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喜歡獵隼?」暄仍是附在阿七耳側,不答反問,「若喜歡,我便向他們討一隻送你。」
阿七聞言,已是無語,當下起身,逕自向帳外走。
趙暄笑意不減,亦不吩咐人跟著。
帳外侍立的,多是隋遠親兵。見阿七獨自一人走出營帳,便有兩人相對一視,待她走得稍遠些,悄然尾隨而來。
阿七心中倦怠已極,不意脫逃。百無聊賴,只在營地中走走停停。抬頭只見月色清冷,遙遙懸在天際,倒有幾分惶惑——自己卻要,何去何從?
此念許是由來已久,只是懵懂未覺,如今卻好似一粒谷種,在心底生根萌發。胸中鬱鬱,此時中帳裡歡快舞樂漸遠,耳畔隱約傳來先時那北祁笳音,暗夜之中分外淒婉。
阿七隨著那曲音,一路尋去,終是來到一架牛車跟前。未及近前,曲聲戛然而止。只顧緩緩四下打量,腳下一軟,險些踏在一名男子身上。阿七低頭看時,卻是一個祁裝男子,虯髯連鬢,額發遮眉,月色之下看不出年歲,正背靠車輪,盤膝坐於地下。
阿七怔怔止步。
靜默半晌。阿七望著男子臂間的鐵製護套,忽而開口問道:「你可是……北祁鷹戶?」
男子並不接話,只將手中笳管收在腰間,雙手一袖,闔目養神。
阿七低低一歎,待要離去,卻聽那男子悶聲問道:「這鬼面,從何而來?」
阿七停下腳步,轉身說道:「你也識得?」
「此類鬼面,依紋飾不同,仿一十二種凶獸,」男子低聲道,「許是分作巫儺酬神之用——」
聽他如此說,阿七立時心生一念,脫口說道:「巫儺?這鬼面分明出自西炎,與西南巫儺有何關聯?」
男子不答,繼而卻對阿七說道:「給我看看——」
阿七疑惑漸深,除下假面遞與男子。
男子拿在手中細瞧了瞧,又將眼望向阿七,語氣平淡,「一般人也難辨出其間細微差別——不過,現如今西炎商旅甚多,傳到西炎,亦未可知。」
阿七思及自己當日只是匆匆一瞥,萬一弄混了,也是有的;隋遠所擒西炎刺客,未必就是烏末——原本意懶心灰,此時卻是惶惶不安,對男子一番話,倒未在意,只撿緊要的問他:「依此看來,這鬼面的來歷,倒也難說?」
此時卻見那男子抬眼向自己身後一望,不再多言。
阿七隻當是尾隨自己的侍衛,懶怠回頭。不想來人卻是趙暄。
「方纔問你喜不喜獵隼,現下倒自己跑來偷看!」暄對阿七笑道,「又不掌燈,可瞧見了?不如明早再來。」
阿七也不知被趙暄聽去多少,只低頭對那男子說道:「我明早再來。你的笳管……吹得極好。」一面說著,轉身離去。
走得遠些,暄便笑道:「當著我的面,便與生人言語曖昧,可知今後要收斂些?」
原想不予理睬,無奈卻被暄伸手拉住——「方纔那祁人說得也對,終究鬼面多凶煞,你生得單薄,不要再戴了。」
阿七略一遲疑,終是問道:「這假面的主人……屍身卻在何處?」
暄聞言,低低一歎,不再言語,只拉了她,向自己的營帳而去。
帳內爐火重又命人燃起,二人隔了炭火,靜對而坐。暄手中拿了那假面,許久,終是低聲說道:「早便說過,你與他們有無關聯,我無意深究——你竟不能就此丟手麼?」
阿七此時心中只惦念烏末生死,再無其他,當下說道:「不能。」
丁丁有廢話——關於「巫儺」
度娘有云:儺是一種十分古老的中國原始文化,遠古先民征服自然的同時,需要宗教來超越自我,故而創造了巫儺。「儺」指人避其難,意為「驚驅疫厲之鬼」。在我國古代,主要分佈在黃河流域、長江流域和西南地區,種類繁多,各有特點。
而因為是架空文,丁丁斷章取義,只選取西南一地。另一個故事《上陵記》中,還會有比較詳細的提及。
另,十二凶獸,影射甲作、巰胃、雄伯、騰簡、攬諸、伯奇、強梁、祖明、委隨、錯斷、窮奇、騰根十二位神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