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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三百零四】 文 / 凌塵

    毓後微怔,一時間竟是忘記了要如何回答,只是呆呆地看著衣凰,見她一雙明眸澄澈無比,心底驟然狠狠一抽。

    「您與先帝夫妻三十年,先帝對您的脾性自是比常人瞭解許多。什麼樣的事情你會做什麼的事情不會做,又為何而做,他心中自是有所思量。十公主之事,莫說是先帝,便是我也一眼看出其中蹊蹺,顯然是有人故意想要借刀殺人,嫁禍給你。至於六姐之事……」衣凰語氣清幽,回想起睿晟帝駕崩當晚,她前往替他號脈時他所說的話,他道:「朕雖然命不久矣,但在這條老命丟掉之前,該做的事情朕都會做到……」

    也許,他將蘇瀠泠之事一直壓著不說,為的就是這一天,他想要以此牽絆住毓後,想讓她不至於那般囂張,不知收斂。因為他瞭解毓後的脾氣,同樣也瞭解自己的兒子。這兩年來蘇夜涵的點滴他都看在眼裡,他明知如今的蘇夜涵早與不是當初那個與世無爭的孩童,他有他想要保護的人,也有他欲要除去之人。

    只可惜,毓後卻未能明白睿晟帝用意為何,她只當睿晟帝是記恨她埋怨她,所以睿晟帝走後,她非但沒有收斂分毫,卻反倒愈演愈烈,覬覦皇位,設下計謀陷害蘇夜涵,更將蘇夜清拉進來墊背,試圖引起他們兄弟相殘,若非蘇夜涵早已有所防範,做了準備,而今坐在這皇位上之人,尚且不知是誰,這冷宮所住何人,亦是未知之數。

    「呵呵……」沉默良久,毓後突然輕呵一聲,繼而冷冷笑開。手中的書落在地上,她卻渾然不覺。「是啊,我們是夫妻,同床共枕那麼久,他看透了我,我卻始終未能看透他的心……」

    沉沉一聲歎息,她的聲音開始微微顫抖,雙眼已紅:「夫妻三十載,卻不及你與他相交無多的三年……我輸給你,竟是輸得這般淒慘麼?」

    「非也。」衣凰輕輕搖頭:「你並不是輸給我,你只是……輸給了你自己。」

    毓後不語,似是心中有所思量,久久不動,衣凰的存在她早已不去顧慮,那些盤桓心頭二十多年的死結,那些她一直以來都想不明白的問題,似乎在這一瞬間突然全都豁然省悟、茅塞頓開。

    難道,一直以來,當真都是她在自我欺騙、自我過活麼?那些她曾經懷疑的、擔心的、憂慮的一切,卻原來只是她自己嚇唬自己,而後再設了計謀,害了別人,自我安慰?

    換言之,一直以來,她的敵人從來只有她自己,那個藏在她心底深處的邪念,是她自己的**為她創造了一個並不存在的敵人,並讓她為之辛苦而又小心翼翼地過了半輩子。

    身後有輕輕的腳步聲傳來,繼而聽到一個低微的聲音對玄蓉道:「小心照料著毓後,護衛的事兒我會立即著手安排。」

    「是。」

    「衣凰……」就在衣凰欲要抬腳離開的剎那,毓後突然回身,喊出她的名字。

    聞言。莫說是沛兒和玄蓉,便是衣凰自己也愣了一愣,回身怔怔地看著她,見她眼眶微紅,卻是強忍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

    呵!似她這般倔強的女人,又怎會允許自己在對手面前掉眼淚?

    「你如今有孕在身,這段時日又是最為不穩定的時候,自己須得多加小心才是。」

    衣凰不由愣了愣,顯然沒有料到她會說出關心她的話來,而看毓後的神情,全然沒有不善之意。頓了頓,衣凰抿嘴一笑,點頭道:「您放心,我不會有事。」

    毓後點點頭,舒了口氣,對玄蓉道:「把我熬的湯藥取來。」

    玄蓉連忙小跑著離開,不多會兒便端著一碗蓋好的湯回來了。只聽毓後道:「閒來無事,聽聞你懷了皇嗣,便隨便熬了些湯,你若是不怕我動手腳,便帶回去吧。」

    衣凰此時笑容已上眉梢,挑起嘴角看了看神情變化萬千的沛兒和玄蓉,朗聲道:「既是如此,衣凰謝過毓後掛心。」

    說完剛剛轉身,卻又驟然停下腳步:「我知道,一直以來你的心裡都有一個疑惑……關於洛王之死,皇上已經暗中派人前往追查,相信只要這件事情背後另有原因,就一定能夠查出些蛛絲馬跡。」

    她沒有回身,看不到毓後的表情,卻聽得出她的聲音微微顫抖:「為什麼……」

    「因為……」衣凰沉沉一歎:「洛王是您的兒子,可同時也是皇上的親兄弟……您無需掛心太多,安心等著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便是。」

    毓後不再多言,似乎無聲應下。

    玄蓉將二人送到宮門口,依舊依依不捨:「娘娘,其實這湯……是毓後早就熬好的,自從得知娘娘懷有身孕,毓後便隔三差五地親自熬湯,只是之前娘娘一直沒有來,所以都倒掉了……」

    「我明白。」衣凰衝她淡淡一下,笑意清明,眸色瞭然。玄蓉便笑著垂首:「那就好了……恭送娘娘,娘娘慢走。」

    一路上沛兒神情怪異,時不時地看看手中的湯碗,再看看衣凰。衣凰知道她心有疑惑,索性道:「一會兒回到清寧宮,你立即將湯端去熱一熱。」

    沛兒不禁緊緊蹙眉:「小姐,你真的要喝啊?」

    「怎麼?」

    「沛兒只怕……只怕這湯不乾淨……」

    「呵!」衣凰頓然輕笑一聲,彈了彈沛兒的額頭,彈得她一愣一愣:「你呀,自從陪我進宮以來,這段時日你一直擔心這擔心那,不免有些疑神疑鬼。我與毓後往日雖有過節不假,可是那些都是以前的事兒了,而今,我們手上有彼此想要的東西,以她的聰明,才不會做出這種傻事來。」

    沛兒訕訕點點頭,伸了伸舌頭道:「是……沛兒的心思不及小姐細緻縝密,漏思考了一些事兒也是情有可原,但願這一次她看到小姐你是如何待他之後,是真心有了悔過之意,想要對小姐好一點……」

    二人一路聊著,不多會兒便回了清寧宮,遠遠地就看見青冉侯在門口,看見以後連忙迎上來,小聲道:「小姐怎麼去了這麼久?皇上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

    以衣凰挑眉道:「讓他等等也無妨。」嘴上雖這麼說,向裡走去的腳步卻絲毫不慢,青冉見狀,又不禁跟著身後急急喊道:「小姐您慢點……」

    「她若慢得下來,就不是你們的小姐了。」

    聽著屋內那道晴朗醇厚的男子聲,衣凰嘴角笑意更濃,大步跨進屋內:「你倒是瞭解我呢。」

    「那是自然。」從衣凰一進門,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衣凰身上,這會兒見衣凰走進,便問道:「有什麼好事兒,值得你這麼開心?」

    衣凰卻不答他,隨手執起手邊的棋子與他對弈起來。「洛王那邊的事情查得如何?可有了眉目?」

    「嗯。」提及蘇夜洛,蘇夜涵的神色有片刻沉緩,沉吟片刻道:「當年那個背叛二哥的守將雖被當即處死,可是一直跟他在身邊為他出謀劃策之人卻逃了,引你無蹤。」

    衣凰鳳眉一挑,清聲道:「而現在,那人已經落在你手裡了?」

    「元丑和言午已經在回京的路上。」

    衣凰不禁白了他一眼:「你這速度倒是快得很……」

    正聊著,沛兒托著托盤入內:「小姐……湯熱好了。」

    衣凰招招手,對蘇夜涵道:「你要不要也嘗一嘗?」

    蘇夜涵微微瞇眼看了看,道:「毓後熬的湯?」

    衣凰瞪瞪眼看他:「你都知道?」

    「猜測而已。」頓了頓又道:「我先替你嘗一嘗。」

    衣凰不言,心知他是擔心自己,心底不由一陣甜蜜,定定地看著他神色極其認真地喝下半碗湯,明明味道怪異,他卻沒有露出一絲不宜之色。直到確認無礙,他方才將另一碗推到衣凰面前,惹得衣凰忍不住低頭偷笑。

    「你莫不是忘了,我是醫者,這湯裡若是有問題,我自然會察覺得到。」

    「雖是如此,可是卻總不及我親自檢驗下來的好。再說,依你現在的狀況,判斷時有不准也是常有,我怎能讓你去冒這個險?」

    聞言,衣凰頓覺鼻子一酸,心頭一熱,執起湯勺將熱湯喝得點滴不剩。

    雨夜,秋雨淅淅瀝瀝再度落下。

    整個皇宮都陷入一片沉寂之中,除去值守崗哨之人,眾人已然陷入睡夢中。

    然而就在剛過丑時沒多會兒,清寧宮中便出現騷動,只是很快又被壓了下去,繼而一眾宮人被遣離,只留下與衣凰最為親密的幾名伺候的丫頭。

    半個時辰之後,杜遠匆匆入宮,前往接他的人是何子,便是一路舉著蘇夜涵的御令來去,無人敢阻撓半分。

    玄蓉只覺心底莫名的煩躁,無法安睡,只是她不想自己在床上剛翻了幾個身,便聽到窗外有人輕輕喊著她的名字。

    「誰?」

    「玄蓉,是我,青冉。」

    「青冉?」玄蓉不由愣了愣,立刻起身開門將他領進屋內:「大半夜的,天這麼冷,還下著雨,你找我有什麼事兒?」

    「玄蓉……」青冉剛一開口便又哽住,緩了緩呼吸,方才緩緩道:「小姐……小姐她,怕是滑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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