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將眼望著那粗笨矮馬,無奈只得暫且斷了念想,自去取些黍米豆粕,將手舉著,喂與白馬。那周進只遠遠看著,並不上前。
阿七便隨口問道:「今日在那河灘之中,為何祭酒?」
那軍士亦是隨隋遠征戰多年,此時便答:「在下只知,祭的是一位前朝中土將軍。」
阿七聞言,斂眉不語。
不多時,一名年歲稍長的軍士走到近前,取了一斛煮好的豆粒,拌上些許鹽巴,專去飼那黑色兒馬。
阿七將眼望了半晌,張口向他討要,「也分與我些——」
那軍士看了看阿七,將長柄木勺稍稍舀出些,遞上前來。
阿七一瞧,也不伸手去接,只微微擰了眉,「好生小氣——多取些來又能怎樣!」
那人也不客氣,當下不悅道:「嫌少便罷了,公子以為如今身在中土?」
阿七聞言,趕緊將那勺子接到手中。
那軍士便道:「不說遠的,單單出來雁關,餵飼這一匹馬,倒要專門一匹輜重騾馬,運送它的精飼,竟比人還金貴了。」
阿七雖不通曉軍旅之事,但也心知他所言非虛,口中便轉而問道:「這馬當真自西炎以外舶來?」
那人卻答:「在下只管餵飼,餘者不知。」
周進不知何時走上前來,「公子說得卻對。當日西炎國主見了此馬,亦是十分驚喜,只可惜難以駕馭。後轉贈沐陽潘氏,而潘氏借由長公主歸省,獻與皇上。」
阿七見他面上神色,便知這少年亦是愛馬,有意說道:「我不曾獨自騎過這馬,倒想試試——你可曾騎過?」
周進一愣,「不曾。先時唯有世子,與蘇將軍,馴服過此馬。世子說此馬雖是難得,卻有一處硬傷——性情乖戾,機敏過甚。」
硬傷?阿七心中暗道,他說的究竟是馬,還是人?
此時周進頓了一頓,接著說道,「公子應是不在話下,竟不必試了。」
見阿七看了自己一眼,周進便道:「我曾騎過公子的白馬。公子的馬,慢跑之時,向左側微傾。而昨日見過公子騎乘,竟不曾用韁繩拉扯,過後回想起來,便知公子不以鞭轡御馬,多由身心感知,如此方是騎術上乘。」
阿七靜靜聽他講完,不置可否,抬手推開籬障,逕自走到黑馬跟前。那黑馬只是耳梢微轉,晃了晃脖頸,仍舊低頭進食。周進阻攔不及,只得緊緊跟在她身後。
阿七側過頭來,對他悄聲笑道:「你可敢牽出去一試?」
不料那周進卻冷了臉,「世子吩咐過,萬萬不可受了公子蠱惑。且殿下將將替公子領了軍杖,煩請公子收斂些——」
阿七面上一僵,憤憤將手丟開。而心有不甘,忽而問道:「還要顛簸幾日,才能見到郡主?」
周進便如實說道:「祁王明日便趕至康裡。」
阿七聞言,倒略略斂了心氣,於是低聲說道:「這樣說來,在康裡便可迎得郡主,繼而返程?」
周進便道:「應是如此。隋將軍已遣去信使,最早許是明日夜間,便可得見了。」
阿七心中一動,開口問道:「布蘇宿在何處?你帶我過去——」
周進似是面露難色。阿七隻當不曾看見,掉頭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