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阿姑說著又四下裡瞥了一眼,確認沒有人在注意她們,一把拉過兩個姑娘小聲說道:「聽說那公子尚未點哪位姑娘前往作陪,你們倆丫頭速速前去,若是能抱住這麼個大金主兒,可就有你們樂的了。」
「是啊……那我們先去了,若是得了好處,定不忘阿姑一份兒。」
「去吧……」阿姑一邊說著一邊把兩個姑娘往著素月閣的方向推去,看著兩人的背影又忍不住一陣傷感。若是她還年輕,何時輪的上她們啊?只可惜自己年華已老……
不過,一想到那大把的銀子銀票,她還是一陣狂喜,而後故作無事似的走進屋裡。
從前廳往後走去,繞過兩個大大的花園,幾間小閣院,迎面一座不高但是一眼看著便覺素雅、清幽的閣樓出現眼前。門外寒梅清香陣陣,淡而不膩,白雪掩映,在燈籠的光下看去,晶瑩剔透。
小童快步走到門前,對著守在門外的黑衣侍衛點頭致意,而後推門而入。
「先生。」
「都打聽清楚了?」除去了那銀色披風,一身玄色錦袍映襯著他頎長身形,即使只是背影,依舊是涼意侵人,氣勢非凡。
他淡淡開口問著,手上的動作片刻不停,將茶壺的茶水緩緩倒出,放在嘴邊呷了一小口,似是感覺不甚滿意。
見狀,那小童連忙上前提起茶壺試了試,道:「先生,茶水冷了,我給您換熱的去。」他說著提起茶壺就要離開,卻被銀面公子揮手制止。
「不必了,先說說情況。」
「是。澤王妃遭襲,澤王妃之前受了傷,無力反抗,虧得皇后娘娘心細,事先安排了人在王府照顧澤王妃,這才拉住刺客,救下了澤王妃。只是,皇后娘娘派去的那個姑娘沒能活下來,著實可惜。」
聞言,雖不見銀面公子面容,卻能感覺到他頓然俊眉微蹙。
能被她派去照顧段芊翩的必定是她親近之人,也就是說,她身邊的人又受到傷害了麼?依她的脾氣,定是十分難過吧。
「可知是何人?」
「是個叫沛兒的小丫頭,來襲之人身份為何暫且不知,澤王府的下人要麼不知情,要麼守口如瓶。」
「沛兒……」銀面公子輕輕念道了兩聲,修長手指輕輕扣著茶盞的杯壁,似是在思索什麼,驀地,他聲音一頓,手上動作驟停。他想起來了,以前他每次去冰凰山莊或者與衣凰見面,都是那個叫沛兒的小丫頭跟前跟後忙碌著。
她和衣凰親如姐妹,如今被殺之人是她,那衣凰……
他豁然站起身,小童連忙問道:「先生這是要出去?」
他沒有出聲,算是默認,看了自己的披風一眼,小童立刻失去地上前將披風取來,剛剛將披風披上身,突然只聽得門外一聲低喝:「什麼人?」
小童疑惑地看了銀面公子一眼,走過去打開門,只見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妖媚艷麗的姑娘正被黑衣侍衛攔在門外,被夜風一吹,瑟瑟發抖。
「公子,奴家是來伺候公子的……」嬌滴滴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
不想那銀面公子聞言,眸色頓然一沉,小童看得清楚,皺緊眉頭厭煩地看著兩個姑娘,道:「誰讓你們來的?你們是不知我家先生的吩咐麼?」
「吩咐?」兩個姑娘不解地相視一眼,還以為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對,連忙又換出嬌嗲的笑臉道:「公子有何吩咐可直接告訴奴家,奴家定會盡心伺候,讓公子滿意……」
「走。」話音未落,突然一個冰冷的聲音硬生生打斷了她們,兩個姑娘一愣,聽那聲音顯然是從銀色面具下傳來,卻總覺那聲音遠比他的面具、比這腳下的雪更要冷。
「可是公子……」兩人還不死心,不願離去。
小童不由擔憂地看了身旁的銀面公子一眼,他的主子他瞭解。如此半夜銀面公子突然要出門去,定是有什麼要事,她們這個時候攔在門前,無疑是自尋死路。
想到此,他上前一步厲聲呵斥道:「我家先生還有要事,無需你們照顧,速速離去。」
而後他朝著兩名黑衣侍衛使了個眼色,兩人會意,手上一用力便將兩個姑娘扔到一旁,她們始料未及,腳下沒有站穩,只聽「撲通」兩聲滑倒在地,發出兩聲通呼。
銀面公子大步從她們旁邊走過,連看都沒看她們一眼,夜風吹動他披風微微飄動,瀟灑卻冷冽,兩個姑娘看得有些癡了,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那股逼人的氣勢將她們所有的話語都堵在喉間。待她們回神,銀面公子早已不見蹤影,一切就像是一場夢。
……
暗夜中,幾道黑影一閃而過。
同時,另外有兩隊人,一是朝著大悲寺的方向而去,另一隊則朝著冰凰山莊的方向而去。
「先生,為何我們要住在七香樓這種地方?這裡人多眼雜,什麼人都有……」小童把「這種地方」幾個字說得極重,顯然他很不喜歡這個地方。
聞言,身側的銀面公子輕笑一聲,道:「大隱隱於市,越是這種地方越是容易隱藏身份。」
小童不由愣了愣,仔細想了想感覺很有道理,點點頭道:「先生見多識廣,心思縝密,小的這腦子可比不上……」
主僕二人一路寥寥數語,銀面公子似是存了心事兒,言語簡潔,不甚多言。見狀,那小童便自覺收了聲。
待他們停下時,已經到了八卦城外圍,抬眼望去,前方有兩條路,一條通向冰凰山莊,另一條……再往前一小段距離就是大悲寺。
站在路口,銀面公子稍稍思索片刻,而後抬腳朝著大悲寺的方向而去。
聽聞如今毓後就住在大悲寺,多時不見,不知她先下情況如何。澤王府出事,即使封鎖了消息,然他也料得到,這幫人必是衝著澤王妃段芊翩而來。既然他們一擊不成失手,就必會趁著他們將注意力集中在澤王府時轉移目標,而毓後無疑是他們第二個目標的不二人選。
畢竟如今,洵王與嘉煜帝之間的關係如何,就是看毓後……
驀地,銀面公子腳步一頓,停了下來,小童也忙跟著停下。
「先生,怎麼了?」
「你聞。」他嗓音微沉,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小童伸長鼻子仔細聞了聞,突然驚道:「腥味兒!」說話間他已經開始四下裡找開,順著那明顯的血腥味兒一路找去,果然在一棵大樹下看到一道身影,靜靜躺著,一動不動。
「先生你看!」
小童一聲低呼,銀面公子抬眼望去,稍稍遲疑了一下,而後走上前去,示意小童上前喊醒那人,只是喊了好幾聲也不見那人有絲毫反應,伸手將她翻過身來,小童頓時吃了一驚,這人胸前一片殷紅,血早已濕透衣衫,濃濃的血腥味兒迎面撲來。
他不敢猶豫,連忙取出火折子點燃,為銀面公子照亮,甫一看清那人面容,銀面公子頓然就怔了怔,繼而一股陰寒之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面容素淨,衣衫普通,卻正是出宮在大悲寺修佛的毓後!
「一劍穿體,兇手是個用劍高手。身體還是熱的,剛剛死了不久……」小童說著回身看了銀面公子一眼,隱約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只聽銀面公子聲音沉冷道:「自然是不久,兇手是算好時間,只等我們自投羅網。」
話音剛落,身後一股迫人的冷冽氣勢迅速壓來,伴著兩聲輕微的鳴吟,銀面公子與小童閃身躲開,那兩枚銀針便齊齊打入樹幹中。
「不問青紅皂白就出手,可不是你的習慣。」回身看著方才襲擊他的那人,銀面公子輕輕說著,嘴角隱隱有一絲淺淡笑意。
衣凰與蘇夜涵相視一眼,似是在瞬間明白了什麼,只見衣凰神色一變,喜道:「是你。」
「是我。」銀面公子緩步上前。
與蘇夜涵四目相對,兩人眼中都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異樣,只聽銀面公子輕輕吐氣道:「我回來了。」
蘇夜涵沒有出聲,驀地出手向著銀面公子的面上襲去。而銀面公子似是早已料到他會有這麼一招,閃身一躲,伸手擋住了他的手臂。
兩人面對面,之間距離不過三尺,腳下站定如磐不動,眨眼間已經過了十來招,最後只聽得「啪」的一聲,兩掌相擊。
「大哥。」
「七弟。」
於臨水鎮外的破廟中取呂婕性命的銀面公子,北疆章州夏長空的總兵府裡的陌先生,蘇氏天朝曾經的一國儲君,澄太子蘇夜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