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萬人馬匆匆而來,上坡下谷,從那整齊一致的腳步聲便可猜得到,隊形始終保持整齊不亂【鳳殤【一百七十一】夜聞馬嘶曉無跡章節】。
戰場上依舊處於混戰中,琅軒已下令,沒有命令任何人不得撤退。所以突厥軍步步逼近,越來越靠近蘇夜洵等人。
突厥軍左方突然傳來大動靜,原本一直安穩不動守在左方、以防止天朝軍撤退的左翼軍中,傳來一陣廝殺聲。不消片刻便有士兵來報琅軒:左翼遭襲,來軍掛「蘇」。
不用多問,正是蘇夜涵無疑。
原本琅軒就是屬於準備充分而迎戰的一方,且雙方兵力懸殊較大,他一開始便有打算將天朝軍消滅在中軍戰場,是以左翼右翼並未設太多兵馬。此時蘇夜涵帶兵突襲,很快便將左翼軍擊退,退回了中軍戰場。
而後大批人馬出現在蘇夜洵等人身後,有一人從陣中策馬出列,白色盔甲,玄色戰袍,在火光照耀下越發下冷冽肅清,下馬之後,緩緩行至蘇夜洵身旁。
「末將參……」冉嶸幾人未及行禮,卻被他當即揮手阻止。
「如此時刻,不必多禮。」他淡淡地說著,語氣中帶著一股微冷的生硬,繼而轉眸看向蘇夜洵,「四哥沒事吧?」
蘇夜洵衝他一笑,搖頭道:「我沒事。」
而後兩人的目光同時投向戰場,天朝軍士氣大振,奮起反擊,突厥軍也是毫不退讓。
蘇夜涵道:「如此廝殺下去,非長久之計。」
蘇夜洵問道:「你有何想法?」
蘇夜涵嘴角浮上一絲清冷的笑意,「圍魏救趙,聲東擊西【鳳殤【一百七十一】夜聞馬嘶曉無跡章節】。」
聞言,蘇夜洵稍稍有些疑惑,側身看了蘇夜涵一眼,有看了看身後的整齊列陣的兵馬以及戰場上的人馬,突然皺眉道:「你帶了多少人出城?」
「二十萬。」
「可是這裡……最多只有十五萬不到……」驀地,蘇夜洵話音一頓,再次看了蘇夜涵一眼,兄弟二人四目相對,不由得同時彎起嘴角微微一笑,「你倒是挺會將計就計……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該有所動作了?」
兄弟心意相通,蘇夜洵口中所言的「動作」,蘇夜涵心中已經明白。
琅軒手執瞭望筒,顯然已經看見了蘇夜涵的出現,忍不住咬牙狠狠道:「這便是三弟所說的七王爺涵王?果然一副清瘦書生之象。」
琅峫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人不可貌相,二哥最好不要輕視此人。」
琅軒冷冷一笑道:「且讓本王瞧瞧他的本事再說!」
言罷他大手一揮,對著身後的人道:「來人,把本王為蘇氏兄弟準備的戰車推上來!」
後方一聲號角,前方的突厥軍開始漸漸小部分聚攏,形成一道道人牆,須臾之後,他們突然迅速有序地後退,退至半里路外又分向兩側,接踵而來的車輪碾轉的聲音。
蘇夜涵與蘇夜洵齊齊望去,只見突厥軍陣前出現了一排排如車似房的戰車,前後兩排穿插而立,戰車四面嚴實不見裡面情況,目測約可容納三人左右。戰車以馬為力,左右各一人顯然是為了防止在馬傷亡時,可人力推行。
就在天朝軍正納悶之時,那些戰車裡卻突然射出無數羽箭,一陣接著一陣,前仆後繼,根本不給他們回神的機會,頃刻間便成了箭下亡魂。
蘇氏兄弟見此,濃眉鎖緊,相視一眼,只聽蘇夜涵冷聲道:「後撤。」
聞聲,立刻有人發號施令,以鑼聲傳令。很快,在戰場上撿回一條命的天朝將士立刻後退,而突厥軍與他們的戰車針卻步步緊跟上前。
琅軒笑道:「他這麼快就要撤了?」
琅峫看了他一眼,不做聲,眼神卻明顯否認了他的想法。
待天朝軍後撤一段距離,戰車駛過戰場一半之時,蘇夜涵突然下令道:「弓箭手準備——」
「唰——」
「射馬!」
「唰唰唰……」頓時箭雨有如牛毛,齊齊射出,繼而馬匹的嘶鳴慘叫之聲不斷。
而就在蘇夜涵下令射箭的瞬間,天朝軍中有人高吼一聲:「臥!」片刻間天朝將士集體伏下身去,以盔甲護住要害。
蘇夜涵並不停歇,射完戰馬,又下令:「騎射軍準備——」
「唰——」
「射人!」
「唰唰唰……」
那些剛剛被馬掀下馬車、未及站穩的突厥軍,對這緊跟而至的箭雨毫無招架之力,很快便中箭身亡。
見狀,後繼而來的突厥軍連忙替上,以盾牌護身,將戰車往前推進,戰車裡的箭一刻不停地射出,此時天朝軍已悉數退後陣中,外圍盾牌三層防護,一時間突厥軍的箭射不進來。
到此時,蘇夜洵眼中的笑意不由漸漸升起,同時還帶著一股冷冽的殺伐之氣,他看了蘇夜涵一眼,一撩披風,喝道:「投石!」
此時的突厥的戰車駛出已遠,想要迅速調頭回營已不是簡單之事。
轉瞬之間,琅軒車毀人亡,而緊跟著戰車而來的將士,未及閃躲逃走,便又聽蘇夜涵一聲令下:「偃月陣!」
陣中突然大動,盾牌軍起身讓道,一路路騎兵直衝而出,以偃月之態將已過戰場一半的突厥軍圍在陣中,只等陣中將領一聲令下,被困突厥軍悉數被斬殺。
後方是琅軒早已雙目赤紅,拳頭緊握。
從出現到現在,前後連一刻鐘都不到,蘇夜涵便毀了他的戰車陣,斬殺了他近五萬兵馬,五萬!
琅峫側身看了他一眼,見他這副模樣並不詫異,想當初他聽聞五行軍陣被破,他的戰將戰死,他也是這種反應,「二哥,此時天朝軍士氣大增,蘇夜涵與蘇夜洵都在,加之還有冉嶸,不是我們與他們硬拚的時候……」
琅軒心情打壞,喝道:「那又如何?」
琅峫道:「撤兵。」
他的冷靜不由激怒了琅軒,只是未及琅軒發作,便有士兵高聲呼喊著衝過來,「報——」
「何事?」
「王爺,登州城門遭襲……」
這邊,蘇夜涵抬頭看了看被火光照亮的夜空,又看了看琅軒與琅峫所在之處,似是自言自語道:「是時候了。」
聞言,蘇夜洵冷眉一擰,道:「上弩床!」
與此同時,蘇夜涵身旁的邵寅立刻將手放到嘴邊,吹出一記響亮的口哨,前方,冷天月所帶領的人馬突然舉槍齊聲歡呼起來【鳳殤【一百七十一】夜聞馬嘶曉無跡章節】。
「方纔登州傳來消息,我軍已攻進登州城啦……」
「好……收回登州……」
突厥軍一聽,頓時一陣慌亂,四下裡望去,不知改進該退,有些不知所措。
琅峫微微著急,又道:「二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二哥何必要爭一時之氣!蘇夜涵定是在趕往這裡時,同時派兵去偷襲登州,想圍魏救趙。」
琅軒不甘願道:「難道我們要就這麼撤回去?」
琅峫道:「蘇夜涵用兵如何,相信二哥心裡該有個大致的想法了,既然我們沒有把握將他們擒住,那眼下保住登州最為重要。更何況此時我軍軍心不整,如何與他們對抗?」
琅軒咬了咬牙,此時此刻即便他再不情願,也明白琅峫說的有道理,只得恨恨地下令:「鳴金收兵!」
然而就在他準備調轉馬頭,領兵撤退之時,突然只聽「咻」的一聲,隨著那聲音而來的是一股不可抵擋的強勁力道,穿過夜風,撕破夜裡的黑暗,直直朝著主帥之位射來。
人群中有人喊道:「王爺小心……」
然,他話音剛落,那弩箭已近身旁。
在戰場上,琅峫的警覺性遠比琅軒高,方才聽到那聲音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轉身看見飛射而來的弩箭,眼中閃過一絲驚詫,側過身,手稍稍動了一下,然,最終他還是沒有伸出手去推開琅軒。
「呲——」
弩箭穿體而過,將琅軒帶離馬背,摔落在後方三丈遠處。
「王爺……」
「大家鎮定!」琅峫大喝一聲,躍下馬背一把扶起琅軒上了自己的馬,而後吩咐身旁的一名副將道:「命全軍全速撤退!」
「遵命!」
章州城內,夜寧人不寧。
城門下,主帥營帳內,蘇夜洵端坐案前,冷眉肅然,靜靜地看著站在一旁不出聲的冉嶸,淡笑道:「九弟如此器重於你,果然是有原因的。你不僅有勇將之能,已帥將之才。」
冉嶸垂首道:「王爺謬讚,末將愧不敢當。」
蘇夜洵搖頭道:「若不是你懂得本王心思,適時出聲為姚中天求情,讓他戴罪立功,本王當真不好輕易放過他。」
冉嶸笑道:「姚將軍雖然私自領兵出戰,誤中阿史那琅軒的包圍,折損一萬前鋒精兵,但最後戰況畢竟出現了轉機,且讓王爺有機會重傷阿史那琅軒。他本是一心為國,想要先涵王殿下替王爺收回登州,如今既是我軍良將緊缺之時,王爺饒他性命,讓他戴罪立功領兵攻城,實則是一舉兩得。」
蘇夜洵不由得撫掌而笑。
突然他似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來,收了笑意,對著外面喊道:「來人。」
「王爺。」有人應聲而入。
「命鼓手總指揮來見本王。」
「是。」
待那人退出,冉嶸也跟著沉了臉色,「王爺也覺得今晚的鼓聲,有問題?」
「大有問題。」蘇夜洵說著不禁站起身來,「本王上了戰場之後,便沒有聽到他們一聲響動,可是就在最危急混亂之時,他們竟能如此有序不亂地以鼓聲指引我們佈陣,並安然突圍。若這一切當真是鼓手所為,先且不論這其中的各種陣法熟練運用和應付,便是這份鎮定,他就足以讓本王側目。」
話雖如此說,可是他和冉嶸心中感覺,這個人不可能是鼓手總指揮或者其中任意一名鼓手,直覺告訴他們,有人在暗中幫助他們。
須臾之後,鼓手總指揮入內,「屬下參加王爺。」
蘇夜洵揮手示意他免禮,直奔問題:「你給本王說說今晚這鼓是何人所指點?」
總指揮猶豫了一下,一抬頭碰上蘇夜洵沉冷深邃的眸色,不由心下一驚,忙道:「是……是一個年輕的公子,他說他有辦法救王爺和冉將軍,命屬下照著他的話去做……」
聞言,蘇夜洵冷眸倏忽一聲,沉聲道:「你如何就輕信於他?若他是敵人的奸細,本王與冉將軍豈不是要命喪突厥軍中!」
「他手裡有……有洵王府的腰牌……」
蘇夜洵和冉嶸一愣。
總指揮繼續道:「不僅如此,他還有涵王府的腰牌……所以,所以屬下就斗膽試一試……」
蘇夜洵和冉嶸相視一眼,眼中都有深濃的疑惑。
年輕公子,洵王府和涵王府的腰牌他都有,有熟知兵法,通曉行軍佈陣之道……更重要的是,救出人之後,又不聲不響地悄悄離開,這人究竟是誰?他又為何要這麼做?
二人思來想去,只覺自己認識的人中,並無這樣一號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