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兒馬越發狂躁不安,冒鞊面色鐵青,數次險些被掀下馬背,若在此落馬,置身數十匹烈馬鐵蹄之下,必是在劫難逃。
疾奔的馬蹄刨起地下的乾土,阿七早被嗆得滿眼是淚。而此時哨聲突然止息,阿七腦中一念閃過——莫非是那骨笛?再抬眼看時,只見那兒馬復又衝向人群,眾人四散而逃,獨有一名少女,被擠倒在地——阿七大驚失色,即刻策馬衝上前去,不惜被那兒馬踩踏,口中大喊著「索布達——」猛地探身將那少女拉起。
阿七臂力單薄,幸而那祁女驚懼之間,竟未亂了心神,將手死死搭在阿七肩上,兩人一道使力,終是攀上馬背。那兒馬一躍而起,驚得阿七的白馬險些失了前蹄。阿七勉力穩住白馬,不想那兒馬竟連踢帶咬,兀自追著白馬不放。阿七心中大急,卻不忘對索布達喊道:「骨笛,給我骨笛!」一面說著,劈手向她手中奪過,揚臂遠遠擲了出去——
正在此刻,身側兩名男子策馬而至,先後揮出手中馬桿,牢牢套住馬頭。阿七顧不得回頭再看,打馬狂奔而去,不料身後竟漸漸平息下來,必是那兩個男子控住了兒馬——頭馬一旦放慢腳步,身後眾馬亦是隨之緩緩駐下。
場中喧囂漸次止息,阿七彷彿看見,空中細碎的沙塵,紛紛灑灑,緩緩而落。心中一陣空茫,身體倒像虛脫了一般。而此時索布達終是抱著她,放聲大哭,這才將她驚醒——低頭看時,手中撕裂的傷口,已染紅了白馬的長鬃。
阿七無力躍下馬背,任由那祁女伏在自己身前失聲痛哭。直到方纔那兩名男子中的一人,策馬趕來,一把將她抱下馬背。
一時站立不住,她便順著那男子臂間,慢慢跌坐在地。而對方同她一樣,滿身沙塵,挽著她緩緩坐下。
阿七不敢對上他的目光,只覺自己的心志,一如此時虛脫的身體,疲憊不堪,唯有伏在他胸前,無聲而泣。
冒鞊被隨從簇擁著走出圍場,而隋遠的侍衛亦是紛紛趕到,擁上前來。先時另一名套住兒馬的男子,執轡立馬於眾人之前,低頭望著地下二人,面容冰冷,無奈眼底卻怒意難掩——蘇岑無動於衷,只將雙臂擁著阿七,靜默無語。
先是驚魂甫定,繼而尷尬莫名——待侍衛們弄明白了眼前的情形,不約而同,竟先後散去。
阿七心中似有兩隻手同時撕扯——馬群怎會輕易衝開圍欄?只怕格律,早便趁著祁王遇險、眾人慌亂之際,將那郡主帶走——自己究竟,說與不說?
暄並未等得太久,將手中軟鞭指了滿臉疑惑的索布達,對著阿七冷冷說道:「你救下這祁女,莫非還要為她求情?」
果然只聽阿七低聲道:「放了她,她並不知情——」
「她不知情?那麼何人知情?赫連格律?還是呼延烏末!」暄只覺自己從未如此憤怒,「若再不然,便是蘇將軍?可惜,南邊早已有人攔截,他們插翅也難逃脫——」說到此處,暄突然咬牙頓住,好似有一團火炙著胸口——只因眼見那蘇岑眉峰擰起,眸光中卻滿是憐惜,正抬起她的下頜,將手替她輕輕拭去淚水,低低喚她「阿七——」
這呆女,原來被他喚作「阿七」——暄壓下暗湧的心緒,收回目光,攥著軟鞭的右手,骨節發白。
阿七終是抬起頭,冷冷望著趙暄——他果然早便知道,可歎自己卻不願相信。
此時蘇岑卻將她鬆開,望著她低聲說道:「倘若我擒住烏末,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