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點點暗了下去,一個時辰後,琅峫在山上的營帳裡找到衣凰,神情嚴肅至極,一把拉過衣凰說道:「跟我走【鳳殤【二十七】銀甲一列震四方章節】。」
「去哪?」
「找個安全的地方。」
衣凰忍不住一皺眉,問道:「什麼意思?」
就算那些黑衣人再怎麼厲害,卻也還沒到以一當百的地步,五千精兵要截下他們根本不是難事。可是琅峫的臉色已經沉冷肅然,顯然是遇上了難纏的對手,難道是……
她突然神情一震,掙脫琅峫的手,沉聲問道:「他們來了救兵?」
琅峫看著衣凰略有擔憂的眼神,冷冷一笑,「不是他們的救兵,是你的救兵,銀甲軍。」
蘇夜渙的銀甲軍,竟然就這麼毫無聲息地到了并州!
看到衣凰鬆了口氣的表情,琅峫眼神更加陰冷,握了握拳頭,說道:「你似乎對於他們的出現一點都不驚訝,莫非你早已知道他們會來?」
衣凰忽略他的眼神,走到外面採了些草藥用紙包起來,回頭對琅峫說道:「我們最好抓緊時間離開,銀甲軍的作戰能力想來將軍也是領教過的,若被他們追了上來,就遲了。」
「你這是做什麼?」琅峫指了指衣凰手中的草藥,「難道你不想跟他們離開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這是來救你的。」
衣凰淡然說道:「我說過我會救你,就不會在你解毒之前丟下你不管。」
琅峫問道:「你不是說這種花只有現摘的才有藥效嗎?」
衣凰淡笑,「那我現在說,這種花對於解你的毒可有可無,只不過它有助於睡眠,能讓人心神放鬆。」
「你騙我!」琅峫突然臉色一怒,上前抓住衣凰的手腕,緊緊捏住。衣凰直視著他的目光,毫無懼意,一字一句道:「將軍,銀甲軍已至山下。」
琅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手中的劍柄被握得發出「咯咯」的響聲,沉吟了片刻,轉身對身後的將士說道:「走!」
山下,人群一片混亂,黑衣人已不知去向,只剩下琅峫的精兵與一批身著銀色盔甲的軍隊,琅峫的精兵傷亡慘重,剩下的人正聚成一陣,從中心向四周衝殺,周圍的銀甲軍殺氣騰騰,一隊隊人馬撲將上前,陣前指揮的大將神情肅然之中帶著一絲冷傲,正冷眼地看著慢慢聚攏的精兵,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之色【鳳殤【二十七】銀甲一列震四方章節】。
只聽他輕哼一聲,說道:「這便是琅峫將軍的精兵嗎?怎的如此不堪一擊?」
他身旁的一名副將聽了,立刻答道:「這些人已經在山上窩據了近十天,再加上這幾天連天颳風下雨,想必他們的精力已消耗殆盡,更何況在我們來之前就已經有一批人來襲擊了他們,所以才會如此吧。」
那將軍聽了似乎覺得有理,但眼神卻一絲不變,仔細看了看,突然一揮手,對身旁的副將說道:「我給你五千人馬,這裡就交給你,無論死活,務必拿下所有人!」
「那將軍你呢?」
「我帶三千人山上擒住琅峫。」他說著眼光一寒。
說罷抬手對著身後正列陣不動的人馬做了個手勢,一夾馬腹往山上奔去,身後立刻有一批人馬緊隨而上。
「將軍這是做什麼?」有人上前問道。
副將凝了凝眉說道:「還有一群人在山上與阿史那琅峫在一起,想必清塵郡主就在那裡,將軍帶人前去就郡主,正好一併拿下阿史那琅峫。」
他說著看了一眼被圍在銀甲軍中間的精兵,一揚手,吼道:「殺!」
琅峫聽到山下傳來的嘶吼聲,不由得目光一緊,腳步一頓,其餘人見他停下,也都紛紛停下腳步,朝著山下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憤怒而憂傷。他們這些兄弟們便要戰死在天朝的疆土上,而他們卻沒有辦法將那些人的屍首帶回突厥,帶回家鄉。
從他們投身到阿史那琅峫部下的那一刻,他們就知道,他們跟隨了一位突厥中最善戰的將軍,也是最危險的一位將軍,他的威名正是在一場場戰爭中揚立的,而有戰爭就會有犧牲,這是千百年來亙古不變的道理,以後也不會改變。
可是默默哀悼了片刻之後,所有人都再一次神情冷漠地回過身,緊緊跟隨著琅峫將軍向前走,他們現在的任務就是保護好琅峫。
衣凰的腳步一點不落於他們,緊跟著琅峫的步伐,卻氣息平穩,絲毫不亂。
就這麼走了大概半個時辰,眼前又是一亮,出了樹林,到了山林的另一邊,那裡早就有一群人馬在等候,見琅峫過來,紛紛上前行禮,「將軍!」
琅峫點點頭問道:「所有馬匹全都在嗎?」
「在。」
「很好。」他說著回身看了看衣凰,眼神帶著一絲戲謔,指著不遠處的那座山說道:「郡主可認識那座山?」
衣凰點頭說道:「認識。我曾經隨師父一起去過,過了那座山,就不再是天朝的疆土……」
琅峫笑道:「你說的沒錯,翻過那座山,沿山路再行五百里,便是我突厥,郡主認為,銀甲軍能否在我將你帶回突厥之前將你救下?」
衣凰並沒有急著回答,只是仔細看了看眼前的人馬,然後淡淡一笑,「看來我還是估料錯了,將軍是出了名的愛護自己的將士,又怎會將五千精兵悉數引入并州,安置他們在山上承受日曬雨淋?想必這些天待在樹林裡的不過是半數人,而剩下的精兵與所有的馬匹都留在這裡,好生安頓著,就是等著萬一將軍遇襲,也好撤退。樹林裡騎馬走不了太快,所以將軍才會不顧身後的追兵,如此毫不猶豫地朝著這邊趕來。」
「郡主倒是很聰明。」琅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牽著一匹馬走到她身邊。
衣凰伸手撫了撫馬背,歎道:「好馬!看來他們若是想這麼快追上將軍的輕騎是不太可能了。」
琅峫不答她,兀自走到另一匹馬旁邊翻身上了馬,其餘所有人都立刻跟著他上馬,只有衣凰一人定定地站在地上,一動不動,周圍的將士一見,握在腰間佩刀上的手不由得蠢蠢欲動。
「郡主,請上馬。」琅峫極力壓抑著自己的聲音,沉聲說道。
衣凰嘴角挑起一抹明媚的笑容,白色身影一晃,人便穩穩坐在馬背上,策馬走到琅峫身邊時,小聲對琅峫說道:「將軍,我現在是你的俘虜,你最好對我凶一點狠一點,這樣我離開的時候才會心安理得。」
說罷不顧眾人的驚訝,竟然先行策馬朝著那座山駛去。
琅峫的臉色卻難看到了極點。
她剛才說什麼?離開?無論如何她都會離開的,是嗎?她現在不離開,不逃走,只是因為他們尚未進入突厥境內,而她說過她不會隨他們回突厥,她絕對說到做到,那也就是說,在進入突厥之前她一定會離開,消失,不管是以怎樣的方式?
琅峫一揮馬鞭,飛快地趕上了衣凰,與她並駕齊驅,時不時地側身去看她,而她的嘴角始終掛著一縷清洌柔和的笑意。
他不知道,即使她現在身陷突厥軍中,卻絲毫沒有顧忌自己的安危。
天朝銀甲軍來襲,說明方亥的消息已送至都城,蘇夜洵已經出手相幫,而他們既然能這麼迅速地找到琅峫的位置,自然是因為有蘇夜涵的指引——只有蘇夜涵他們才知道後山的樹林有玄機。
照此說來,蘇夜涵已經安全與銀甲軍會合了,而他的傷,也該好的差不多了吧。
明天,最多只要到明天一早,她給琅峫服下最後一碗藥,她就可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