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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百八十三】不向空門何處銷 文 / 凌塵

    從十公主中毒身亡到慕太后下葬,紹元柏一直將自己關在府中,不出大門一步【鳳殤【一百八十三】不向空門何處銷章節】。念及他心中痛楚,睿晟帝並未強求他做些什麼,倒是德妃曾囑托蘇夜清前往看看他,卻被他拘於門外。

    紹府大門外,三道人影緩緩停下腳步,後面兩人靜默不語,站了一會兒,前面那人抬腳欲要進府,身後一人上前道:「王爺,真的打算要進去嗎?」

    臉色微微一沉,前面身著一陣白色素袍的男子回身淡淡瞥了說話之人一眼,「不能進去麼?」

    「那倒不是……」何子連忙搖頭,與邵寅相視一眼,猶豫了一下道:「聽聞昨天和今天一大早,清王殿下來時都被中書令大人拘於門外,不願想見……」

    「呵……」蘇夜涵淺淺一笑,看不出情緒,帶頭走上前。

    紹府大門的侍衛再沒有見識,也該能認得出來人是當朝七王爺,早已行禮候著:「見過涵王殿下。」

    蘇夜涵微微抬手,「紹駙馬可在?」

    「在……不過……」是為有些為難地看了蘇夜涵一眼,「不過大人他已經閉門謝客多日了,誰都不願見……」

    「帶路吧,本王去見他。」蘇夜涵手指向府中微微一指,侍衛連忙在前面帶路。

    失去了女主人的紹府蕭條冷落了許多,雖然府中該打理的地方都有人吩咐打理好了,可是總覺得缺了些什麼,安靜得近似於死寂。

    跟著那侍衛走了不近的一段路,靠近後院之時,那侍衛終於停下腳步,指著前面不遠處的一處堂院對蘇夜涵三人道:「王爺,大人就在前面的遠香堂。只是大人有令,我等不得靠近那裡打擾他,小的就……」

    蘇夜涵會意,揮手道:「你先退下吧。」

    說罷領著何子邵寅二人直直走進遠香堂。

    院內一片寂然,沒有絲毫聲響,院子裡的花草因為多日未曾修剪,已經變得參差不齊,雜亂無比。有些花草失了水分,已經蔫了。

    四下裡掃視一圈,蘇夜涵二話不說走到正堂前,伸手推開了門。

    「吱呀——」門應聲而開,聲音沉重而嘶啞,似是已經許久沒有打開。

    剛一打開門,一股怪味兒便迎面撲來,接著屋外照射進來的光線可以看到屋子裡一片狼藉,已經許久沒有人收拾。

    「誰讓你們進來了?」低垂的珠簾後突然傳出一道男子的聲音,只聽他憤怒咆哮道:「我不是說過,任何人都不得入內嗎?你們,都不想活了嗎?」

    蘇夜涵鎮定淡然,似乎一切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他開口,用他那波瀾不驚、淡然輕緩的聲音喊道:「駙馬。」

    聞聲,紹元柏的身體驀地一僵,已然聞聲識人,猜出來人是誰。

    怔怔地坐著等了片刻,他並未回身,只是放緩了語氣,道:「你來做什麼?我現在就是廢人一個,對你們毫無利用價值。」

    聽聞此言,蘇夜涵俊眉忍不住微微一皺,片刻後他恢復了一貫淡然的神情,上前一步道:「駙馬多慮了,本王今日來只是受三嫂之托,跟駙馬說一聲鳶兒想駙馬了,駙馬何時有空,不妨前往清王府看看鳶兒。這些時日鳶兒跟著韻兒和弘兒一起讀書習字,學得倒是有模有樣的。」

    他的語氣始終平緩無波,淡淡道來,聽的人卻忍不住渾身輕輕顫抖,雙肩一陣抖動。

    須臾之後,他終於緩緩站起回身,撩起珠簾走了出來。

    看到那道頹敗的身影,看著他披散而下的頭髮和鬍子邋遢的面容,何子和邵寅面面相覷,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當朝風流雅韻的紹駙馬,那個年輕有為的中書令,同時心底也忍不住一酸。

    原本該是多幸福的一個家,卻因為那一碗湯藥,落得如今妻兒雙亡、陰陽相隔的悲慘境況。

    蘇夜涵鎮定道:「扶駙馬坐下,沏茶。」

    「是。」二人毫不含糊,立刻照做。

    紹元柏坐下之後,目光定定地看著蘇夜涵,帶著一絲疑惑,道:「王爺今日來找我,當真只是為了告知鳶兒近況麼?」

    「自然不是。」蘇夜涵答得果斷乾脆,迎上紹元柏疑問的目光,他微微一笑,道:「本王只是聽聞駙馬近日整日酗酒,連朝都不上了,皇上礙於十妹之事,即便暫時不會計較什麼,可難保日後不會有人提起此事,到時候必對駙馬大有不利【鳳殤【一百八十三】不向空門何處銷章節】。本王只是想,若駙馬真心希望十妹在天之靈可以安息,真想保住紹家不敗,最好盡早認清楚想清楚自己該做些什麼,而不是終日將自己關起來,閉不見客。」

    「哈哈……」紹元柏聞言不由大笑出聲,笑聲中滿是傷痛和憤怒,竟然笑出眼淚來,「計較?他若真想計較,我又有何懼?天子一言,為臣的誰敢不從?淽兒是他的親身女兒,就這麼被毒害致死,可是他卻放任兇手逍遙法外,熟視無睹!哈哈……他們是天子,是帝后,我又能做些什麼?那個女人她是當朝皇后,我拿什麼去為淽兒報仇,為我即將出世的孩子報仇?」

    蘇夜涵不言,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時而大笑,時而憤怒咆哮。

    此時此刻紹元柏的心情,即便他不能完完全全體會,卻能明白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當年母妃葬身火海他未能見其最後一面,後來六姐自縊於宮中,他亦是沒能與她說上最後一句話,便是皇祖母,他仍然沒有再見她最後一眼,她就閉上了眼睛……

    一切都還歷歷在目,都還似乎就發生在昨天。

    他很想問,究竟是誰,究竟是他做錯了什麼,要把他最親的人,一個個從他身邊帶走。

    可是他沒有問,這是一個沒有結果的問題。

    「哼……」出乎所有人意料,蘇夜涵竟冷笑出聲,他目光淡然地看著紹元柏,道:「那你這般借酒澆愁,自甘墮落,就能讓十妹在天之靈安息,就能替十妹報仇,就能讓鳶兒開開心心過今後的人生麼?還是,駙馬已經決定不要鳶兒了,讓鳶兒改姓為蘇,過繼給三哥和三嫂算了?」

    「不!」聽到最後一句,紹元柏驟然一驚,站起身道:「鳶兒是我的女兒,是我和淽兒是女兒,是我紹家的後代,我不會把她給任何人!」

    他一時激動,被猛然吸進的空氣嗆得直咳嗽,連忙端起手邊的杯子猛喝了幾口茶水。

    何子邵寅二人訕訕看了蘇夜涵一眼,卻見蘇夜涵嘴角挑出一絲微笑,不動聲色地看著紹元柏,二人這才恍然大悟。

    「既然駙馬不願這種事情發生,那就最好做些什麼,相信駙馬也不願鳶兒看到你如今這副頹廢之樣吧。」蘇夜涵說著輕輕太息一聲,「再說十妹的事情父定會全力追查真相,斷不會就這麼草率了結,駙馬大可不必就這麼放棄,只要父皇能找到證據查出幕後兇手,就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定會給十妹一個交待。眼下皇祖母剛入葬,父皇身體欠安,這幾日一直不朝,三嫂身邊有弘兒和韻兒已經夠忙的了,駙馬若是不介意,大可將鳶兒送到德妃娘娘身邊待一段時間,等事情查清了駙馬再將鳶兒帶回也不遲。」

    紹元柏神色驟然一變,將鳶兒送到德妃身邊?

    出了紹府大門,何子和邵寅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有話要說,只是看著蘇夜涵陰晴不定的臉色,又不敢開口。

    從他回來到現在就一直沒有笑過,即便有也只是冷笑。

    慕太后歸天對於蘇氏兄弟幾人打擊最大的莫過於蘇夜涵和蘇夜渙,二人皆是自幼喪母,陪在太后身邊時間比之其他人較多些。如今慕太后突然就這麼走了,蘇夜涵總覺得胸口又缺了一塊。

    這些年已經陸陸續續缺了很多,雖然他在努力地補回來,可是卻是入不敷出,始終補不完整。

    何子二人知曉蘇夜涵的心思,這幾日總是很少給他添麻煩,可是他們知道這些遠遠不夠。也許如今這時候能讓蘇夜涵心情好轉一些的,就只有那一個人……

    「哎,那是……」心裡正想著,前面就出現了那個人的身影,邵寅不禁一陣激動,扯了扯何子的衣袖,指著迎面而來的那道身影。

    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見兩個男人裝扮的女子正不緊不慢地走來,一個面無表情,一個神色凝重,顯然是有什麼心事。

    蘇夜涵的腳步已經停下,一言不發地看著迎面的人,那人顯然已經發現了蘇夜涵三人,不由得也頓下腳步,與蘇夜涵就這麼隔空相望著。

    二人中間是一條左右相通的街道,順著這條街道往右拐,就是通往潤澤樓最近的一條道。

    定定地看了片刻,衣凰突然在嘴角挑出一抹清冷的笑,一句話也沒說,便領著青冉抬腳準備離開。

    見狀,蘇夜涵並不阻攔,而是低頭清淺一笑,也抬腳走開。

    然而,剛走出幾步之後,二人又同時停下腳步,朝著彼此望去——他們前往的正是同一個方向,潤澤樓。

    「呵,十三說話真是永遠都不能相信。」衣凰說著撅了撅嘴,一副受了欺負的模樣。

    聞言,蘇夜涵忍不住挑起嘴角,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雖然很淺,卻不再似之前的冰冷漠然,「十三欺騙你什麼了?」

    「什麼都沒有。」衣凰避而不答,而後對著蘇夜涵做了個「請」的姿勢,「既然同道,王爺先請。」

    蘇夜涵但笑不語,並不推脫,大步走在前面。

    身後,何子和邵寅悄悄與青冉打了招呼,低聲問道:「十三王爺與郡主說了什麼?」

    青冉低聲道:「十三王爺說,今日請小姐去賞花,還說就請了小姐一人,讓小姐一定要給個面子……」

    「噗……」何子二人忍不住捂嘴偷偷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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