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巖呆呆的站在那裡,彷彿被按了暫停鍵一樣,竟然連眼淚都忘了流,這樣暴怒失控的陸飛她從沒見過,她完全沒有辦法作出任何反應,只能這樣怔怔的看著他。
好容易平復下來心中翻湧的暴戾氣息,陸飛刻意背過身去,不想再看見石巖淚眼朦朧楚楚可憐的樣子,她肯定不知道,她越是這樣我見猶憐,他就越有施暴綁走她的衝動。
「我可以給你時間照顧到他康復,不過我警告你,不要再試圖挑戰我的底限,不然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來。」
扔下這硬邦邦的一句話,陸飛猛地拉開車門,飛快的跳上了車,他轟著油門在單行線上豪邁的挑頭,然而以180邁的速度逆行而去。
石巖完全傻掉了,剛剛在她眼前出現的陸飛,與她之前認識的陸飛簡直判若兩人,那個低調隱忍,溫柔內斂的陸飛,終於被她逼瘋了嗎?
突然很想笑,她不知道她上輩子到底做了怎樣十惡不赦的事,所以這輩子才要承受這麼多撕心裂肺的折磨。
而陸飛一定是做了更加萬惡不赦的事,所以這輩子他才會愛上她,這樣的報應比天打雷劈還要殘忍,因為它是一刀刀慢慢的凌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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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石巖才覺得她的身體漸漸恢復了自由,在剛剛的那一刻,她只覺得她的所有力氣都隨著陸飛一起遠去,她的思維停滯,手腳無力的一動都動不了。
遠遠看見溫鵬僵直的脊背,石巖的心裡五味雜陳,數學書上說三角形是最穩定的結構。說這樣話的人,一定一輩子都沒愛過人。
在這擁擠不堪的三人世界中,或許溫鵬才是那個最可憐的人,他拼盡全力的付出了一切,卻仍是得不到他想要的愛。
她能給他的溫暖那麼少,他卻甘之如飴。每每看見他那種明日就是末日了也甘心的滿足表情。石巖就忍不住的為他心疼。
如果有一種可以清除所有記憶的藥,石巖一定毫不猶豫的喂溫鵬喝下去,他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遇見她。然後愛上了她。
「不要回頭,讓我抱一會。」
從背後用力的抱住溫鵬的肩膀,石巖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她將頭埋在他消瘦的肩窩,呼吸著他身上熟悉而溫暖的氣息。
她的聲音還帶點濃濃的鼻音,聽起來懦懦的。好像一圈圈纏繞在心頭的細絲,勒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將手掌覆上石巖冰冷的手背,溫鵬狠狠握緊,然後脫力了一般的將身體向後靠去。
他曾經以為他足夠堅強,即使沒有她的陪伴,他也可以獨自走過這條漫長的黑巷,直到感覺她真的會離開時。他才開始前所未有的恐慌,原來沒有她牽著他的手。他真的找不到出口。
臉頰上騷動著癢癢的觸感,是細風吹散了石巖的長髮,飄落到了他的臉龐,那熟悉的梔子花香,四處蔓延,將他層層的包裹,溫鵬忍不住的閉上雙眼,近於貪婪的呼吸著這令他沉迷的味道。
終於各自收拾好紛亂的情緒,兩人正準備離開時,尖銳的警笛聲才由遠而近慢慢的傳來,算算時間,從報警到現在,大約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這麼長的時間,騎自行車也該早到了吧?
石巖冷笑一聲,撇過頭去,難怪陸飛可以那麼張狂的藐視法律,那些個平頭百姓如果想要過上真正公平公正的幸福生活,恐怕只能期望活在新聞聯播的美好國度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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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民政局回來之後,兩人都變得異常沉默,石巖實在沒有心情做飯,只好打電話叫來了美味坊的外送。
美味坊的菜餚道道精美,色香味俱全,可惜坐在桌前的兩人卻絲毫沒有半點食慾。
石巖為溫鵬盛了一碗牛骨湯,體貼的嘗了嘗溫度才放在了他的面前。
「先喝點湯暖暖胃吧。」
溫鵬聽話的接過石巖手中的湯碗,食不知味的一勺勺喂到口中,他不知道石巖同陸飛說了些什麼,今天她突然叫了這麼一大桌子的菜,是想要作為他們最後的晚餐嗎?
聖經上說,上帝若要毀滅一個人,必先令其瘋狂,可他已經瘋狂了這麼久,為何上帝還不把他毀掉?
即使有了骨湯的滋潤,他的嘴巴依然乾澀得幾乎張不開,他想要直接問清楚,卻根本沒有那種勇氣,他悲哀的發現,自從腿動不了之後,他似乎再也沒有了從前的張狂和自信。
只是,他還有資格挽留嗎?
他可以抓著石巖的承諾不放,或許在越來越多人的眼中,承諾已經如同『哈嘍』『你好』一樣隨便的就可以說出,但是石巖不同,她說過的話,就絕對不會反悔。
可是在這以愛的名義建起的牢籠中,他那麼殘忍的將她困死在裡面,真的不會後悔嗎?
與其逼著她如此痛苦的難以抉擇,不如讓所有的罪惡都讓他一人來承擔,起碼他知道她的幸福與他有關。
有時候他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得到了人卻得不到心會更痛苦,還是得到了心卻得不到人才更折磨,他只知道,或許唯有他的放手,才能成全另外兩個人的幸福。
終於喝乾了最後一口骨湯,溫鵬輕輕的將碗放在桌子上,他轉動著輪椅,背身而去。
「你要去那裡?」石巖霍然起身,一把抓住溫鵬的椅背。
「師姐,一切到此為止吧,我已經厭倦了你這樣溫情的戲碼,去找你的陸飛吧,得到了你之後我才發現,原來你與其他女人也沒有什麼不同,這些日子我想了許多,想得最多的就是,我怎麼會為你這樣既不溫柔也不體貼的女人傻傻的豁出了性命,也許只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我才不甘心吧!」
身後的靜默,讓溫鵬的心越來越冷,他的心已經痛到了麻木,緊抓著扶手的十指,用力得甚至開始微微的顫抖。
「你放心的走吧,我不會再為你這樣的女人輕賤生命,我會回到溫家進行最好的復健治療,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了,一看到你我就會忍不住的想起,就是你將我害到了這種不堪的境地,我不需要你虛偽的同情心,這於我是最大的侮辱。」
或許痛苦到了極致,便會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痛楚,溫鵬淒然的竟有些想笑,他艱難的轉動著輪椅,想要馬上離開這個讓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的地方。
這裡承載了關於她太多的回憶,彷彿每一處空氣中都迴盪著她的聲音,每一個角落裡都飄蕩著她的身影,他怕他如果再不離開,真的會溺死在這專屬於她的回憶之中。
身後椅背上的力度驟然一鬆,溫鵬緊揪著的心瞬間直直的墜落在地上,粉碎得連半點殘片都沒有留下,他彷彿頃刻間化為塵埃,在空氣的升騰中灰飛煙滅。
輪椅難以承擔他手臂上巨大的力道,在一個轉角處,他連人帶輪椅一同栽倒到了地上。
狼狽的趴伏在地面上,溫鵬已經麻木到毫無知覺,所謂哀大莫於心死,如今萬念俱灰,他真的已經失無可失。
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石巖飛奔而至,俯身跪倒在他的身邊,將他猛的拉起來,緊緊的抱在懷中,兩人那樣密不透風的抱緊,溫鵬甚至能感覺到她的身體還在微微的戰慄。
「放手,我不想將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溫鵬冷冷的伸手推開石巖的身體,這不屬於自己的溫暖,哪怕片刻他都不能留戀,因為他會沉淪,會迷陷,他已經再也沒有力氣重複一遍剛才的殘忍了。
「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石巖將頭深深的埋在他的頸窩,衣領處一片冰涼的濕意,順著他的脖頸,慢慢滾落胸膛。
溫鵬好似一尾離水的魚,他無力的張大嘴巴,卻吐不出半點聲音,不是他不想再說了,而是他真的再沒有力氣了,他頹然的閉上眼睛,最後一次允許自己沉淪在石巖溫暖的懷抱。
迷亂中似乎感覺有人在捧著他的臉,那細緻的溫柔的觸感,令他的心都為之顫抖,這一刻不敢睜開眼睛的人,反而變成了他。
記憶中那柔軟的唇瓣,輕輕的覆上他乾裂的薄唇,濕滑的小舌一圈圈的舔著他唇間的裂口,吸允著那淡淡的血腥味。
溫鵬想要開口說話,石巖靈巧的舌頭卻順著他冰涼的牙齒滑入他的口中,勾著他有些僵硬的舌頭,不斷的攪動。
曾經以為早已經乾涸的眼眶卻開始濡濕,溫鵬的委屈無人能知,石巖從來沒有這樣吻過他,這樣的纏綿,這樣的溫軟。
曾經他蠻橫的抱住她,兩個人的身體明明靠得那樣近,但他卻仍悲哀的只感覺到咫尺天涯。
如今他尚在輕輕的推拒著她的肩膀,卻清晰的感覺到他們的心在前所未有的貼近,他彷彿能聽見她的心在微微的顫動,那裡裝載著滿滿的心疼,幾乎不堪重負。
不知過了多久,幾乎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又恍惚得或許只是過了一瞬。
石巖輕輕的推開溫鵬的肩膀,額頭抵著他的額頭,笑容溫暖如冬日驕陽。
「乖乖的留在我身邊,讓我好好的照顧你,好不好!」(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