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阿七開口,暮錦便輕撫琴弦,曲韻悠揚,似是一泓山澗清泉,順著她的指尖傾瀉而出。
阿七按住心神,閃身躲進台側幾重帷幔之後,雙目緊盯著陳書禾。
那陳書禾聽到琴聲,果然立時停下腳步。不多時,抬頭遙遙望向暮錦身處的高台,似是猶豫片刻,終向這邊走來。
阿七隔著紗幔,見他行至台下,卻不再上前,只是靜立聆聽。回頭再看暮錦,暮錦神情專注,似是不為所動。
二人明明僅隔著一道紗簾,卻如同隔了萬水千山。
有一瞬間,阿七隻覺心中索然,空茫無物。
不知過去多久,只見暮錦十指輕收,按在弦上。本是戛然而止,阿七卻覺得琴音猶在耳畔,綿延不絕。
陳書禾這才抬起頭,透過紗簾,隱約看見一名身著翠色衣衫的女子,長髮輕挽,端坐台上。靜默半晌,緩緩開口道:「敢問姑娘芳名?」
簾內暮錦似是突然自夢中驚醒,薄唇微啟,聲音幾不可聞:「書禾——」
阿七大驚,輕聲喝道:「阮姑娘!」
幸而此時明苡上前攔住陳書禾,嬌聲笑道:「陳公子,這位姑娘與綠綺一樣,尚未梳櫳呢!」說著對台上微一點頭。立在帷幔之外的兩名侍女,便將紗簾一重重放下。
書禾隱約見那簾內的女子起身似要離去,隨著紗簾越放越多,身影也愈加模糊,終於再次開口道:「姑娘請留步,可否出來一見?」
明苡趕緊又道:「陳公子,這位姑娘比綠綺規矩還多,一般不見客的。」
書禾恍若未聞,上前一步,對著簾內道:「既如此,陳某便得罪了。」
話音一落,兩名隨從也跟著上前,將明苡等人與陳書禾隔開。
此時簾內仍是遲遲沒有回音,明苡臉色微變,身邊早有伶俐的丫鬟,悄悄退下,去找護院過來。
簾內阿七盯著暮錦,低聲道:「阮姐姐,不要逼我傷你——」
只見暮錦回頭又看一眼書禾,終於慢慢退到簾側,在阿七身邊停下。
阿七這才發現,暮錦目光迷離,藥性已然發作。
「阮姐姐?」阿七一邊輕輕喚她,一邊趕緊將她扶住。
暮錦站立不穩,阿七便攙著她,在帷幔後面坐下。
「那玄鐵,」暮錦靠在阿七肩頭,輕輕開口道,「藏在宣王府洗硯閣的牌匾之中……」說著漸漸陷入昏睡。
「阮姐姐……」阿七心緒翻湧,不知為何便垂下淚來。這時只聽簾外陳書禾沉聲又道:「敢問姑娘芳名?請出來一見!」聲音近在咫尺。
阿七將暮錦藏在帷幔之下,起身穿過一道道紗簾,緩緩行至台前——神思飄忽,似是忘了自己為何設下此計——望著面目漸漸清晰的陳書禾,輕輕除下面上的薄紗,沉沉開口道:「綾菲,奴家名喚綾菲——」
一聲低語,如風輕吟,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