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擰了眉,口中低低道:「昨晚到今晨,便不曾睡過。方才打量那烏末出去,將將要睡,便被你吵醒——」
箴兒見阿七竟不是昏迷不醒,心中一喜,「我還以為——」
「怎樣?」
「以為你一點小傷,便險些要死了——」
阿七不再接話,仍將眼閉上——自己如何不是險些喪命?不想那烏末竟肯將自己救下。
昨晚被烏末帶到此處,那烏末並不替自己包紮傷口,只將肩上窄窄一片衫子剪開,每隔一段便取了藥汁擦拭。阿七疼痛難耐,又存了戒心,自是不曾睡去,卻不肯多言。而那烏末亦無其他舉動,倒將自己看護了整整一夜。
正自養神,便聽那箴兒斥道:「既已無妨,還不趕快起來,將這帕子煮了?」
阿七心中暗歎一聲,仍是闔著眼,低聲道:「乏得很,你去煮吧——」
此時便覺頭上一緊,卻是那箴兒抓了自己的辮梢向上拉扯,口中惱道:「竟敢讓本姑娘服侍,還不起來!」
阿七無力與她爭執,只闔著眼隨她拉扯。半晌,那箴兒覺得無趣,便停了手,將阿七推了一推:「哎——」見阿七仍不理會,手上便多了幾分力,又推了一推。只聽阿七恨道:「我若好了,第一樣便是將你丟在關外!」
箴兒便道:「你敢!」
阿七:「如何不敢?」
箴兒:「我自己有腳,自己回來便是!」
阿七:「那就告知你表兄,讓他抓你回去——」
箴兒:「休要唬我,你如何知道誰是我表兄?」
阿七:「罷了,只怕人家也是翩翩佳公子,何苦斷送在蠻女手中?」
箴兒:「你說誰是蠻女?」
阿七:「你——」
箴兒:「我才不是!」
阿七:「才怪——」
箴兒:「哼,就算我是蠻女,也有人願娶!倒是你——任誰家姑娘也不肯嫁你!」
阿七:「那也好過尋一潑婦——」
箴兒:「……即便是潑婦,也不會嫁你!」
阿七:「我才不娶——」
箴兒:「……若我當真要嫁,你想推也推不得!」
阿七:「……」
箴兒:「……」
二人突然靜下來,面上俱是訕訕。見那阿七輕咳一聲,微微將眼睜開,箴兒便趕緊抓了帕子,口中吶吶道,「怕是火要熄了,我去看看——」
阿七與她拌了半天嘴,更覺頭暈目眩,眼前一片金星,卻開口將她喚住:「算了,你如何會添柴?」
箴兒一怔。
此時便見阿七慢慢起身,箴兒趕緊伸手扶住,「……我當真不會,你只在一旁看著,告訴我如何做便是。」
不想那阿七坐在榻沿歇了一歇,微微轉頭,餘光將肩上瞄了瞄,口中卻歎道:「日後這疤卻是難消了——」
箴兒聞言,哭笑不得,「這話還真像我那堂兄!堂堂男子,身上落下幾處傷疤,卻有何妨?」
阿七便將她一望,淡淡道:「你倒時常提起堂兄,與他可是厚密?」
箴兒不想阿七竟如此問自己,心下有些異樣,口中卻如實答道:「不錯。雖是堂兄,我待他卻比兩位親哥哥還厚密些。」
「若他來尋你,」阿七又道,「你可願隨他回京中去?」
見阿七似是帶了幾分悵然,箴兒心中莫名有些酸澀,又似湧起微微甜意,一時間竟慌亂起來,不知如何作答,終是將心一橫,「才不告訴你!」
阿七不禁暗自苦笑——如今自己已是自身難保,卻要將這聒噪的公主如何安置?
先時阿七隻當箴兒是京中富家女子。而同行這段時日,箴兒對阿七口無遮攔。阿七心細如髮,終是漸漸覺察——箴兒便是那長公主幼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