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眾宮女太監被這急轉直下的一幕幕驚得目瞪口呆,知道那小太監被拖了出去之後,探春方才上上出了一口氣,臉上的鎮定之色消失殆盡,留下的淨是滿臉的蒼白。
賀嬤嬤不愧是宮裡的老嬤嬤了,什麼樣的場面沒有見過,見狀立即叫著旁邊的翠墨一道將探春扶著進了裡間歇著。不過一會子,侍書便將太醫院的醫政付森請了過來。
付森滿頭的大汗,跑得氣喘吁吁的,卻是不敢叫一聲累。開玩笑,若是這時候郡主出了什麼事情,別說是紋鴛宮裡的宮女太監一個也逃不了,自己指不定也逃脫不了這罪責,幸虧啊幸虧,郡主發現了異常,不然……
付森想著郡主出了事情之後皇上的臉色便只覺得背後一陣陣寒涼,不過就算是如今郡主只是受了一場虛驚,但以皇上的脾性,宮裡頭這一場腥風血雨是逃不掉了。
那付森到了紋鴛宮之後,見紋鴛宮上上下下忙成一團,裡頭的賀嬤嬤恰巧出來見自己過來,連忙上前朝著自己行禮說道:「付太醫,快些進來看看咱們郡主。」一面說著一面將付森迎進內殿去。
付森隔著床上的紗帳,隱隱約約見探春正躺在床上,只有一隻玉雪白淨的手腕從紗帳裡伸了出來,上頭還擔著一塊帕子,便上前輕輕將手指擔在帕子上,細細把脈。
不過半盞茶功夫,付太醫收回了手朝著賀嬤嬤說道:「嬤嬤請放心,郡主不過就是稍稍受了些驚嚇,脈象有些不穩,並無大礙。」
賀嬤嬤雖說早便猜到了探春是受了驚,但如今聽見付森這話,心頭的一塊大石頭方才踏踏實實落了地,一面想付森道謝,一面說道:「付太醫既然這樣說,我便放心了。只是可要開一方子給郡主調理調理?」
付森捋著鬍鬚笑道:「嬤嬤也太小心了些。郡主沒什麼大礙,更何況這藥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能免則免了罷。只將那安息香點上讓郡主好生歇息歇息便罷。」邊上早有侍書和翠墨依言在香篆內點上了一直安息香。
睡著帳子裡頭的探春聽見這話也鬆了一口氣說道:「既如此,多謝太醫了。」
付森滿口道「不敢當」,行過禮之後,便隨著賀嬤嬤退下。賀嬤嬤和付森原是梳洗的,今日的事情也不瞞著他,歎道:「付太醫這是寒磣我老婆子呢,如今郡主可是就要和親的人了,若是這當口出了什麼事情,咱們這紋鴛宮裡裡裡外外幾十口人可別想有一個活口。今日這事情幸虧了郡主細心,若是不然,只怕如今郡主就不單單是受了驚了。」
那付森聽見這話也有些驚訝,難不成今日的事情竟是郡主發現的?那可當真是難得了。「嬤嬤的意思是今日的不對勁竟是郡主自己看出來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賀嬤嬤請付森坐下說道:「今日的事情原是我大意了。我在這宮裡頭待了幾十年了,這些下毒的手段也算是見得多了,只是意向均是嬪妃之間相互坑害,我只想著這郡主是要和番的,和著宮中任何人都沒什麼干係,也沒礙著什麼人的眼睛,卻不料仍舊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這事情,可當真是『逐日家打雁,今兒卻被雁啄瞎了眼』!若不是郡主機警,我可當真是萬死難逃其咎了。」
付森歎道:「這事情原也怪不得你。郡主進宮來沒幾日,更何況就像你說的,和宮中的娘娘們又沒有什麼利益上的牽扯,你如何能想到呢。再者說了,如今不是也沒什麼大礙麼,也算是老天保佑了。」
賀嬤嬤方才抒了一口氣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勞煩你。」說完示意讓邊上伺候的宮女將那一小盞酸筍雞皮湯端過來。
付森自然明白賀嬤嬤的意思是讓自己幫忙看看這湯裡到底下了什麼東西,便接過手來,先是用銀針試了一下,半晌之後見銀針上並沒有什麼變化,皺了皺眉頭將東西端起來湊到鼻子跟前聞了一聞,說道:「這東西沒什麼味道,用銀針也試不出來,你去讓人拿一隻活雞來。」
賀嬤嬤聽見這話駭然變色,若說這宮裡常見的厲害的毒藥倒是也不少,但從未曾見過這樣的毒藥,竟是連銀針也不能辨別出來,連忙讓人去御膳房要了一隻活雞過來。
付森將那盞湯輕輕灌進了那隻雞的嘴裡,不消片刻,便見那隻雞好似喝醉了酒一般東倒西歪,後頭便直接睡在地上不起來了。付森上前仔細看時,卻見那隻雞未曾斷氣,但卻是再也沒有了任何知覺。
付森看著臉上變得雪白的賀嬤嬤歎了一口氣說道:「這藥果然厲害!我當初跟著師傅學習的時候,曾聽得師傅說起過有一種毒藥名喚『醉夢』,雖說名字聽著好聽,但這藥卻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東西。人吃下去不小半盞茶功夫便會昏昏欲睡,從外頭來看查不出任何異常,只是在夢中不斷夢見一些想像的場景,再也醒不過來。」
賀嬤嬤正想說什麼,便聽見外頭齊聲請安的聲音:「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賀嬤嬤和付森連忙迎出去,見皇上一臉寒霜地走了進來,見他二人也不耐煩等著他們跪下去便說道:「別跪了,好生給朕將今日的事情說清楚了!」
葉秦嵐進宮便到上座上坐下,右手扶著額頭。他可當真是頭疼啊,今日在御書房中正和左右丞相議事,便見外頭候著的王德安急急忙忙跑進來顫顫巍巍和自己說是紋鴛宮裡出師了,有人給郡主下毒,把御書房裡的幾人唬的魂飛魄散。
賀嬤嬤上前將今日的事情細細回了,又跪下磕頭說道:「皇上,今日這番事情全怪老身疏忽大意,險些釀成大禍,還請皇上責罰。」
葉秦嵐將手中的茶盞一丟說道:「這宮裡頭的人是什麼樣子我比你清楚些,一個二個全是些心懷不軌的,只是你是宮裡的老人了,我將你放到郡主身邊的意思,除了讓你好生教導郡主規矩之外,便是讓你好生看顧著郡主,莫要出了什麼岔子。可是如今你竟還是這樣大意,虧得今日是郡主小心,不然便是殺了那下毒之人又有何用?」
賀嬤嬤跪在地上磕頭,也不敢說求饒的話,只管跪著磕頭,不過一會子,頭上的油皮便破了。
葉秦嵐越想越氣,但這氣卻不是朝著賀嬤嬤去的。想起如今那些人竟就這樣迫不及待想要裡間朝廷和南疆的關係,便覺得牙癢癢,看起來當真是自己太過溫和了,竟連什麼貓狗畜生都騎到自己頭上來了!
「王德安,朕將這事情交給你了,不管用什麼法子,務必讓那太監將後頭的人招出來!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有這個膽子,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動手!」
王德安看著皇上眼中露出的紅光,不禁激靈靈打了一個寒戰,心中暗自替那不要命的人默哀。雖說皇上一向寬厚仁慈,但龍有逆鱗,今日的事情可是犯了皇上的忌諱,再加上外頭朝廷上的事情也即將要收尾,這時候的皇上可是沒什麼顧忌的了,不將人徹底收拾了才怪。
有了皇上的聖旨在手,王德安審問起了犯人來可算是得心應手游刃有餘,不過兩天時間便將那小太監的嘴撬開了。那小太監收了許多的酷刑,又得了王德安的保證,將他的家人安頓好了,便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至於王德安,只管將自己的分內之事做好了,至於那受刑之後的小太監是死是活,便絲毫沒在他的考慮之內,再者,毒害郡主的重罪,不株連九族就算是好的了,就算是現在能活下來了,難不成還能指望著皇上放過他不成?
王德安將從那小太監口中掏出來的事情全都稟報了皇上,一來是這樣大的事情他一個太監是做不了主的,就算再加上大理寺,也沒法子;二來這件事情不僅僅牽連這後宮,還和前朝有著扯不斷的聯繫,還是得皇上親自做主才好。
葉秦嵐聽了王德安的稟報之後,可謂是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先前在那寒血燕燕窩中下了罌粟的事情還未來得及和她算賬,竟然又除了這宗公案,敢情真是將他葉秦嵐當成傻子了?
葉秦嵐閃爍著一雙陰冷的眸子,冷聲說道:「王德安,你親自帶著人去將雅韻殿抄了,你記著,可得裡裡外外細細抄檢,不管抄檢出了什麼東西,一律就地封存!再將雅韻殿裡裡外外的宮女太監全部看押起來,尤其是寧嬪身邊近身伺候的幾人。全部給我看緊了,若是有一個死了,便拿你問罪!抄檢時候若是有人反抗一路就地斬殺!再將寧嬪移到冷宮看押起來,好生守著,其餘的莫管她,只要活著就行!朕這時候可沒那個閒情逸致來處置這賤人!」
王德安帶著禁宮侍衛到雅韻殿搜宮的時候,寧嬪早已經聽到了風聲,正在宮裡和雲雀商量著怎麼將自己身上的疑點消除。卻忽然聽見外頭一陣喧嘩之聲,一個小太監跌跌撞撞跑進來說道:「娘娘,王公公帶著禁宮侍衛闖進來了。」
寧嬪尚且來不及反應,便見王德安早已經帶著人闖了進來。
寧嬪心中慌張,卻仍舊是色厲內荏地指著王德安喝道:「你這狗奴才,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竟然這樣沒規矩,還不給我出去!」可是若是仔細看時,卻發現那向前直伸著的手正在微微顫抖。
王德安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喲,咱家倒是知道這裡是雅韻殿,是您平娘娘的地方,只可惜不清楚的人是娘娘呢。哦,對了,皇上說了,讓娘娘移駕秋泠宮呢。」說完看著寧嬪「唰」地變得雪白的臉色朝著周圍待命的禁宮侍衛說道:「還不快些服侍著娘娘過去。娘娘可是金貴人,你們可得好生看緊了,每天十二個時辰都不能離了人的,若是出了什麼閃失,皇上饒不了我,看可饒得了你們!」
不等著寧嬪說話,禁宮侍衛們便一擁而上,將寧嬪往外頭拖。寧嬪放聲大叫,卻聽得王德安說道:「你們幾個是豬腦子?這裡可是離著皇上的乾坤殿不遠,這樣殺豬的叫聲,若是叫皇上聽見了,還想要命麼?」
那兩邊夾著寧嬪的侍衛會意,連忙拿了東西將寧嬪的嘴緊緊堵住,見她只能發出輕微的嗚嗚聲,王德安方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看著屋中上下的侍衛說道:「將這雅韻殿裡當差的宮人全部都給我好生看管起來,將寧嬪娘娘近身伺候的幾人單獨看著。都給我警醒些,若是有誰死了,你們便等著倒霉罷。」
這真是不搜不知道,一搜嚇一跳,這雅韻殿中的東西不可謂不齊全,和家中往來的書信、和忠順王府往來的書信、甚至於和北疆往來的書信、再加上那些暗格裡搜出來的毒藥,竟有幾十種之多,前番給皇上用的罌粟也在其中,甚至於還有魘鎮的東西,就連王德安這樣見多識廣的人見了也覺得觸目驚心。
王德安將結果一一稟明了皇上。葉秦嵐雖說早已經料到了這結果,也知道寧嬪是個不乾淨的,但也沒想到竟然會搜出這些東西來,大驚之餘也覺得甚是悲涼,這就是自己的枕邊人!
這時候的葉秦嵐反而冷靜下來,讓王德安傳旨給西寧王爺,讓他親自帶兵去將戶部侍郎肖瀾家一併抄了,將那些與忠順王府和北疆有關聯的書信一併帶回宮來,其餘東西一律登記造冊之後收入國庫,肖府的一眾人等全部打入天牢,等著將外頭的事情一併完結之後再來收拾他們。
驚訝和悲涼過後,便是一陣陣的憤怒。肖家當年也是寒門出身,並非是什麼高門大戶世家大族。原想著寒門出身之人必然會念舊些,誰料到將他們放在戶部,竟然是養了好大的一條倉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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