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氏心中酸澀,便只是陪笑,不肯再多言。
回頭再說那幼箴,命人備了男子的騎裝與靿靴換上,又自去馬廄挑馬。幾名侍女提著裙擺,穿著絲質繡鞋,在春雨過後滿是泥濘的小路上一路小跑,跟在後面,竟是十分的辛苦。
皇女幼箴生性開朗好動,頗受衍帝寵愛,便與一般的皇女不同。依祖制,皇女出嫁方可冊封公主,而幼箴十二歲時便被冊封。當幼箴年紀稍長,偶爾帶宮人溜出宮去,宮中的管事姑姑也不敢十分的責罰。
衍國北方諸州亦是崇尚文風,卻不似陵南貴族那般重文輕武,京中士族子弟,即便是女子,也可以學習騎射。這幼箴便喜歡跟著兄長們練習騎射,而上陵的皇家圍場路途較遠,便多是到寧王府的別院來。
現下幼箴在馬廄前走了兩趟,抬眼卻見趙暄身邊的近侍季長自院門外進來拴馬。
季長見了皇女,趕緊上前來,單膝跪下:「季長見過公主殿下——」
「世子可回來了?」幼箴問道,雙目兀自望向馬廄之中,面露不悅,「那匹青驥,今日如何不見?」
「回公主,世子還要耽擱片刻。」季長答道,「——至於青驥,前些時候,已被世子贈與陳書禾大人了。」
「哦?」幼箴雙睫輕閃,開口問道,「父皇命人南巡,也有些日子了吧?可有什麼有趣的消息傳回來?」
「這——」季長不知該如何作答,「先前只知陳大人一行,已過靖州,其他的,季長卻不知。」
「才過了靖州……」幼箴低聲自語,也不再尋馬,悶悶的逕自走了出去。
幼箴懶怠更衣,圍著別院外牆,繞了大半個圈子,侍女們跟在後面,也不敢勸阻,幼箴卻仍是回到木犀苑中。
沐陽公主與小元氏見她神色鬱鬱,自是不解,開口問時,她也只是懶懶坐著,待答不答。
沐陽公主便笑道:「可是暄明日便要啟程,你心中不捨?」說著笑眼將小元氏一瞟。
明知是邀自己一起打趣幼箴,小元氏卻心中一滯,倒像被看穿了心事一般,口中支吾道:「世子明日啟程,我卻不知——」
此時便聽幼箴不耐道:「他何時啟程,與我何干?」
沐陽公主剛要接話,卻見侍衛來報:「世子到了——」
小元氏趕緊斂了心神,卻不自覺的抬手,撫上雲鬢。
不多時,便見趙暄身著暗紫錦袍,頭戴玉冠,風塵僕僕,自苑外過來。走近了,未開口時,只見一雙丹鳳斜飛入鬢,似笑非笑,眸光將面前眾人輕輕一掃,一眾女子便將頭含得更低——唯有幼箴仍舊伏在桌邊,面色如常;此外便是沐陽公主,抬頭含笑道:「方纔卻是到哪兒去了?」
趙暄這才上前來一一見禮。接著便在下首坐了,開口輕笑道:「姑母這麼遠來了,將將見過一面,暄卻要奉旨北上,實在不巧。」
一面說著,有侍女送上杯盞。趙暄兩指夾了那侍女的衣袖,低聲道,「岫兒,今日熏的什麼香?」
那侍女既羞且怕,即刻便漲紅了臉。
沐陽公主見元氏也不開口,便擰了眉斥道:「胡鬧!如今你妹妹們都在跟前呢!」言語中倒帶了幾分寵溺。
趙暄便笑著鬆開那岫兒。此時只聽沐陽公主又道:「瞧你這副樣子,如何去接太子妃?」
「也不知父皇如何想的——我只怕那燕初一眼看上你,到了京中竟不肯嫁給昳呢!」幼箴在一旁笑道。
「你也不必得意,」趙暄輕輕一笑,「到時我只對那冒鞊說,大衍聘太子妃沒有彩禮,只把幼箴公主送過去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