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近,帝都之中早已是喜慶一片,家家戶戶都忙著提前置辦年貨,大街上日日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鳳殤【一百二十七】多愁多恨亦悠悠章節】。
按著天朝的規矩,從十二月二十五開始,大小官員便可以告假回家陪家人準備過年,需返回老家、路途較遠之人,只要不是身居要職、脫不開身者,甚至還可以提前離開,是以二十一過,朝中便少了一批官員。
蘇夜清和蘇夜洵奉命追查刺客一事,最終只查出這批人是收人錢財,受人之托,卻查不出其背後是受何人指使,只能暫且將抓到的人收監,再行商議。
潤澤樓開張至今日,生意一直不錯。其位置本來很偏僻,只是較為清靜而言,然而這茲洛皇城中最不缺有錢的文人雅士,漸漸的,這裡倒成為了他們聚集的場所,加之潤澤樓菜色獨特,價格不菲,這算下來,潤澤樓倒是賺了不少。
還未進潤澤樓的大門,就看到進進出出的客人,其中一行三四個人正款步往裡面走,只一眼看去就可看得出這些人非富即貴,該有些來頭。
他們上了二樓,剛一坐下叫好酒菜,便開始談論起來。
其中一人道:「話說咱們皇上廢掉澄太子之後,至今都沒有立儲之意,這究竟是在打什麼迷呢?」
另外幾人朝他使了使眼色,壓低聲音道:「小聲些,這等掉腦袋的話,莫讓人聽了去。」
那人卻不以為然,繼續道:「怕什麼?事實本就如此。朝中那些大臣因不明皇上心思,如今早已拉幫結派,污穢一片。你們自己去打聽打聽,朝中如今的勢力可謂是敵我分明,就說前兩天查出的戶部貪污,致使國庫虧空至一案,從戶部尚書到一個小小的侍衛,全都嚴懲不貸。你們道查出這事的人是誰?是咱們的七王爺涵王殿下。眾所周知,這戶部歸誰管?傅田傅大人,這傅大人又是誰?四王爺洵王殿下的老丈人,也就是洵王的人,這說來說去,還是他們兄弟在鬥。」
「涵王?涵王不是一向平淡無爭,不問他人之事嗎?這朝中也沒有聽說與他結黨之人啊。」
「所以這事才蹊蹺,你想啊涵王去查這事,則必然是皇上授命於他,涵王雖在朝中並無勢力,可朝中眾人誰都知曉,皇上一向對涵王殿下偏愛有加,誰知這次的事兒是不是皇上故意給涵王一個出頭的機會?」
「可是我聽說,這次被查出的可不止戶部那邊,不是說右相也被參了嗎?」
「噓——」先前說話那人這兒有些緊張了,拉著幾人小聲道:「這事兒是真的得小心點了,右相的事兒京都中可忌諱著呢。」
即使他不說的明白,其他幾人也知曉其中的厲害輕重。
自睿晟帝登基至今二十多年,左相人選頻繁更換,獨右相一直沒有任何變動,這二十多年來也未曾有人抓到右相一絲把柄,卻是不想,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卻是在最後出了亂子——
三日前,七王爺的人何子與易辰一道帶人前往右相府進行搜查,最終從右相府搜出滿滿的十箱黃金,每一塊黃金上都印著一個「睿」字,這就表示這批銀兩全都是從國庫中取出來,又原封不動地運進右相府的。
如今在右相府查出這些贓物,加之有戶部尚書秦信海的指正,說那晚派人刺殺右相,實則是怕他將此事洩露出去,右相慕古吟雖抵死不認自己與戶部勾結,卻依然被收監待審。
這事在帝都可謂是一個驚天之聞,眾人皆欲知曉真相,然卻無人敢過問絲毫。
幾人身後不遠處的一方雅座內,兩雙眼睛一直透過微微撩起一角的門簾看著幾人,聽到這裡,那年輕男子不由低頭看了看身側女子沉冷的臉色,見她秀眉不自覺地皺了皺,不由臉色一沉,輕輕道:「來人。」
「屬下在——」有人在門外應聲道【鳳殤【一百二十七】多愁多恨亦悠悠章節】。
「將那幾個人帶走,本王今後不想再在潤澤樓見到他們。」他說著放下門簾,回身坐到桌案旁。
「是。」
片刻之後,外面傳來些微打鬥聲,但很快又消失了,只剩下一些哀號聲越來越遠。
「呵呵——」聞之,年輕女子不由輕輕笑開,笑聲清泠,帶著些許寒意。她跟著回身,卻並未坐下,而是走到窗前,看著樓下的河中泛起的微波,眉角有抹不去的冷寂。
「他們說的沒錯,此次右相確實被牽連進了其中,而且是人證物證俱在,即便是太后和皇上要保右相,也要顧慮著些朝臣和百姓的看法。」
「衣凰……」年輕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十三皇子蘇夜澤,這會兒聽到衣凰這番話,不由一陣無奈,起身走到她身側,「這其中必有誤會。」
「有什麼誤會?那日帶人去搜查相府的涵王的人,難道你是要說,是涵王在誣陷我爹麼?」她話雖這麼說,語氣中卻無絲毫為蘇夜涵辯駁之意,提起蘇夜涵時,她也換了以往「七哥」或者「七爺」的叫法,直接稱呼他為「涵王」。
蘇夜澤將她冷酷的神情看在眼裡,心中一陣難過,「那日何子幾人去相府搜府時,你在哪裡?」
提及此事,衣凰神色驀地又是一冷,想來半晌方道:「那日涵王找我到涵王府給流星鳥治傷。」
「流星鳥?那是什麼?」
衣凰未答,繼續道:「只是,涵王多慮了,那隻鳥的傷,早在三天前就已經痊癒了。」
蘇夜澤臉色一怔,脫口道:「你在懷疑七哥是故意將你引開?」話說出口,看到衣凰難看的臉色,他才猛然發現說錯了話,然而收回已經來不及了,只能懊惱地抬手就要打自己的嘴。
衣凰微微側身抓住他的手腕,笑道:「你這是做什麼?」
蘇夜澤滿臉愧疚,「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這麼難過,我相信七哥這麼做一定是有原因有理由的,你不要擔心太多,父皇一定會還右相一個公道。」
衣凰不言,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靜靜地站著。
門外有人輕聲喊道:「王爺。」
「柔姐姐?」蘇夜澤回身,「進來。」
華柔應聲而入,頗有些猶豫地看著二人,尤其是衣凰。
蘇夜澤道:「柔姐姐有什麼事兒,儘管說便是,衣凰不是外人,無需介意。」
華柔搖頭道:「怎會?屬下怎敢將郡主當外人?是涵王殿下。」
「七哥來了?」蘇夜澤有些驚訝,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衣凰,又看了看華柔,也頗有些躊躇。
衣凰淡淡一笑道:「這裡是你的地方,一切你說了算,再說,也沒聽說過把客人往外趕的道理。」
蘇夜澤這才無奈地點點頭,對華柔問道:「七哥現在在哪?」
花柔道:「隔壁的雅座。」
蘇夜澤一揮手,「請過來。」
待華柔出了雅座,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看了看臉色並不太好的衣凰,心知她之前的笑容都並非發自內心,便搖著頭,似是自言自語道:「算了,我還是也出去吧。」說著跟在華柔身後出了雅座。
衣凰站著,始終一動不動,便是片刻之後,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她亦是頭也不回,只是低垂的雙手不由得漸漸握緊,再握緊。
那人站在她身後,見她沒有反應,便也一直一言不發。過來許久,衣凰聽到一聲輕輕的太息。
「你在恨我。」他開口,語氣清淡,卻也篤定。
衣凰終於緩緩回身,看了他一眼,「您是涵王殿下,衣凰豈敢?」
蘇夜涵神色淡然,不見絲毫波動,「你一開口,就洩露了自己的心事。」
「呵——」衣凰忍不住一聲輕笑,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無比、卻又陌生無比的臉龐,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所言。
到最後,她才開口,輕輕吐出五個字:「涵王辛苦了。」
蘇夜涵卻皺起了眉,簡單的五個字,卻滿是嘲諷,聽得他心中一涼。
就在半月前,他們還說好今後都會站在一起,執手踏步人生,短短半月,卻已經將一切都已改變,他親手將她的父親送進了監牢。
「衣凰……」
「涵王這些時日追查戶部之事日夜操勞,衣凰就不打攪了。」冰冷的語氣,冰冷的表情和態度,從一開始她就沒準備要瞞著蘇夜涵她的情緒。她知道,她瞞不住,她也不想瞞。
所以她選擇直接表露,冷冷地說完話,不等蘇夜涵回應,便逕自走出雅座。
不一會兒,蘇夜澤慌慌張張地撩起門簾走進來,看著裡面一動未動的擺設,甚至連杯盞都未曾動過,心中已然有數。
這一次,他二人算是真的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