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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二百四十二】雨疏風驟夜凜凜 文 / 凌塵

    晚來雨疏風驟,陰寒的氣息籠罩著整座茲洛城。

    這樣的壓抑無人逃得開,更無人敢逃。蘇夜渙的消息剛一傳進含涼殿,不過半個時辰,便見羽林衛及四府十二衛齊齊出動,將茲洛城與皇宮團團圍住,莫說一隻鳥兒,便是一隻飛蛾也別想偷偷逃脫。

    神武衛將渙王府圍得水洩不通,府中所有知情下人被齊集一院嚴加看守,容不得任何人有任何機會走漏半點風聲。

    雨還在下著,隨風而來的冷涼氣息越發濃重明顯。衣凰在渙王府後花園找到蘇夜涵時,他已經在雨中站了整整一個時辰,全身濕透。

    衣凰深深地感覺到他的身上有一股感情在急促亂竄,尋找出口,她知道,那是恨,對害死蘇夜渙兇手之恨,亦有對自己的懊惱與悔恨。

    當初蘇夜渙離開,除了衣凰之外,知道的人就只有他,而他也默許了。本以為只要他們能將京中局面控制好,盯緊毓家個人的行動,三天時間已經足夠蘇夜渙二人逃得很遠。

    千算萬算,他們終究是算漏了一點,沒有料到城外會潛了那麼多武功高強的殺手。所以為了行動方便,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衣凰與蘇夜涵猶豫一番之後,終於放棄派人前往隨行保護他們的想法。

    地上積了很多水,聽到有人走來的腳步聲,蘇夜涵卻置若罔聞,身形動也不動。衣凰就站在他身後一丈遠處,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心底壓抑著的悲痛與悔恨,她的心緊緊揪在一起。

    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衣凰哽咽一聲,快步上前伸手環上蘇夜涵的腰,從身後抱住他。

    她心疼他,心疼他的自責,更心疼他的沉默。

    她寧願此時他能大吼大叫出一番氣,可是這樣的沉默卻讓她感覺自己的心跟著一併懸在了半空中,沒有著落。

    蘇夜涵微微動了動,衣凰卻一放不放,手臂越來越緊。

    「衣凰……」良久過後,他終於輕輕出聲。

    衣凰點點頭,道:「我在。」

    「衣凰……」他又喊了一聲,聲音低弱。

    「我在,我在這兒……」沒有人知道此時她多想把他拖到沒有雨的地方去,可是她卻比誰都清楚,此時此刻的蘇夜涵,任何人都動不得。

    「衣凰……」他喊了第三遍,再次聽到衣凰的應聲之後,聲音哽了一下,神情卻越發冷刻森寒。「你在,你一直都在……」

    「嗯。」衣凰的眼淚終於與雨水混在一起,辨不清彼此。

    她感覺到蘇夜涵深深吸了口氣,而後語氣沉緩、嗓音冷冽道:「九弟的仇,我一定會報。」

    衣凰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她卻想像得出那是怎樣的寒氣逼人,怎樣的犀利冰冷,怎樣的堅定決然。她不說話,也不點頭或搖頭,只是緊緊抱著他,感受著他身上逼人的寒氣。她不想他再那麼獨身一人孑然地孤獨而立。

    從今天開始,她會陪著他一起,無論前方是怎樣的路,鏤鏤碧落亦或漣漣黃泉,便是命數之讖真的出現,那也只能是他們的命。師父既已給了她興許可以破解的方法,她又如何能試也不試就輕易放棄?

    距離子時還有些時候,如此雨天能阻了人們白日裡外出的腳步,卻阻止不了更夫夜間打更。

    遠遠地便看見兩人身著蓑衣、戴著斗笠緩緩而來。

    「唉……」只聽得其中持鑼那人重重歎息一聲,道:「這段日子城內似乎不算太平吶。」

    「可不是?」身旁持梆那人聞言,附和道:「可不就是?依我看,不是這段日子不太平,而是從今年伊始就沒安生過,先是北方打仗,沒過多久太后和十公主又相繼去了,好不容易前些日子洵王娶妃,給這城裡添了些喜慶之氣,就接著又鬧出了叛族公主一事,就為著一股小小的公主,搞得滿城風雨,人心不安,聽說就連渙王都為這事給抓了起來。」

    「呦,渙王被抓怕只是做做樣子吧,人家畢竟是皇上的親兒子,即便為了叛族公主一事出頭,最多也就是關兩天意思一下,到時候還是會安安穩穩放出來的。」

    「話雖這麼說不假,不過你聽說了沒有?前兩日城裡有便衣侍衛在暗查渙王下落,該不會是咱們這位渙王受不得牢獄之苦,越獄了不成?」

    「這可說不準,不過我倒覺得渙王越獄不太可能,不用他越獄皇上也不會關他太久,否則他手下那幫銀甲軍豈不是要鬧翻天去?」

    「噓……這話不可亂說,要殺頭的……」

    「哈哈……隨便說說而已。這大半夜的又下著雨,沒有人外出,這裡就只有我和趙老哥你……」

    兩人正聊在興頭上,突然只聽「呼」「呼」幾聲,眼前的屋頂上有幾道黑影一閃而過,嚇得二人一怔,腳步頓然就停住了。

    因是雨天,一切都看得不清楚,還未及二人反應過來,那些黑影便已經迅速掠去,消失在視線裡。

    「剛……剛才那是……」

    「應該是人吧。」

    「這個時候,怎麼還會有人在外面……在屋頂上晃悠?」

    「唉……」最先說話那人又是沉沉歎息一聲,道:「早說了這段時間很不太平。」

    「罷了罷了,勿要多言,外面還是趕緊走吧。這天快三更了,趙老哥,咱們還是快走吧。」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小聲嘀咕著些什麼,加快腳步迅速離開了這條小道,前方一轉便上了寬敞的主道。

    「噹——噹噹——篤篤——」

    打更聲遠遠地傳來,未眠的人們知曉此時已是三更天,再過兩個時辰,他們新的一天的日子便又要開始了,或許動盪或許平淡,不可完全預知,卻能料到個七八分。

    然而也有些人卻始料未及地,沒有半點料到接下來的情況——

    遠處的燈光從那人背後照來,被困在院子裡的一眾人全都惶恐地看著眼前這個根本看不清其容貌之人,只隱約感覺到他的身上有股凌冽氣勢,逼得他們幾乎不敢直視。

    黑衣人中有人上前低聲道:「王爺,白天在東門附近的那些人已經悉數帶回,與他們有過接觸、可能知曉消息之人也被一起帶了回來。」

    那人沒有應聲,清肅眸光從眾人身上掃過,卻又讓人感覺他根本不是在看他們,而是透穿了他們,看到了一些他們根本看不到也並不存在的東西。

    過了許久,他方才沉聲道:「好生照看著,莫要虧待了他們。」

    「是。」

    「咳咳……」那人突然俯身咳了兩聲,不等身旁侍衛上前扶他,便見他又回轉過身去,不急不緩地離開這院子,走到別處去了。

    轉了兩道彎,走進後廳內,他對著那背對他而立、錦衣華服的男人欠身行了禮,道:「父皇,事情都已經辦妥。」

    「嗯。」睿晟帝緩緩回身,看了蘇夜涵一眼,那雙眼睛微紅,眼中佈滿血絲,聽到蘇夜涵的咳聲,神色不由得驟然一緊:「聽說你在渙兒府上淋了雨。」

    蘇夜涵俊眉微凝,垂首道:「父皇不必聽十三弟誇言,兒臣沒事。倒是父皇,如此雨夜有什麼事便讓奴才傳一聲便可,何故親自出宮走這一趟?」

    一句話使得睿晟帝眼睛一陣酸澀,他眨了眨眼睛,側過身去,道:「朕只是覺得當真已經好久沒有到你們兄弟幾人府上走動,許久不來,這裡變化都挺大。再者……」驀地,他話音頓了頓,蘇夜涵微微抬首看他,但見他眼圈已經紅了,聲音顫巍巍道:「再者,朕想來看朕的孩兒最後一眼……」

    聞言,蘇夜涵喉間也是一陣哽塞,過了好久方才沉聲道:「父皇放心,兒臣一定會找出害死九弟的真正兇手……」

    睿晟帝隔著窗戶往著外面的雨簾出聲,似是聽見了,又似沒聽見蘇夜涵的話,喃喃道:「朕終究還是對不起阿姒,來日相會怕是也沒法相她交代了……」

    阿姒。樓妃姓樓名姒,阿姒是睿晟帝對她的稱呼。

    他對最鍾愛的幾位妃子即有不同的稱呼,樓妃樓姒稱為阿姒,冰賢妃冰儇稱為儇兒,毓皇后毓茗玨稱為玨兒,華貴妃華怡稱為怡兒,德妃呂婕,因著她喜愛芙蓉,後睿晟帝便一直稱她為芙婕。

    細細想來,睿晟帝對樓妃的感情終究是那般獨特的,無人能替,她本是他欲要立為皇后的第一位妃子,卻不想樓妃因著早年在仁王府就多受操勞,第一胎孩兒更因此流產,入宮之後立後之前一直由她統理後宮,加之她重病纏身,終是沒能等到立後大典那一日。

    許久不聽睿晟帝提及樓妃娘娘,此時聽得他一聲「阿姒」,蘇夜涵心下驟然一凜,默默地立在一旁不說話了。

    那個與他的母妃一樣淡然溫純的女人,二人皆是來自遠方異族,因此感情總有些非同一般,不管是在仁王府還是後來進宮,她一直是母妃最親密的姐妹,怎奈天妒紅顏,她們竟連命運一都一樣,未及等到立後當日,便早早逝去。

    如今她二人所剩的四名子女,居然只獨剩他一人!

    「唉……」

    重重一聲歎息聲,蘇夜涵抬首看向睿晟帝,只見得他神情雖有悲痛,然悲痛之後是愈發凌厲的堅韌與殘冷。

    「還有兩日冉嶸一行人便可抵達京都,在此之前決不可出一絲一毫亂子,城裡城外潛伏守衛都要安置好……」他說著驀然抬眼看向蘇夜涵,目光凜凜,聲音沉冷:「此事一直由你和渙兒負責,如今渙兒不在,置軍佈防便要由你一人來做。朕命你在明晚子時之前務必佈置妥當,決不能留一絲四角與退路,只等中幽王等人一腳踏入,便將他們一網打盡!」

    「是!」蘇夜涵神色冷肅,眸中有森寒殺氣隱現:「兒臣定不負父皇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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