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語一出,週遭各色迥異目光齊唰唰投向阿七——目瞪口呆者有之,半信半疑者有之,譏笑不已者有之……阿七硬著頭皮統統接下,竭力擺出一副淡然神色,無奈手腳被縛,渾身泥污,姿勢著實不雅,訕訕想著,得虧趙暄不肯再要她,否則如此狼狽的王妃,豈不讓他在舉國名門之後、世家子弟面前大大失了臉面?趙暄倒還罷了,可歎連累了蘇岑——竟有這般粗陋不堪、風儀全無的妹子。
初時驚異過後,眾人回過神來,便有人心下暗歎,肖女潘女敗在此女手下,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既已放出話來,阿七隻當險情已過,將要緩一口氣,不料人群中忽而有人揚聲笑道:「蘇將軍何來如此不堪的妹子?宸王爺又怎會瞧上這等刁女?諸位休要聽她胡言亂語!竟敢譭謗世族之女的清名,快隨我將賊人拿下!」
眼看幾人退路已絕,此時背著阿七的男子悄然向同夥遞了一個眼色,將手探向腰間,左臂揮出,便見細細一條索子攀上路旁山巖。阿七還未回過神來,只覺忽而被人提起,頃刻間已身懸半空,離地數丈之遠。
眼見著地下眾人紛紛將箭矢轉向,男子片刻不作停留,足點崖壁,借力縱身一躍,竟帶著阿七墜下山崖。
崖上呼喝叫嚷漸次模糊,耳邊唯有凌厲風聲與草木折毀、碎石滾落之聲——阿七雙臂擋在臉前,腦中一片空白。
男子幾番攀住山崖間的籐蔓樹枝,勉強卸去些微力道,仍是與阿七一道重重跌落谷底,人事不知……
卻說圍獵次日,恰逢義平侯趙琛三十生辰。因往來親朋賓客甚眾,趙琛又素與趙瑭厚密,且兩處府邸隔街比鄰,二人商議過後,兩府齊開筵席,義平侯府單只款待男賓,女客則席設忠平侯府。
這日忠平侯府上,宴請的便是相熟的幾位皇妃王妃並公侯誥命。諸皇親之中,肖妃攜兄長肖瓚之妻姚氏、太子妃燕初,與趙瑭之妻鄭氏、趙琛之妻田氏,各自謙讓一回——肖妃便與燕初共坐席首,左首坐了趙瑭趙琛之妻並姚氏,右首則是幾位誥命夫人。
初時大妝相迎,而後入堂拜禮,又至更衣奉茶,寒暄入席——一番陣仗下來,燕初早已不勝其煩,藉故離席,帶了幾名宮人往後苑而去。
燕初一走,幾名婦人自是湊在一處,明裡暗裡擠兌這異邦王女一番。肖妃為向東宮示好,今次原是竭力邀了燕初同來,此時卻向眾人道:「論起性情舉止,終歸不是咱們一樣的人,平日裡便淡漠的很!不過說來也怪,咱們這位殿下,在宮裡單單與幼箴投緣——」
幼箴之母任妃,自恃皇寵,為人驕縱;反觀肖妃,尤善籠絡人心。聽她提及幼箴,便有人輕笑附和道:「她二人倒是相像,想那公主也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如今咱們趙衍,說起端莊和婉,誰家千金能及娘娘的斕頌和姚姐姐的柔兒?」肖妃之女斕頌,與幼箴同年,卻遠不及幼箴得衍帝歡心;而姚氏之女肖柔,乃肖瓚嫡女。
說話之人,正是司徒文琪之母吳氏。肖妃與姚氏便一起笑道:「你還說別個,你家文琪如今可是太后跟前的紅人兒,斕頌柔兒如何比得過文琪去!」
如是將各自兒女相互恭維一番,又提及上陵圍獵,眾人多有微詞——男女共處圍場,私下相看,著實有違禮制!
肖妃便向吳氏歎道:「我也曾多番勸誡,無奈聖上不允。若非圍獵,我原想著向聖上進言,早些替嚴兒定下文琪。只怪我自己膝下無子——」
吳氏忙道:「娘娘抬愛,豈不折煞小女!」
姚氏在旁笑道:「倒怕嚴兒不配!太后早在皇子當中,替文琪姑娘物色了吧?」一面說著,笑意淡了幾分,「我這一雙兒女,女兒已不指望,只盼著嚴兒,能尋一門合意的親事。」
眾人不禁唏噓一番,知她言下之意,乃是不滿衍帝將肖柔定為宸王妃人選——那宸郡王原本已是聲名狼藉,如今又身染重病,實非良婿。
鄭氏與田氏互看一眼,鄭氏便向姚氏悄聲道:「昨日晚間侯爺又往宸王府上去了,瞧著倒似好了一些,只不過……聽幾位太醫說,日後將養起來,恐是不易了。」
田氏湊近些接話道:「再有,依我說,竟是將此婚事推了才好——暄兒也鬧得太不像了,竟敢私聘蘇府之女!如今京中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成何體統!」
趙琛趙暄私交雖好,其妻田氏卻與趙暄頗有些過節——當日趙琛在籍水邊偶遇一名浣紗女子,一見傾心,其後因故失散,由趙暄從中牽線,方得重逢。如今這浣紗女染翠已嫁入義平侯府,備受恩寵,田氏自是嫉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