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心知若將這幼箴牢牢抓在手中,日後必有益處。此時卻不知為何,終是難以決斷。心中懊惱——明苡所說果然一針見血,自己近來每逢關口,便生出恁多牽制——自那阮暮錦開始,接連便是韻兒、繼滄、蘇岑與這幼箴,尤其那蘇岑,分明幾次三番令自己陷入困境,如何自己反倒敵我不分?
先時阿七隻當自己從未將「情誼」二字放在心中,行事向來灑脫隨性,而現下卻時常惶惑難安,唯覺惘然。
這廂阿七兀自怔怔,那廂幼箴卻是另一副心思,面頰緋紅,開口喚阿七道:「哎——你當真能走麼?再不去,灶中的火只怕要熄了!」
阿七斂了心神,暗歎一聲,被幼箴攙著,慢慢走出門去。
天一過午,阿七便乏得有些撐不住,囑咐幼箴道:「我略闔闔眼,你倒警醒些。」
幼箴亦是看出阿七面色不妥,當下應了。
其間隱隱覺得那幼箴替自己擦過幾次傷口,雖是痛楚,無奈雙目卻睜不開,索性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醒來只覺雙臂僵直,左臂自是因了箭傷,右臂卻是被幼箴拽著,壓在她身下。再向窗外一望,天色已晚。
阿七哭笑不得,勉強動了動右臂,此時幼箴已抬起頭來,伏在塌前輕聲問道:「好些?」
阿七起身倚在榻上,反倒覺得傷勢不及晨間,口中卻啞然道:「好些。烏末未曾回來?」
幼箴只搖搖頭。
阿七默了半晌:「若明日烏末仍是未歸,你便到城中驛館去吧,聽聞上將軍隋遠為人和善,體恤下民,應是肯將你帶回京中。」
幼箴一怔。
阿七便淺淺笑道:「如你這般彪悍,自是能闖入驛館,見到隋將軍。」
幼箴顧不得阿七出言譏諷,只恨道:「那你呢?」
阿七便道:「我留著等那烏末,烏末不歸,毒也不得解。」
那幼箴銀牙一咬,「罷了,大不了嫁給表兄便是!我帶你一同去找隋將軍,他定然帶了京中名醫隨行——」
阿七卻低聲道:「不可。我昨晚陰差陽錯,不知為何便被當做刺客。如今若是去了,必定凶多吉少。再則唯有烏末知曉毒源,名醫亦無良策。」阿七將氣息捋順,緩緩又道:「只怕如今,雁鳴已是封城,搜查刺客了——」
幼箴見瞞不下去,輕聲說道:「方纔我回客棧一趟,取了行李馬匹過來。城牆上已貼了緝兇告示,只說是一名祁人,而那畫像……卻有幾分像你,唬得我趕緊逃了——」
見那阿七靜默不語。幼箴便急急道:「你放心隨我去找隋遠,我自有辦法保你平安——」
阿七未置可否,此時便聽房門輕響,卻是烏末帶了一身寒氣,手中一隻碩大包袱,正推門進來。二人倒唬了一跳。
只見那烏末過來向榻上坐了,掀起阿七肩頭那棉帛將創口打量一眼,口中問道:「今日可曾覺得頭暈腹痛?」
阿七便答:「只是頭昏乏力,並無其他。」
「你昨日流血卻多,因禍得福,創口倒也沖得乾淨。」烏末低聲說道,「只是畢竟耽擱了幾個時辰,如今若要將毒盡數拔去,卻要多費些時日。」
阿七輕笑道:「如此便叨擾了——」
烏末抬眼將她一望:「你卻不怨我用毒箭傷你?」
阿七便道:「換做是我,也會如此行事。呼延兄過後卻肯出手相救,雲七自當感激。」
烏末便笑道:「我卻喜歡爽利之人!昨晚藏身城下,雲公子果然意氣,不曾將烏末供出,烏末自當救你!」
一面說著,抓了那包袱便要出去。阿七趕緊將他喚住:「等等——」
那烏末便轉過身來。
阿七遲疑道:「雲七心有顧慮,便對呼延兄直說了——如今城中戒嚴,四處尋那祁國刺客,呼延兄如何還能來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