眉依舊緊蹙。

    衣凰瞭然,將目光從蘇夜澤身上移向段芊翩,款步上前道:「將人放到榻上,先救人要緊。」

    而後回身對那下人道:「府中可有待傳的大夫?讓他帶上藥箱速速趕來。」

    「是……小的這就去……」小人連聲應著退了出去。

    段芊翩神情略有些恍惚,卻還是能認得出來人是誰。甫一看到衣凰,她立刻將頭扭向一邊,雙眸緊閉,任由眼淚簌簌落下。

    眼下救人要緊,衣凰全然顧不上她的小情緒小脾氣,與紅嫣相視一眼點點頭,而後又瞥了蘇夜澤一眼,淡淡道:「去找三兩川味子回來,要快。」

    蘇夜澤不知川味子為何物,只是聽名字像是一味草藥,既然是衣凰讓他去找,那就必然與段芊翩的傷有關。想到此,他片刻不敢耽擱,當即轉身離開,半路上差點與趕來的大夫撞在一起。

    看著衣凰小心地褪去段芊翩的外衣,一陣陣腥味兒迎面撲來,紅嫣只覺胃裡一陣翻騰,她只得強忍著壓回去。而後凝眉看著衣凰,小聲問道:「為何要川味子?澤王妃這傷……」

    她隨衣凰學醫,對這些傷的處理多少也知道些,可眼下她卻不明白衣凰為何要蘇夜澤去取川味子。在她的印象裡,這樣的傷並不需要……

    衣凰不答,手上動作片刻不停,只是嘴角劃過一絲狡黠笑意。

    「找點事情給他做,免得留在不但礙手礙腳,更礙眼。」

    「噗嗤——」饒是眼下氛圍緊張,衣凰這一言還是惹得紅嫣輕笑出聲,明白了衣凰的用意。

    川味子不難找,尋常人家府中的藥房裡備的就有,只是衣凰太瞭解蘇夜澤,依他的脾氣府中能留個大夫已是難得,更勿論設個藥房。在衣凰眼中,澤王府的藥房就是個擺設,像川味子這樣的草藥根本不可能有。

    換言之,他就必須去藥鋪才能買得到。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蘇夜澤匆匆趕回,手裡提著幾大包草藥大步踏進屋內,段芊翩的傷口已經處理妥當,衣衫也已經換好,正靜靜地躺在床上雙目緊閉,一言不發,似乎已經入睡。

    甫一與衣凰目光交匯,衣凰就微微蹙了眉,與紅嫣一起凝眉看他。衣凰淡淡道:「你提著這麼多草藥做什麼?」

    蘇夜澤不由尷尬一笑,撓撓頭。見狀,衣凰似已明白了幾分,看向紅嫣道:「照顧好她。」

    紅嫣向她點點頭,目送她和蘇夜澤一道離開,嘴角劃過一道無奈笑意。她知道,蘇夜澤定是難逃一頓斥責。

    想起段芊翩哭得發紅的雙眼,想起她那張悲傷碎落的面容,衣凰本想將眼前這人狠狠訓斥一番,然待與他對面而立,看清他眼中的慌亂與不安,她終是不忍心。

    「翩兒怎麼樣?」

    衣凰緩緩踱步在前,輕歎一聲道:「身上的傷已經沒事,只是傷口又裂開了,好在止血及時,並無大礙。」頓了頓,她側身睨了蘇夜澤一眼,問道:「你還沒說,這些藥是怎麼回事。」

    蘇夜澤微微吐氣,歎道:「我怕三兩草藥不夠,又怕只一味川味子也不夠,所以……」

    衣凰頓時面露無奈,搖搖頭道:「罷了,送到藥房去吧。」

    「藥房?」蘇夜澤愣了愣,停下腳步疑惑出聲:「藥房在哪裡?」

    聞得此言,衣凰驟然跟著停下腳步,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他兩眼,蘇夜澤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又道:「我……你是知道的,我府裡的這藥房……」

    「罷了……」衣凰只得擺擺手,伸手招來不遠處的下人,將草藥全都交給那人,讓他送到藥房去。

    「你可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回身,眸色頓然變冷,她目不轉睛地看著蘇夜澤,如水清眸漣波微蕩,隱隱帶著一股幽冷,看得蘇夜澤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良久,他終於沉沉太息,點頭道:「我記得,都還記得,我答應過你要好好待嫣兒……」突然他抬起頭,俊眉凝成坨兒,「可是衣凰,你知道嗎?我只要一看到翩兒就會想起九哥,想起九哥慘死……你可知,九哥就在我面前嚥了氣,而翩兒雖然不是殺死九哥的那個人,可她畢竟是那幫人的公主,是他們的主人,沒有她下令,九哥也不會……」

    話未說完就被衣凰搖頭打斷,「十三,有些事情並不盡然如你雙眼所見那樣。你或是不知,翩兒雖是羯族公主,可是呂婕才是真正的幕後操控者。那些害死九哥的人,即便沒有翩兒下令,他們也會動手。」

    蘇夜澤神色茫然,怔怔看著衣凰,這樣的神情讓衣凰一陣心疼。

    他愛他的妻,也愛他的九哥,正因如此,才會這般痛苦,萬般皆不是。

    頓了頓,衣凰突然輕輕笑開,蘇夜澤凝眉看她,抱怨道:「你笑甚?」

    衣凰道:「笑你身處情中而不自知。」

    蘇夜澤不由瞪了瞪眼,疑惑地看著衣凰。衣凰不管,又道:「如今你已不再是獨身一人,很快就要做爹爹了,萬不可再像以前。」

    蘇夜澤撇撇嘴,不答,但是衣凰知道他已經記下她說的話。

    兩人這般沿著清理出來的這條小道緩緩走著,久久不語。直到路將盡頭,前方峰迴路轉,寬敞石路出現在眼前,衣凰才緩緩停步。

    蘇夜澤隨意問道:「怪了,四哥於府中為毓後設靈,按說四嫂該在府中為毓後守靈才是,怎會有空到我這兒來?」

    衣凰淺笑,輕輕吐氣道:「你四嫂她……有了身孕。」

    蘇夜澤腳步突然一頓,回過身看向衣凰,神色差異,眼底閃過一絲恍然。他怔怔地看了衣凰許久,張著嘴卻不知該說什麼。衣凰、段芊翩以及紅嫣,本是衣凰最先傳來喜訊,可現在其他兩人都安然無恙,卻獨獨她的孩子尚未及看一眼這世間便沒了。

    不公平,這樣不公平!她已經受了那麼磨難,好不容易才與他的七哥有情人終成眷屬,為何還要讓她受這樣的折磨?

    蘇夜澤雙拳緊握,目光緊盯著衣凰,卻見衣凰神色淡然,不見絲毫波動。

    看見蘇夜澤這般神情,衣凰不禁莞爾,挑眉淺笑,「十三,我沒事兒,放心……」

    突然她眼前一暗,待回神時自己已經跌進他的懷中。他肩寬臂長,雙臂用力將她緊緊環住,她便沒有掙脫的可能——除非她與他動武。

    可是她卻並不想。

    這個懷抱寬大溫暖,她第一次覺得那個總是嬉笑玩鬧、玩世不恭的十三王爺突然之間長大了,不再是個那個任性胡鬧的孩子,他已經成長為一個男人,澤王蘇夜澤。

    他抱著她,像個至交,又像個哥哥,他心疼她,心疼她受過的一切苦難,心疼她所承受的一切痛苦。

    她卻不與旁人說,她寧願自己一個人承擔,也不要別人和她一起難過、悲傷、痛苦、受累。

    聰明如她,世間難尋的奇才女子,這世上又有什麼能瞞得住她、難得住她、攔得住她?她本是遺世獨立、瀟灑不羈,是他,是他們,將她拉進了這個萬劫不復之深淵,讓她承受這麼多苦難。

    如果可以,他倒寧願她能像段芊翩那樣,大哭大鬧一場,或者耍耍手段,向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略施小計,定會讓那些人吃不了兜著走。

    可是他也知道她不會,因為她是慕衣凰。

    「衣凰……」良久過後,他終於輕輕開口,聲音有些哽咽,「我心疼你。」

    聞言,衣凰淺淺一笑,伸出手抱緊他,語氣平如秋水,「十三,足夠了。有你們,就足夠了。」

    蘇夜澤的心再次狠狠一抽,下意識地將手臂收緊,她的要求竟然就這麼低麼?她只是想要所有人都好好的,安安穩穩的,只可惜就是這麼點要求老天都不可能達到。

    緩緩鬆開衣凰,衣凰神色恬然靜淡,水眸澄淨無垢,卻是蘇夜澤自己紅了眼眶,哽了喉嚨。突然他仰頭,手指蒼天,對天大聲吼道:「這般對衣凰,老天,你不公平,不公平——」

    沒有料到他會這麼做,衣凰先是愣了愣,回神時喉間不由一堵,鼻子一陣酸澀。有什麼東西似乎在離開多年之後,又悄然回來了。她站在路邊花園裡的那株寒梅下,月白披風與寒梅、映雪形成一色,只是那眸中之色並不見與之相配的溫柔,有的只是狡黠,是疏野,是放肆,是漣漣狡猾精光,如此看去,像極了他們初識那年。

    鎮外馬場,她身著月白男裝,於月下策馬揚鞭,遠遠撇下當朝輔國大將冉嶸,風姿卓絕,恣意狂野。直到那時,他才豁然明白為何當年睿晟帝要封她為清塵郡主。

    清雅絕世,冰雪脫塵。

    放眼整個天朝,能擔此名之人,已無他人。

    他也終於明白,為何他那位眼光高絕、自身清傲的四哥會對她念念不忘,甚至不惜為她與自己的母親爭吵,不惜派出自己最得力的手下,不遠萬里前往北疆相救。

    「謝謝你,十三。」清冽的嗓音將蘇夜澤從回憶中拉回,她向他莞爾一笑,沉靜眸色讓蘇夜澤狂躁不安的心漸漸安靜了下來。

    「所幸如今,你我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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