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丑時,狂風乍起【鳳殤【十五】知人知面不知心章節】。
驟起的風聲凌厲,撕破了安寧黑暗的長夜,嘶鳴哀叫。
感覺到身上重了一下,衣凰瞬間驚醒,抬眼一看,正好看到那雙修長的手從她的耳際拂過,她坐起身似笑非笑道:「你怎麼起了?」
「風聲太吵。」蘇夜涵語氣淡然,看向衣凰的深眸卻不再冷淡,「我去看看何子他們,你先休息一會兒吧,明天還要趕路。」
衣凰拉過身上的墨色披風,搖頭一笑:「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去,正好商量一下你還沒來得及商量的事。」
蘇夜涵不吱聲,低眉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想衣凰話中的意思,「那好,一起去吧。」
話音剛落,腳未挪步,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下人的呼喊聲:「來人吶……有人刺殺樓大人……有刺客……」
繼而聽到凌亂混雜的腳步聲朝著樓陌均的房間奔去,手中火把的火光一晃而過,何子四人警覺地衝進裡屋,見衣凰和蘇夜涵都安然無恙地站著,頓時鬆了口氣。
「王爺,樓大人被襲。」
「我知道了【鳳殤【十五】知人知面不知心章節】。」蘇夜涵冷冷地看著窗外,「何子,你們四個過去幫忙,務必抓住刺客。」
何子四人一驚,「可是王爺,您和郡主……」
衣凰清冷一笑,嘴角微微揚起,「放心,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家王爺受到一點傷害。」
四人見衣凰發話,好像得到了什麼保證一樣,看了看蘇夜涵,一齊朝著樓陌均的房間奔去。
衣凰看了看蘇夜涵,似乎不小心扯到了傷口,臉色有點不適,她將手中披風披到身上,對蘇夜涵說道:「他們果然還是沉不住氣了,勞煩王爺辛苦一次,做凳子吧。」
說罷不由分說,扶著他往牆角的凳子走去,卻被蘇夜涵反手拉住,他搖搖頭道:「不行,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衣凰細眉一挑,「你說過把這條命交給我的,就該聽我的,更何況只要他一擊不中就會驚動外面的無影隊,以現在的情況來看,能安然躲過他這一擊的人,是我。」
蘇夜涵似乎想到了什麼,便不再說話,任由衣凰安置,然後她滅了屋裡所有的燈,自己半躺在蘇夜涵的床上。
黑暗裡她獨自冷笑,夜襲樓陌均?不過是個幌子吧,把所有人都吸引過去,好對蘇夜涵下手……
突然窗外有一絲聲響,雖然瞬間便淹沒在嘶吼的風聲之中,卻被衣凰聽得清清楚楚,她懶懶地伸了個懶腰,不小心弄出點動靜,只見兩道人影突然從窗外閃入屋內,速度快得讓衣凰暗暗一驚,暗叫不好。
這不是普通的刺客!
她心中一緊,立刻起身想要攔住他們,怎料蘇夜涵不知碰到了什麼,發出一聲悶響,兩人手中劍光一閃,唰唰兩劍齊齊朝著蘇夜涵的方向刺去。
「小心!」衣凰低喝一聲,手中披風朝著兩人旋去,足下一點,躍過兩人,伸手去尋找蘇夜涵的蹤跡,卻不想他原先坐著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
耳邊突然劃過一道氣流:「跟我來。」
衣凰聽出是蘇夜涵的聲音,便隨著他一起,跳到了窗外,朝著樓陌均的房間跑去。她邊跑邊定了定神,突然朝蘇夜涵冷冷一笑道:「錯了,一切都錯了,我們中計了。」
蘇夜涵絲毫不驚訝,輕輕應了一聲:「嗯。」
衣凰訝然:「你早知道?」
「剛剛才知道。」
「因為那兩人出手?」
「沒錯,」他腳步頓然一滯,眼中閃過一道寒光,「無影隊的佩劍。」
衣凰隨他停下腳步,抬眼望去,不遠處的樓陌均由於舊傷未癒,又添新傷,已然招架不住,由曾明和邵寅護著,何子三人正努力殺退周圍的人。
而她和蘇夜涵的四周已站滿了人,個個身著黑衣,手持長劍,正是先前潛伏在蘇夜涵房院四周的無影隊,而夏長空就站在他們之間,負手站立,目光碰觸到衣凰時,有片刻的猶豫和失神。
衣凰看了夏長空一眼,眼神瞬間空明,「你不是太子的人。」
夏長空乾脆地答道:「我不是。我是洵王的人。」
蘇夜涵突然開口:「你不是。」
夏長空臉色一怔,恍神地看著蘇夜涵,只聽蘇夜涵接著道:「四哥心思縝密,即使要收買人也不會收買曾經為太子效命之人。」
夏長空長歎一聲道:「屬下感覺很遺憾,沒有先一步認識涵王,否則……」
「沒有否則。」衣凰冷冷地打斷他,「叫你的人撤下,我不想傷害無辜的性命。」
「郡主……」夏長空面露難色,看向衣凰的眼神甚是誠懇,「請郡主莫要相逼。主人要的僅僅是涵王,只要郡主交出涵王,屬下可保郡主安妥。」
衣凰突然輕呵一聲,側身看了看臉色微微發白的蘇夜涵,「如此看來,衣凰得用王爺的命來換我的命了。」
卻不想蘇夜涵淡然一笑道:「若是用我的命能換你安全,我倒是願意。」
衣凰微微一愣,沉默片刻,驟然笑道:「那可不行,你的命是我的,沒我的允許,誰都別想帶走。你信我嗎?」
蘇夜涵沒有說話,只是用沉斂的眼眸看向衣凰,信任的同時竟然還帶著一絲考量與疑惑,看得衣凰無奈苦笑,說道:「清塵郡主救不了你,但是慕衣凰救得了。」
話音剛落,她扶著蘇夜涵的手也驟然鬆開,一震水袖,平日裡平淡無奇的長袖瞬間飄盪開來,狂風吹著她垂下的濃密長髮以及她煙色裙衫,火光下看過去好不妖嬈嫵媚,只是那眉眼太過寒冷凜冽,一眼掃去,竟教眾人心生寒意。
夏長空隱約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此時卻是驚得說不出話來,眼看著衣凰雙袖隆起,一股強大的力氣要將他吸過去,他連忙定住腳步方才勉強站穩,再看過去,四周的沙石樹葉已被捲做一團,周圍的狂風吹到衣凰身邊似乎就被軟化了一般,瞬間變得綿柔無力,一點點捲進了衣凰的衣袖之中。
眾人被風沙吹得睜不開眼睛,紛紛用手去擋住眼睛,蘇夜涵卻只是瞇著眼睛,不閃不躲。
只見衣凰腳尖輕點,人已騰至半空,長袖一揮,被捲成一團的東西立刻分飛各處,四周的無影隊頃刻之間死傷一片,衣凰腳步不停,移至蘇夜涵身側,攜著他輕功一躍,便在眼前消失不見【鳳殤【十五】知人知面不知心章節】。
何子幾人見蘇夜涵已被安全帶走,圍襲他們的人又死的死傷的傷,當即交換了一個眼神,六人呈三角陣列,朝著其中以何子為首的一角直直殺過去,硬是殺出一條出路,從總兵府逃離。
剛一出了總兵府,便看到身後火光沖天,追來的腳步聲一陣接著一陣。
方亥邊走邊問:「現在往哪兒去?」
何子毫不猶豫道:「并州。」
邵寅問道:「去并州做什麼?」
「我們隨郡主一起遇見清王的地方正是出了并州十里,一路上除了住宿,我們就只在那個地方做過停留。郡主離開時指的方向也正是并州,相信郡主的意思便是要我們到那裡會合。」
聽完何子的解釋,一行六人不敢多作停留,藉著夜色的遮掩,一路直奔著并州而去。
正如何子所料,衣凰和蘇夜涵一起,也正往并州趕去。
一路上衣凰不敢腳步太快,剛才逃脫的時候,蘇夜涵已經被牽動了傷口,此時一絲殷紅已透過他白色的外衫,看得衣凰心下一陣寒涼。
剛入寅時,天色稍微亮了點,衣凰擔心光明正大地走大道會被發現,便找了個隱蔽的樹林,扶著蘇夜涵慢慢坐下,看了看他的傷口,伸手就要去解他的衣服。
蘇夜涵一把抓住她的手,搖搖頭,看見她緊蹙的眉頭,不由得輕聲一笑道:「你一個姑娘家,動不動就去解男人的衣服,竟然一點都不猶豫?」
衣凰新心知他是不想讓自己看他的傷口,免得她擔心,才故意這麼說,不禁白了他一眼,沉聲道:「若不是皇上讓我來救你,我才不管你……」
正說著突然手腕一抽,一陣劇烈的疼痛從掌心傳來。蘇夜涵感覺到了她這一細微的動作,立刻抬起被他握住手腕的手,仔細一看方才看到一根細小無比的針斜著扎進肉裡,幾乎要沒進去了。
衣凰試圖抽回手,「一根小針,不礙事。」
蘇夜涵不理會她,伸手就要拔出針,卻被衣凰死死攔住,「別動它,針上有毒。」
蘇夜涵臉色陡然冷下,只是在這一的夜色裡看得並不清楚,卻能聽到他帶著微怒的聲音:「你不是說不礙事麼?」
「我碰不礙事,你碰就不行。」衣凰毫不理會他陰沉的聲音和臉色,抽回手,掌心凝集內力一揮,那根針便從手中脫離,紮在身旁的一根樹上。她從腰間取出一隻瓶子倒出一粒藥丸服下,再自己運行內力,將毒一點一點逼出體外。
蘇夜涵看著她一連串的動作,嫻熟而鎮定,不禁輕呵一聲,「果然是玄清大師的弟子,確實有過人之處。只是,你不該在已經受傷時還繼續催動內力使出菩提心法,那樣會加速毒液在體內的運行。」
衣凰神情一滯,愣了片刻,「原來王爺也識得菩提心法。」
蘇夜涵並不否認,「略有知曉。想必那根針就是在你使出菩提心法的時候有人故意放出的吧。」頓了頓,他微微太息道:「剛才你若把我交給夏長空,自己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衣凰呵呵一笑,「說的也是,是我疏忽了,下一次一定得記得。」
蘇夜涵瞇起眼睛,眼中精光卻犀利如鋒,直射衣凰的清眸,卻在看到她掌心的傷口時化作一縷擔憂。他心裡明白,衣凰若真想出賣他,又何須等到下一次。
衣凰清理好自己的傷口,不管蘇夜涵微微凝起的眉頭,低喝了一聲「別亂動」,解開他的衣服和裡面的紗布,看到剛剛癒合的傷口有重新裂開一口,若不是紗布上塗有傷藥,只怕早已與鮮血凝結在一起了。
看著衣凰一直皺著不散的眉,蘇夜涵微微挑起嘴角,「放心,我死不了。」
「閉嘴。」衣凰似乎在思索什麼,聽到蘇夜涵的聲音不由得一瞪眼,想了想,復又取出剛剛那只藥瓶,倒出三粒藥丸在手心裡,用力緊緊一握,再鬆開時藥丸已化成粉末。她什麼也不說,直接將粉末灑在傷口上,又重新包紮好傷口,這才抬頭看著蘇夜涵,看到他正用一種很奇異的目光打量著她。
見她不說話,蘇夜涵也是沉默不語,只是盯著她看,看得衣凰心裡毛毛的,問道:「你為什麼不問我那是什麼?」
蘇夜涵坦然道:「總之是對我無害的東西。」
「呵!你倒是一點都不擔心。」衣凰狠狠地說著,替他把衣服整理好,繫腰帶的時候,害怕帶到他的傷口,手上的力道不由得輕了點。
蘇夜涵一動不動,就這麼任由她擺弄,突然他一低頭,下巴正好墊在衣凰的額頭上,衣凰手上的動作微微一停,只是很快又恢復了正常,他的嘴角浮上一抹邪魅的笑意,低聲道:「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孤男寡女,你不怕我吃了你?」
衣凰先是怔了一下,繼而騰出繫好腰帶的手托起蘇夜涵的臉,揚起頭道:「那我建議王爺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一來你現在不一定是我對手,二來,你有傷在身,若是再不小心掙裂傷口,衣凰怕王爺這病根是留定了,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蘇夜涵看著衣凰滿是挑釁的眼眸,失聲笑出,往背後的樹上靠了靠,似乎很是疲憊,衣凰沉默了片刻,兀自一笑,笑意不明,只是在他身側坐下,試圖給他一些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