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凰搖頭,「娘娘誤會了,衣凰什麼都不想得到,也不想怎麼樣,衣凰只想還太子一個清白,保太子平安,只想我天朝安穩太平【鳳殤【六十六】人到情多情轉薄章節】。」
「哼——」聞言,毓貴妃竟是忍不住冷笑出聲,滿臉譏諷之色,「安穩太平?若是此事你不插手,那才是真正的安穩太平!」
「娘娘此言頗有疏忽,今日娘娘能這般對太子,又怎保他日其他王爺不會此般對洵王殿下……」
「啪——」毓貴妃手一鬆,手中的茶盞落在地上,應聲而碎,而毓貴妃的神色便如那茶盞,怒氣早已在臉上飄盪開來,她恨恨地瞪著衣凰,恨不得將那杯盞砸在衣凰身上,只是,片刻之後,這些情緒與神情又全數退去。
雖然,這個丫頭膽大包天,雖然她出言狂妄,句句都能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可是毓貴妃心裡清楚,睿晟帝偏心於她,所以斷不會因此而降罪於她。
「哼哼——」毓貴妃冷笑,「慕衣凰,你好大的膽子,這番話若是讓皇上聽到了,只怕就是太后都保不了你慕家上下。」
衣凰面不改色,淡然道:「所以,衣凰沒有說與皇上聽。」
毓貴妃用手帕一邊擦著自己手上的茶水一邊問道:「你倒是說說,本宮這病由是在何處,又該如何解?」
衣凰取出腰間的銀票遞上前道:「娘娘的病由便是在這銀票上……」
毓貴妃並未伸手接來,卻已經沉了臉色。若是平時她看到這麼一張銀票,聞到這種香味兒,斷不會這般在意,可是今天衣凰特意取來,她才豁然想起這銀票上的香味兒正是睿晟帝賜下的荼蕪香。
那段時間她燃這香,覺得有些煩悶,便把香賜給了身邊最貼身的宮人千亦,如今看來,必是千亦有什麼證據落在衣凰手中。
雖然這些早已在她預料之中,雖然她早已作了防備,靈芸鬼魂歸來一事方一傳開,她便將香茹帶回儀秋宮,可她還是遲了一步。
許久過後,她沉聲問衣凰,「你有什麼要求?」
衣凰聽出她的讓步,稍微斂了斂神色,低聲道:「衣凰希望娘娘三年之內莫要再動太子。」
雖是早已明白她左右不過是想為太子洗冤,可毓貴妃此時卻是想不明白衣凰這般盡心盡力為太子的原因,凝眉想了想,她冷笑道:「郡主這般為太子著想,莫不是看上了太子妃的位子?」
聞言,衣凰不由輕輕一笑,「娘娘高抬衣凰了,衣凰哪有那個命?今日衣凰一切所作所為不僅是為了太子,更是為了皇上,為了娘娘。娘娘想想看,如若此次太子之事是由娘娘協助查清,皇上會怎麼看待娘娘?」
毓貴妃不禁問她:「怎麼想?」
「自然是兩個極端。」衣凰不慌不忙緩緩說道,「皇上認為娘娘這麼做,只是為了擺脫自己的嫌疑,今後一旦太子再出事,皇上勢必會想到娘娘這裡來。可是,如果娘娘三年不動太子,時間一久,皇上自然能識得娘娘真心。」
毓貴妃不再出聲,一隻胳膊支撐在耳後靠在桌岸上,似是再閉目沉思。
衣凰所言不無道理,且句句正中她下懷。
從樓妃病逝,到冰賢妃葬身火海,至今已有二十年。這二十年來睿晟帝未曾立過一位皇后,如今後位空懸已久,而縱觀整個後宮,就只有她一位貴妃娘娘,自然也是合適皇后的不二人選。
太子蘇夜澄的母妃樓妃已然不在,如果皇上能立她為後,即便日後皇上駕崩,太子即位,以太子的仁孝之心,她也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后。
思及至此,她終於微微睜開眼睛看了衣凰一眼,眼底帶著一抹狠絕,沉聲道:「既然本宮的病由是在這張銀票上,那便毀去這張銀票吧。唉——原以為本宮已經將這些銀票處理得乾乾淨淨了,真沒想到竟還留了一張在你這裡……」
她話沒說完,然衣凰卻早已明白她話中之意。
處理乾淨?如此說來,只怕那個替她將靈芸鬼魂一事鬧大的香茹,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了。
雖然衣凰心裡早已明瞭她絕不會為了袒護一個宮人而連累自己,卻也沒想到她會這麼果斷,狠辣。
可是轉念一想,這也不足為奇,她既是能在這深宮之中安穩度過二十餘年,且從一個修容一步步爬到貴妃的位子上,就必有她的能耐。
「但是——」就在衣凰細想之時,毓貴妃又突然開口道:「本宮也有一個條件。」
衣凰回神道:「娘娘且說。」
毓貴妃看著衣凰鎮定的神色以及她那如泉冰眸,嘴角冷不防地劃過一絲冷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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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朝中各勢力蠢蠢欲動,太子一派因著蘇夜渙的關係,對於此事不願作絲毫讓步,堅持認為太子是受人誣陷,其他人雖沒有正面與其交鋒,卻已然漸漸分成三派,分別支持清王、洵王和涵王,其中尤其以支持洵王的勢力最為強勢,想必毓貴妃從中出了不少力。
當朝尚書令毓古騫正是毓貴妃之父,平日裡向來是眼高於頂,傲氣十足。此次左相被貶,他本是升任左相的最佳人選,不想他倒是懂得避嫌,竟在那些時日收斂許多,一連多日稱病不朝。
所以現在,表面上一切看起來還是一湖靜波水面【鳳殤【六十六】人到情多情轉薄章節】。
而今,毓貴妃還不能倒,太子也不能出事,一旦他們之中有任何一方出了亂子,都會引起整個朝廷的動搖。
一直以來,衣凰都覺得,即便自己不是什麼清高風雅之士,但至少是個坦蕩正直的人,然這一次她卻是為了自己的私心,終於也做了一件曾經為自己所不齒的事情……
輕歎一聲,卻是等到聽到自己的歎息聲,她才豁然回神,原來,自己已經保持同一個姿勢在這院子裡坐了許久,久到腿腳酸麻,連站都站不起,勉強站起之後,身子竟朝著後面仰去。
以她之身手,想要穩住身體自是簡單之事,只是未及她有此想法,一雙手便從一旁伸出,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拉到面前。
抬頭,那是張熟悉的面容,永遠的澹然寧靜。
衣凰不禁想起還在章州之時,那天她的手被蘇夜涵牢牢抓住,也是這般僵坐了一夜,第二天站不穩腳,是他從身後拉住了她……
「坐好,我看看你的腳。」他沒有去看衣凰微怔的神情,只是讓她重新坐到石凳上,自己則蹲下身去。
「你……你這是做什麼?」衣凰有些錯愕。
蘇夜涵依舊不看她,而是用手輕輕捏著衣凰的腳踝處,一點一點地試探著,「別撐著了,這些天你為了太子的事整日奔波,即便你自幼習武,身體也難以吃消,更何況……」
他說著頓了頓,終於抬頭看了衣凰一眼,卻是有些斥責的眼神,「那日在紫宸殿我便看出你的腳有問題,本以為你會自己小心些,不想你卻是這般不知愛惜自己。」
衣凰睜大眼睛瞪著他,有些語塞。
以前,不都是她訓斥他的麼?何時,換成他來教訓她了?
她撇了撇嘴,嘟囔道:「我沒事,只是稍微扭了一下……」話音未落,就被蘇夜涵忽然投來的眼神將後面的話壓了回去。
良久,蘇夜涵才淡淡說道:「你自己懂醫,該不用我告訴你是什麼情況。」
衣凰苦笑道:「我知道,放心,沒有傷到筋骨。」停了停,見蘇夜涵臉色清和,面容平靜,她不由問道:「你不生氣了?」
蘇夜涵心知她所指是那日在永德宮撞見她與蘇夜洵說笑之事,便淡笑道:「我知道,那是個巧合。」
衣凰輕歎,「可是,那天你真的生氣了,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怒氣,以前所沒有過的怒氣。」
「嗯。」蘇夜涵乾脆地應下,「四哥也會看得出,我生氣了。」
「為何?」衣凰微微皺起眉。
蘇夜涵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衣凰,眼底是一抹幽深淨澈,卻又柔和無比的笑意,「四哥知我,我若生氣,則必在乎。」
短短的一句話,加之蘇夜涵乾脆直接的眼神,讓衣凰有瞬間的恍神。
蘇夜涵卻不給她恍神的時間,從腰間取出幾隻小瓶放到衣凰面前,「這是父皇前些日子所接觸的茶水與食物,還有他素來喜歡燃的香。」
衣凰接過瓶子打開細細聞了聞,笑道:「涵王殿下果然有能耐,連這些東西都弄得到手,該不會皇上身邊有你的人吧?」
蘇夜涵不慌不忙,徐徐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聞言,衣凰連連撇嘴,不再與他爭論。
卻聽他繼續說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衣凰側身看了他一眼,眼神略有擔憂,「我只擔心,怕是連毓貴妃都被蒙在了鼓裡。」
她說著將幾隻瓶子拿到面前聞了聞道:「這裡有熟悉的味道,而這味道,除了東宮之中,就只有儀秋宮內會有。如今皇上的飲食之中被人下藥已然是事實,關鍵是這下藥之人究竟是誰。是東宮之人,還是儀秋宮?只怕,任誰都會想到是儀秋宮吧?」
蘇夜涵眼神微冷,「太子一倒,父皇若出事,四哥必是最好的繼位人選。」
「可是,依我對貴妃娘娘的瞭解,她絕不會對皇上下毒。」衣凰心中長歎,畢竟,毓貴妃對睿晟帝情真意切,她是真心愛著這個男人的,儘管這個男人給不了她全部的愛。
「所以,你認為那千亦背後真正的主使,並不是毓貴妃。相反,那人是想借毓貴妃除了太子,再毒害父皇。」
「沒錯,如果我沒有猜錯,該就是那個對皇上下毒,又欲嫁禍於我之人。」
「可是,這一切你還沒有確鑿的證據。」
「會有的。」衣凰滿臉自信,「千亦如今尚不知自己已被毓貴妃推出來作了替罪羊,明日一早就會有人帶人去搜她的住所,就算她再仔細小心,也必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
蘇夜涵不禁凝眉,「誰帶人去搜?」
衣凰詭譎一笑道:「這個人不可以是太子的人,不可以是九哥的人,更不可以是清王、洵王或你之中的任何一人,可偏偏又不能與你們任何一人有恩怨,如此一來,既有理由與權力插手此事、在京中又有都城護衛在手的,就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