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琅軒中箭,身受重傷,雖大難不死,不過短時間內想來是下不了床,動不了身了,帥印暫由琅峫掌管,負責行軍一切事宜【鳳殤【一百七十二】未妨惆悵是清狂章節】。
從帝都而來的全體將士會合一處,除去戰死及重傷而不能上戰場之人,剩下的軍隊尚有三十五萬左右人馬。而眼前的問題確實,兩位王爺,究竟何為主帥,何為副帥。
就在眾人為此憂慮之時,涵王先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其為弟,洵王為兄,既然睿晟帝並未言明誰為主帥,那便長者為尊,由蘇夜洵為主帥。
此事到了蘇夜洵那裡卻又被攔了回來,蘇夜洵道,他雖為兄長,但論起作戰經驗及用兵之能皆不如蘇夜涵,戰場上,唯能人以用,既然蘇夜涵又將帥之才,便該由他為帥。
這倒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自古以來為奪帥印而不惜狠下殺手之人不少,如此相互退讓之人卻是不多見。而且,琅軒雖重傷,但接他帥印之人是琅峫,此人比之琅軒更為難纏,蘇夜涵與蘇夜洵若就此僵持下去,怕不是個辦法。
眾人焦急不已,他兄弟二人卻是絲毫不急不忙,竟在主帥營帳內擺開陣勢,悠哉地下棋。
蘇夜涵面上之笑容隨和清淡,如清泉流瀉,威風拂波。
緩緩落下一子,他頭也不抬,輕聲道:「當初你我各領二十萬人馬離開京都之時,父皇給了我們一人一塊小印,四哥可還記得?」
「當然記得。」蘇夜洵不急不忙一子落下,吞掉蘇夜涵的六顆黑子,「這小印你我各執一半,分,則各自為帥,合,則必須兩塊小印合為一體,方可為帥印。」
蘇夜涵淡淡一笑,道:「如今阿史那琅軒重傷不起,琅峫掌印,四哥應該對此人有所耳聞吧。」
蘇夜洵道:「聽聞他手下能人異士頗多,去年還布下了無人能破的五行軍陣,只可惜最終敗在了你的手裡……」他說著微微抬頭看了蘇夜涵一眼,「既是如此,你就更應該接下主帥之位,也好給突厥一個震懾,讓他們知曉我軍此次行軍的主帥乃他們的剋星。」
不料蘇夜涵卻搖了搖頭,「四哥有所不知,琅峫之所以會趕到登州來,全然是因為逆風坡一戰的伏羲九星陣,他是來給琅軒當軍師的,只是不料琅軒會受此重傷,這才臨時接印。如今突厥軍中這些人都是琅軒手下之兵,他們跟隨琅軒多年,骨子裡難免會帶著些琅軒的傲慢,並未曾把琅峫的五行軍陣當回事兒,所以我若為帥,並不能給他們什麼威懾,卻反倒會讓琅峫多了份心,畢竟我曾與他交過手。可是,若四哥為帥,情況就會大不相同。」
「哦?」蘇夜洵聞言不由稍稍一愣,一低頭就看到自己有一片白子都落入了蘇夜涵黑子的包圍之中。「怎麼說?」
一抹淡若清風隱月之笑緩緩浮上嘴角,蘇夜涵一邊將棋子撿起,一邊不急不忙道:「便如同現在這樣,我若明顯卯足了勁跟四哥較量,以四哥棋藝之高,斷不會這麼輕易就讓我吃了這麼多的子兒。正是因為我看似對此局漠不關心,四哥才會也放鬆警惕,讓我有了機會。同樣的道理,我們若把琅峫和突厥軍想像的那般重視,在給琅峫造成心理壓力的同時,亦會產生動力。琅峫是個遇強則強之人,我們不能把他逼得太緊,卻又不能表現得不屑一顧,一切最好能夠順其自然,越合情合理,在琅峫看來越撲朔迷離……」
說到此,他停了一下,落下最後一子,蘇夜洵一看,自己大勢儼然已去。
然聽完蘇夜涵的話,他卻不由「哈哈」撫掌笑出聲來,「所以,你的意思是,由我為帥是最合情合理之舉,可是在多疑的琅峫眼中就不同了,他以為你與突厥軍曾交過手,父皇此次該命你為帥才是。而他越是猜疑,就對我們的行軍越加有利。」
蘇夜涵笑道:「四哥以前從未領兵作戰,琅峫難免會輕視四哥為帥之能,如此我們便可打他個輕敵之心。琅軒之所以敗,便也是敗在了輕敵之上。」
此時案上局勢已經十分明了,蘇夜洵招招失算,終被蘇夜涵連消帶打,輸局已定。
「哈哈……好!如此,我便接下帥印,打阿史那琅峫一個措手不及!」他大笑一聲,與蘇夜涵各自取回自己的棋子,「不過,為兄對琅峫此人的瞭解遠不如七弟,還需要七弟的全力幫助才行。」
蘇夜涵道:「為我天朝,義不容辭【鳳殤【一百七十二】未妨惆悵是清狂章節】。」
「那,七弟認為姚中天何時攻城最為合適?」
蘇夜涵想了想,起身走到門前撩開門簾看了看外面的夜空,須臾之後方才回身道:「四天之後。」
茲洛皇城近日來還算安妥,蘇夜洵與蘇夜涵的軍情急報已傳回京中,睿晟帝看完之後,心中憂慮頓減不少。
只是如今雖已入春,萬物復甦,本該是和樂融融的之情景,可這帝都之中,卻不免冷清許多。
蘇夜瀾對朝政之事毫無心思,睿晟帝也無心讓他參與太多,所幸放他自由,讓他久居大悲寺,跟著玄止大師修習佛法,一月回宮一次。
蘇夜清除卻關心自己一雙子女的功課,便是忙著替睿晟帝處理大小政務,畢竟如今朝堂之上便只剩下他一位王爺,右相已廢,左相因著蘇夜渙突然回朝、懷疑毓皇后一事,再次避嫌,對朝中大小事務能不參與便不參與。如此一來,可要忙壞了蘇夜清。
不過,細細看來如今睿晟帝並無新任右相之意,更無立儲之心,倒叫眾位文武大臣摸不著頭腦了。
如今最悠閒的,莫過於還被關在大宗院裡的蘇夜渙。
開春了,天氣回暖,閒來無事他自己便在院子裡開出一小塊空地來,讓杜尚給他移來不少花草。前些日子他又不知從何處弄了隻鳥兒來,整日閒來沒事之時便逗逗鳥,種種花,日子過得悠閒無比,每每杜尚奉旨前來查探他的生活如何,都有些哭笑不得。
「鳥兒鳥,你都來了這麼久了,倒是跟本王說說你姓甚名誰吧。」
院子裡,蘇夜渙放平木椅平躺在上面,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對著捧在手中的五彩之色的漂亮鳥兒嘀嘀咕咕,似乎恨不得這鳥兒能立刻變成人形,跟他說話最好。
「呵呵……」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不等蘇夜渙起身看去,她便自己走進門來。「你說你,這鳥兒要是能告訴你它姓甚名誰,你還敢這般養著它麼?」
一見來人是墨香雪,蘇夜渙立刻起身,將手中的鳥兒重新放回籠子裡,笑呵呵道:「我這也是閒來無聊,有沒個人說話,有些無聊嘛。」
墨香雪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眼神示意隨她而來的下人到門外守著,而後與蘇夜渙一道進屋。
蘇夜渙不由沉了沉臉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墨香雪道:「北方戰報已傳入京中,登州一月前已失,涵王殿下在章州城外布下伏羲九星陣救下了章州總兵,大敗突厥,如今北疆戰事尚穩,突厥不敢輕易出兵攻城,涵王殿下與洵王殿下正在想法子收回登州。」
「好!」聞言,蘇夜渙不由精神一振,「七哥的佈陣我是親眼見識過的,突厥這次遇上七哥,算是撞上閻王爺了。只可惜我現在脫不了身,否則當真想去看了眼七哥是如何將他們困在陣中的。」
墨香雪無奈一笑,繼續道:「皇上這些時日心思全都放在了北疆戰事和太后的病情上了,無暇理會與你。不過我猜他這般不鬆不緊地關著你,其實只是為了控制你的行蹤,不想讓你在這種時候添亂。所以此時你也最好老老實實地待著,等過些時候事情平息了,他一定會再傳召你的。」
蘇夜渙對於自己被關於此倒是不惱,如今他擔憂的是太后的病情,以及至今都未傳回消息來的蘇夜澤。「不知皇祖母如今可好。」
墨香雪輕輕一聲太息,不願瞞他,「太后娘娘鳳體堪憂。清王殿下近日往返宮中的次數越發頻繁,每每回府,臉色都不太好看,聽三王妃所言,該是與太后娘娘有關。聽太醫所言,太后娘娘已經是體力耗盡,油盡燈枯,不過她老人家心裡似乎有什麼牽掛未了的事情,一直留著那麼一口氣。」
蘇夜渙面色憂慮,沉聲道:「想來皇祖母是放心不下四哥、七哥和十三弟。雖然所有人都瞞著她北疆之事,可是皇祖母何其聰明,誰又能欺瞞得了她老人家?加之四嫂和十妹腹中孩兒不久就要出生,她就更加捨不得,她為我們這些後輩擔憂了大半輩子,最後她若不能確認所有人都是安全的,她是不會嚥下這口氣的。」
墨香雪很難得見到蘇夜渙這番悲痛交加的神情,心中不由得有些疼惜,她伸出雙手握住蘇夜渙緊握的拳頭,掌心的溫暖一點一點傳到蘇夜渙的手上,他側身看了墨香雪一眼,輕輕吐了口氣。
「太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你別太擔憂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出殺害大殿下的兇手。」她說著對蘇夜渙微微一笑,「我已經找出一些線索了。」
蘇夜渙肅然道:「什麼線索?」
「東宮大火當日,所有人都去了洵王府,若一切是你所懷疑的人做的,那就必是事先安排好的計劃,可是那晚大殿下未曾前往洵王府赴宴,非皇上不允許,相反事先皇上曾派人前往暗示過大殿下,是大殿下自己心灰意冷,不願前往。在晚宴途中,那人也未曾離開過洵王府半步,倒是三王妃和清塵郡主曾中途離開過,不過那是因為弘兒和韻兒在府中摔傷了。」
蘇夜渙忍不住俊美一皺,「我雖知衣凰與三嫂關係不錯,可是弘兒和韻兒摔傷,府中就有大夫,何必要衣凰半途離開四哥的生辰宴,隨之離開?」
墨香雪道:「三王妃只道清塵郡主是擔憂小世子和小郡主,並未說太多。」
可是這種解釋看似合情合理,蘇夜渙卻總感覺有什麼不妥之處。青鸞雖然是出了名的心疼孩子,可是她與衣凰都是冷靜鎮定之人,大大不該為了此事而如此大動干戈。
難道衣凰離開,還有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