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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三十一 上陵花事(9) 文 / 丁染

    交錯而過之時,男子腳下不曾停頓;倒是趙暄略一凝神,目光向對方淡然一掃。偏偏此時那小童遠遠駐了步子,抬起頭來重重盯了趙暄一眼,又向他身側的小沙彌扮了一個鬼臉,仍是抱著琴,蹦蹦跳跳的追了男子而去。

    二人身影隱入林間。卞四見那趙暄恍然若思,便讓那小沙彌先回寺中,繼而笑道:「見了此人形容舉止,莫不是想起雩襄?」

    暄邊走邊搖頭輕笑道:「像也不像。」

    「簡容前兩日隨長公主在淨月庵禮佛,」卞四隨口又道,「入夜便聽得有人在後山撫琴,想來正是此人無疑了。」

    暄忽而問道:「白日裡簡容往義平侯府去,你也去了?可有什麼正經事不曾?」

    卞四聞言一哂,「若侯爺能有正經事,我卞四趕明兒也能紫袍玉帶的上朝去了!」接著說道,「卻有一事——今次上頭吩咐我卞家的差事,險些出了差池。倒多虧了侯爺舉薦的一個靖南玉商。」

    暄便道:「程遠硯?」

    「你也識得他?」卞四說道,「此人雖是一介商賈,然此番我二哥因督辦宮瓷一事南下,一路上冷眼瞧去,這程遠硯人脈頗廣,手段亦是了得。若說東南一線皆由虞肇基掌控,這西北往西南一線,只怕非他莫屬。」

    「布衣之人,單憑一己之力,竟有此能耐?」暄笑容冷淡,「月前我曾在七皇叔府上見過此人一面,倒有幾分印象。」

    「如今國庫虧空,既是商賈富國,上頭便也不再十分的轄制。若是早些年,此人如此神通,早被查辦了。」卞四道,「當日陵溪販鹽的周家,不正是因此吃了大虧!」

    暄只覺額角傷處一陣抽痛,將指尖捏著眉角,「陵溪周家……周……」

    「周紹通。」卞四接話道。

    「我記得,這周紹通好像亦是靖州人氏。」暄帶了一絲不耐,冷笑道,「靖州,又是靖州。即便被我趙衍改了稱謂,又能如何!」

    卞四望一眼暄的神色,似有幾分陰鬱,口中輕笑道:「如今衍朝已近三百年,建陵若當真有王氣,此時也消耗殆盡了。這周家並非世族,且如今已是族破人散;而程遠硯亦不過小小一個商賈,又有何懼?」

    趙暄久未言語。卞四笑道:「家兄處事素來穩妥,北來之時已派人暗中查勘——這程遠硯確然有些本事,卻無不妥之處,許或當真是個白手起家的?」

    暄略一點頭,「如此,先沉一沉也好。」

    卞四想了想又道:「還有一事。陳書禾當日在陵溪,宿的便是先時周家的宅子,如今充官改做了公館。」

    暄擰眉道:「書禾南去途中,被人暗中盜走官冊文書的,不正是陵溪公館?」

    「說來是有些蹊蹺。」卞四道,「陵南原是宣王爺的地界,此事若正經細查起來,也十分棘手,少不得我替你跑一趟罷了。不過,」說到此處,卞四言語稍頓,笑道:「自你從祁地返京,與往日竟是大大的不同——終歸是要與兄弟們說明白了,即便提了頭,也要去辦的!」

    抬頭卻見趙暄眼中帶了幾分惶惑,半晌方苦笑道:「如今我是一步錯步步錯,父王倒是如願了!只盼日後不要連累了諸位才好!」

    卞四聞言,斂了笑,靜靜說道:「這些年隨殿下左右,嬉鬧得也儘夠了,眾人只覺得無趣。無妨鬧一場略大些的,提提興致。」

    一言至此,二人仍舊回了寺中,辭過老僧,騎馬自去。

    卻說那小沙彌送二人出寺,直到望不著人影,正待回身,冷不防背後被人一拍,卻是隨主人借宿在寺中的小童。

    「蓮蓬!」小童已藏了許久,此時挑眉笑道,「方纔那兩人是誰?」

    「施主,小僧法號蓮生!」小沙彌不答,口中卻忿忿道。

    小童促狹道:「蓮生不就是蓮蓬?」

    蓮生丟下小童,回身便往寺中走。身後那小童趕緊追上,「哎——你若叫我浦兒哥哥,我就叫你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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