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走失了一位異族公主於百姓而言,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幾日過去,異族公主卻不見絲毫蹤跡,便是那些四處搜尋的兵士都不禁有些無奈了。
按說這位香雪公主若當真在這京都之中,他們沒有理由找不到她,可是若說她早已出了茲洛城,就更加沒有道理,早在蘇夜渙劫獄當晚,為防守城將士中有人被收服收買,高子明便早已著人守在各個城門附近。然,這幾日下來並未見有可疑之人出城。
不過,教高子明差異的是,並未有埋伏在城門附近的人見到十三王爺蘇夜澤回京,卻不想會在宮裡見到他,且瞧十三王爺的臉色並不好看,似是對他頗有芥蒂。
呵呵……高子明難得深沉一笑,心下自是明瞭。
十三王爺與渙王素來交情深厚,如今是他帶人抓了蘇夜渙,還將他下獄,蘇夜澤不待見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大人,您這是……」見高子明突然這般莫名笑開,身旁的侍衛不覺輕鬆,卻反倒嚇出一身冷汗來。這種陰不陰陽不陽的笑容,還不如不笑。
高子明臉色驀地一沉,回身肅然道:「各處城門均已有人守著,可是十三王爺進城數日卻無人察覺,如此守衛實讓本官擔憂,指不定何時這帝都之中還會溜進一些什麼人來!」
聞言,那侍衛頓然一驚,單膝跪地道:「大人贖罪!十三王爺與清塵郡主何時進的城,屬下正派人在查,定會給大人一個滿意的交代……」
「胡鬧!」又一聲呵斥,高子明弄眉緊皺,神情甚是不悅:「人既已進城,你們還查這些做什麼?眼下最重要之事是盡快找到叛族公主,若是誤了此等大事,皇上怪罪下來。你們可擔待得起?」
「是是是……」被高子明一訓,那侍衛嚇得渾身發抖,一時六神無主,語無倫次。
高子明想了想,道:「即刻派人將叛族公主墨香雪的畫像貼出去,本官要懸賞捉拿這女子。提供此女子行蹤者,本官賞銀一千兩,將這女子活捉了送到本官面前者,本官賞銀五千兩。另外若是為此事將這女子殺害之人,本官也必會讓他償命。」他自是知曉這位異族公主對渙王的重要性,他接到的命令只是將她抓回,莫說是傷了她,便是傷她絲毫,屆時渙王殿下都不會與他善罷甘休。
「是……」
「記住,務必要將這畫像貼滿大街小巷,讓全茲洛城的百姓都瞧得見,再派人盯住各處,且看可有可疑之人。」遍尋不得墨香雪,高子明早已猜到她可能被人救回藏了起來,若是就這搬不急不慢地等下去,怕是還有的耗,他可沒時間跟他們耗下去。
懸賞捉拿,一來可將墨香雪逼入絕境,一旦現身便有危險,二來為敲山振虎,引起他們的惶恐,逼著他們自己露出馬腳.
不到半日時間,墨香雪的畫像便貼遍各條街道,原本百姓對此事漠不關心,然這懸賞銀兩一出,眾人立刻變得積極起來,滿城尋找墨香雪的下落。
不遠處,提著藥包的冉雲臉上閃過一絲驚慌,雙手不由微微收緊,定定地盯著懸賞畫像看了許久,猶猶豫豫徘徊不曾離去。直到圍在畫像周圍眾人皆已離去,她方才快步走上前,四下裡瞥了一眼,見無人注意她,便伸手揭下畫像藏入懷中,慌慌張張幫忙離去了。
對面茶館裡,兩名便衣裝扮的侍衛將冉雲的舉動盡收眼底,只見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低聲道:「回去稟告高大人。」
二人方一離開,那沏茶的小二便入內對著雅座裡那人道:「速去回稟娘娘,冉雲姑娘揭走了畫像。」那人皺眉問道:「哪個冉雲姑娘?」
「將軍府冉嶸的妹妹。」
……
「將軍府?」
高子明始料未及,不由得愣了愣。「冉嶸的妹妹不是賜婚於涵王殿下麼?她怎的會與此事扯上關係?」
「這……這屬下就不知曉了,只是瞧冉姑娘在畫像附近徘徊多時,後竟將畫像揭走,屬下覺得此事事有蹊蹺,便回來請示大人,此事該當如何?」
高子明面色深沉,頗為嚴肅。事情既是牽扯上了將軍府,只怕就沒那麼好辦了,先且不說眼下還不能確定冉雲與墨香雪失蹤有關,便是有了證據能證明是冉雲救走了墨香雪,他也不能就這麼闖入將軍府去要人.
冉家世代為將,自當年冉閔滅羯族開始,至今已三百年,冉家將士為天朝立下無數戰功,冉家的地位在天朝中,絕非旁人輕易動得了的。再說如今冉嶸正受命在南方對抗叛臣張茂通,他若是處理不好墨香雪之事,難保不會被認為是趁著冉嶸不在府中,尋將軍府的麻煩。
看來這事沒他想像的那麼簡單,既然扯上了冉家,只怕就不得不稟告睿晟帝了。
思及至此,高子明片刻不敢耽擱,當即動身入宮。
以他嚴謹周密的行事作風,已然隱隱察覺到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人在暗查此事,且憑直覺判斷來人是敵非友,既是如此,他就要盡快趕在他們之前找到墨香雪藏身之所在,以防被他人趁機鑽了漏洞。
冉芸幾乎是一路小跑回了將軍府,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她擔憂墨香雪的安危,剛一回府便急匆匆去了暗室。
墨香雪對蘇夜渙而言,是至關重要之人,她斷不能在此時讓墨香雪受到傷害,否則蘇夜渙必會埋怨於她。所以,即便她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全墨香雪。
所幸,墨香雪正安好地待在暗室裡,並未擅自離開。
冉芸鬆了口氣,將手中的藥膏擱下,對正滿面愁雲發呆的墨香雪道:「香雪公主不必擔憂,我已經問過清塵郡主,公主臉上這傷並未傷及太深,只要保護得好,再按時敷上藥膏,最多再過十日便可無礙。所以這段時間你一定要好好休養,等你傷好的時候,估計渙王殿下差不多也就沒事了。」
聞言,墨香雪側身朝她淡淡一笑,笑意有些勉強,她走過來道:「你不必公主公主地叫我,我族已滅,不復存在,你叫我香雪便是。」
墨香雪話音頓了頓,伸手撫上左邊臉頰,那一道傷口已經開始結痂,隱隱有些痛癢。冉芸見她眸色黯淡,不由輕聲安慰道:「不過十日時間,過去了便沒事了……我也是女孩子,我知道女兒家很看重容貌,你若是不願讓我瞧見,我不瞧便是,我已經給你準備一件東西……」她說著從懷裡取出一面淡紫色面紗遞給墨香雪。
不慎間,一件東西隨之一起從懷中掉落,冉芸一驚,連忙彎腰去撿,卻不想墨香雪快她一步將東西撿在手中,正欲要還給她,無意間瞥見那張紙的一角赫然寫著「香雪」二字,打開一看卻正是那張懸賞的畫像。
「這是……」墨香雪自己也是一愣,只是轉瞬便又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呵,沒想到我墨香雪竟也會成為這京中名人。」
「香雪……」冉芸心中一片忐忑,輕輕喊著墨香雪的名字:「這些東西你別在意,這是有人故意要逼著我們自亂陣腳、露出蹤跡,只要我們絕不露面,想他們也沒辦法。渙王殿下乃是當朝王爺,量他高子明也關不得太久,過幾日還是得放渙王出獄……」
不等冉芸說完,便聽墨香雪緩緩說道:「這樣一來,渙王就會落了私放叛族欲孽之人,即便皇上免他罪責,他也會因此而留了話柄給那些想要除之而後快之人,亦成為朝中眾臣疏離的對象。」
「這……」墨香雪所言皆是事實,冉芸一時不由得語塞。
「呵呵……」突然只聽墨香雪輕笑一聲,對冉芸道:「不過這樣至少可以保全了我們兩個人的性命,是吧。」
「嗯……」冉芸聞言連忙點頭不已,可是看著墨香雪那般淒冷微涼的笑意,她卻總覺心中惴惴不安。
外面傳來了丫頭急切的喊聲:「小姐……小姐你在哪裡?出事了……」
聞聲,冉芸擔憂地看了墨香雪一眼,只見墨香雪對她淡然一笑,道:「我沒關係,你有事便先去忙著吧,藥膏我可以自己敷。」冉芸見狀,便快步離開,出了暗室。
「什麼事啊?」看那丫頭臉色驚慌不已,冉芸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果聽那丫頭道:「小姐,方才宮中來了人,倒是小姐拿了不該拿的東西,請小姐及時歸還。若是小姐不識抬舉,不願將這不屬於將軍府的東西還回,她便要自行派人來取。到時候若是傷了小姐或是將軍府的人,可怪不得她……」
冉芸心中暗暗吃驚,所謂的「不屬於將軍府的東西」想來就應該是墨香雪了吧,如今要找她的人無處不在,為錢為權為勢的都有。可是有能耐敢動將軍府的,卻是沒有幾人。
「是宮裡的什麼人?」
那丫頭猶豫了一下,道:「是……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還說如今將軍在外抗敵,身為將軍府家眷,小姐應該懂得自保才是,切莫為了他人還傷及將軍府的利益,傷及將軍……」
「啪……」冉芸心頭一慌,一不小心碰掉了手邊的杯盞,杯盞落地應聲而碎,冉芸心頭驟然一凜,低聲呢喃道:「哥哥……」
牆壁後面的暗室裡,墨香雪將一切聽得清清楚楚,雪亮明媚的眸中如今只剩下暗淡與擔憂,以及對冉芸、對將軍府的愧疚。
驀地,她雙手緩緩握緊,眼神也越發凌厲堅韌起來。既然這一切都是由她而引起,那便讓她來親手結束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