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聲音略有些虛弱,被她從背後抱住之人不由得輕輕蹙眉,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突然只覺胸口一股涼氣侵襲而上,沖得他微微附身一陣咳嗽。
見狀,衣凰不禁感覺自己的心揪在一起,想起剛剛在外面所喝的酒,她只喝了幾口就覺涼得刺骨,更勿論他喝了整整四壺。
衣凰想問他:「你明知自己不能喝那些冰冷的酒,為何還要故意輸給我?」
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悉數化去,隨風飄散。
蘇夜涵連連咳了幾聲,好不容易停下,而後他拉過衣凰的手:「你還在這裡,我怎麼可能棄你於不顧?更何況……」他說著頓了頓,感覺到衣凰的雙手冰冷,不由得放到嘴邊輕輕呵氣,微微太息道:「我們先離開這裡,回去再細說。」
言罷,他攬過衣凰在身側,正要挪步,突然只聽得一陣冷笑之聲,繼而道:「我果然沒有料錯,你當真不是真正的古伊王子!」
回身望去,只見托和也正站在身後不遠處,而他的身手正有大批弓箭手向這裡聚集。
「涵王殿下,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碰面了。」托和也的臉上神情漠然靜淡,沒有尋常人該有的緊張與焦躁。他緩緩向前邁了兩步,道:「只可惜之前每一次碰面都很不湊巧,被這樣那樣的事情所打擾,一直未能與王爺好生聊聊。聽聞王爺棋藝一絕,不知可願與在下對上一局?」
蘇夜涵不言,只是神色漸冷,目光沉靜地看著托和也:「若是閣下願意叫出『忘憂』的解藥,莫說一局,十局也可以。」
托和也搖頭笑道:「這個恐怕在下就幫不了王爺了,『忘憂』的解藥一直由將軍保管,其他人根本見都沒見過。」
「如此,那就只能拂了閣下之意。」微微側身瞥了衣凰一眼,蘇夜涵眉角微微一挑,攜著衣凰向西邊掠去,托和也一見,臉上殺氣閃現,沉聲喝道:「放箭!」
衣凰只聽見身後「嗖嗖」之聲不絕於耳,繼而有羽箭從身旁擦過,蘇夜涵將她緊緊護在面前,似是感覺到衣凰的擔憂與焦慮,不由輕笑一聲,低聲道:「不用擔心。」
話音剛落,只聽「砰」的一聲前方不遠處的平地上突然從地下炸開一個洞口,繼而從底下跳出兩道身影擋在蘇夜涵和衣凰面前:「王爺快走!」
衣凰尚未想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蘇夜涵已經帶著她跳進洞裡,那裡早有人手持火把等候。身後兩人緊跟著跳下來,衣凰隱約聽到托和也一陣叫罵,只是沒過多久,他們剛走出一段距離,那個洞口處便傳來一陣「轟隆」之聲,藉著火把的光亮回身望去,只見那個洞口已然被挪過去的石塊堵住了大半。
一切皆在電光火石之間,此時此刻來不及細想太多,頭痛得越發厲害,衣凰只覺自己的腦袋似要炸開一般,只能將身體倚在蘇夜涵身上,任由他帶著向前掠去。
一行人這麼急速奔走,大約走了一盞茶的功夫,衣凰只覺前方越來越吵,突然一股涼意襲來,眼前一亮,他們竟是已經出了洞口,仔細看了兩眼,東邊不遠處便是銀甲軍大軍後方,而中間的戰場上,正喊殺聲一片!
「王爺和郡主回來了!」黑暗中不知誰喊了一聲,迷糊之間衣凰只見有一隊人馬正朝著他們這邊奔來,待近了眼前一看,竟是邵寅等人。
直到確定這裡已經安全,蘇夜涵突然身形一晃,踉蹌走到一邊附身劇烈咳了起來,衣凰看著心底難過又心疼,心知那四壺酒傷他不輕,怎奈她的藥囊不在身邊,一時間不由心中焦急卻又無奈。
「你怎麼樣?」她上前緊緊扶住蘇夜涵,蘇夜涵卻只是微微擺擺手,頓了頓直起身道:「他是故意的,咳咳……早在我們出去之前他就已經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同羅古伊……咳咳……」
聽著他的咳聲一聲勝過一聲,衣凰頓然一陣心急,驀地眼前一黑,頭痛欲裂,幾欲摔倒,被蘇夜涵一把拉住。
忘憂,是忘憂的毒!
見此情形,何子略一沉吟道:「王爺帶著郡主先行回城,這裡有祈將軍與屬下幾人守著即可。」
蘇夜涵只稍稍一思索,便抱著衣凰躍身上了馬背,對何子道:「今次只在救下衣凰,不可戀戰。」
「是。」
「駕——」坐騎一聲嘶鳴衝了出去,直奔著離城而去。
一路上衣凰雖未出聲,蘇夜涵卻感覺得到她的痛苦,她的呼吸越漸急促卻有些虛弱,雙手冰冷,可偏偏她的額上燙得厲害,只怕是受了風寒。思及此處,蘇夜涵心底沒由來的一陣急躁,不斷揮鞭喝馬,速度越來越快。
進了城他並未去軍營,而是喚來一名小兵,命他傳了杜遠前往離城總兵府,而後自己便駕馬直奔而去。
等到杜遠開了藥方熬了藥給衣凰服下,夜已過子時。衣凰輕微受涼,並不嚴重,麻煩的是她身上的「忘憂」之毒,依杜遠所言,只怕沒那麼容易解除。
眾人皆已散去,後院一片靜謐。緊緊握著衣凰冰冷的手,捂了許久卻捂不熱,她鳳眉微蹙,想是痛苦不輕,蘇夜涵看著,心裡有難得的心慌。垂首沉吟半晌,他似是想起了什麼,稍稍猶豫之後,他一把扯過旁邊的毯子將衣凰緊緊裹住,抱著她朝後面一座院子走去。
自從回來的路上衣凰就一直昏昏沉沉,今日本就是她第十四次服「忘憂」,是七天循環之時,這個時候的痛苦遠比平日裡要重得多,是以她所幸放棄意識,將自己交由蘇夜涵照顧。這會兒被他這般抱起,她心下雖有疑惑,卻是沒有思慮太多,直到她隱約感覺到一股熱氣撲來,接著裹在身上的毯子被丟開,不由回神略有些疑惑地看著蘇夜涵。
見她睜開眼睛,還是這般眼神,雖然還很虛弱,但是至少有了意識與只覺,蘇夜涵的心裡終於稍稍放鬆些許。
「這是哪裡?」衣凰老老實實倚在蘇夜涵懷中,四下裡瞥了一眼,卻見蘇夜涵眼角突然劃過一絲詭譎的笑意。
只聽「咚」的一聲,衣凰來不及驚呼出聲,人已經隨著蘇夜涵一起落入面前冒著熱氣的水池裡。
「你做什麼?」衣凰掙脫他的懷抱,在水裡卻有些站不穩,只能緊緊抓著蘇夜涵的衣服。見狀,蘇夜涵眼底笑意更濃,伸手將她扶住,靠上前去,低聲道:「從今天開始,我絕不容任何其他男人再動你一下,一根指頭都不行,你是我的人,任何人都碰不得。」
衣凰聽得有些雲裡霧裡,可見他眼底深濃情意,有全然不似說笑,這些話他還是第一次說,聽得衣凰心底一陣欣喜,不由湊上前道:「憑什麼?」
「就憑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涵王府王妃。」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衣凰浸濕的頭髮輕輕放到她身後,一雙碧眸卻時刻不離衣凰。見衣凰微微凝眉,他不禁咧嘴笑開,笑得極其開心而又放肆:「父皇的旨意已經傳來,封你為世襲郡主……」
「那又如何?」
蘇夜涵故意頓了頓,方才道:「父皇還有第二道聖旨,便是將清塵郡主賜婚與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