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垂下眼去,烏髮掩著臉頰,看不清神色,聲音卻越發冰冷,「我可以立刻命人殺了你!」
阿七按下心緒,靜靜說道:「我不知他們現在何處,也不知此番前來,是對是錯。我來只為提醒你一事——格律未必便能帶著你安然逃脫。如今形勢緊迫,多耽誤一瞬,便多一分危險。」言罷,轉身便要離開。
此時那燕初低聲喝道:「站住!」
阿七停下腳步,卻不曾回身。
「你知道的太多,竟想活著離開?」
阿七回過頭去,「隋遠只怕早已知曉,如今隱忍不發,許是準備一舉將他們全部捕獲。」說到此處,阿七心下黯然,回想起那晚趙暄自固贊部歸來,問自己是否當真喜歡獵隼,如今想來,卻是大有深意——恐怕趙暄早便認定,自己妄圖協助格律,攜郡主潛逃。只是不知,他為何一再容忍自己?難道果真是要利用自己,將幕後之人引出?
「你是衍國人,」燕初低聲說道:「讓我如何信你?」
「烏末與我是結拜兄弟。先時格律不肯聽我的勸告,我又不願見他與格律以身犯險。」阿七答道,「如今我只能去尋他。」
燕初不再言語,亦不再阻攔。阿七便逕自離去。
離了燕初,四處遊蕩許久。阿七全無頭緒,燕初不肯相告——自己到底如何才能尋到烏末與格律?
正自鬱鬱,抬眼遙遙望見兩名祁女扶著一名看似酩酊大醉的男子,自王帳中出來。那男子身形高大壯碩,即便看不清面容,阿七亦是一眼認出,此人正是坦韃。
閃身躲到一架牛車後面,待那幾人過去,本打算去別處瞧瞧,卻發現坦韃身後另跟了一名少女,雙手捧著坦韃的金鞘彎刀。阿七眼風掃過她的側面,卻是宿在牧女帳中那晚,收下自己玳瑁梳的少女。
烏末果然早就趕到——阿七不知心底是憂是喜,悄然尾隨幾人,到了一處氈帳。二女將坦韃送入帳中,那少女便也跟了進去。不多時,二女便各自離去,獨有那少女,遲遲不見出來。帳中倒是隱隱傳來人聲,應是兩名男子,無奈卻是祁語,阿七聽了半晌,完全不知所云。
只得坐在背光處等著。細細想來——呼延,原本就是祁國貴族姓氏,而烏末雖只說在北祁牧馬,卻也不曾對阿七隱瞞,自己與祁王之兄忽莫兒相識——如此,烏末識得忽莫兒之子坦韃,亦是常理。
正當疑心自己枯等無益之時,另有一名布袍男子,悄然進了氈帳。
隔著厚厚的牛皮氈,斷斷續續,阿七隻聽得寥寥數語——
來人正是衍國人,只是言語隱諱,先是告罪路上耽擱,繼而似是隱約提及沐陽潘氏與長公主,並無其他。不多時,帳中傳來一聲細細的短哨,聲響不大,卻十分尖利刺耳——只短短一聲,阿七便覺有些耳鳴,一邊暗罵,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洞。
男子很快離開。阿七打量他背影消瘦,身量亦是不高,而談吐間帶了幾分南人口音。阿七暗暗思忖——究竟是何人派來?任靖舟,抑或虞肇基?方纔那短哨,又是何意?心下暗念——沐陽……潘氏……近來似是幾次聽聞,一則那幼箴曾提及自己要遠嫁沐陽,再則,還有何人曾與自己提起?此時遠處遙遙傳來駿馬嘶鳴,阿七腦中一閃——不錯,周進曾說,那純黑兒馬,正是潘氏自西炎國主手中得來,獻與衍帝。衍帝年少之時,酷喜收集良馬,本人亦是十分精於騎術,京中貴胄風靡騎射,多也與此有關。而思及此處,卻仍是一頭霧水,不得要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