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可真是坦率之極,陸大老爺身為福州的父母官,平日自然有無數的人想要巴結討好,求他辦事,少不得也有走夫人路線的,陸大夫人也算是經歷之多,只是陸老爺是極有原則之人,她這做妻子的,也不可能什麼事情都應承,但陸婉儀是自家的親侄女,陸老爺一向是喜愛之極,自然不能抹了她的面子【成仙了別來找我155章節】。不能違了原則,又不能抹了侄女的臉面,所以陸大夫人便採取了開門見山的策略,先用「人情內外」來堵溫照的口。
人情之內的事情,好說,人情之外的事情,便是涉及法理,陸家是絕不做徇私枉法之事,休提。
溫照聽得直愣神兒,半晌沒說出話來,只覺得這陸大夫人好生厲害,有官家太太的氣派,唔,這個也要學,她現在也算官家太太呢,雖然是陰間的。
她在這裡愣神兒,陸婉儀還當她被陸大夫人的氣勢駭著了,忙便道:「大伯娘,您誤會了,侄女兒真的只是來探望伯父與您的,只是路遠,侄女兒孤身上路,心中不安,這才請了萬家嫂嫂相陪。」
賣明器這種事情,當然不能跟陸大夫人提,怎麼說也是上不了檯面的事情,何況這些明器的來路也不好解釋,總不能說是從萬青墳裡挖出來的吧,陸大老爺好歹也是一方父母,若讓他知道侄女幫人做這種上不得檯面的事情,還不大為惱怒。
陸大夫人神色稍緩,也不知是信了陸婉儀的解釋,還是半信半疑。倒也沒有再追究下去,道:「那卻是我誤會了。」不再提這事。轉而卻道,「婉儀,萬家娘子,你們一路上辛苦,先去安頓吧。住處已經有安排好了,若還缺什麼,使人來跟我說一聲便是。」
說完,喚過一個丫環進來,命她引路。
陸婉儀便拉了溫照起身告退。跟著那丫環左轉右轉,卻是來到一處遍植蘭桂的雅致小院。沐浴淨身一番。換了衣裳,吃過熱茶,兩人才聚在一處,溫照才拍拍胸口,笑道:「婉儀妹妹,我瞧這裡,倒比你家中還要氣派得多,唔……規矩也大。」
陸婉儀失笑。道:「嫂嫂。這裡好歹也算是官家府第,講些規矩也是自然的,我大伯父、大伯母的性子都還算寬和。規矩也不嚴厲,更有厲害的,你還沒瞧見……」說到這裡,她若有所悟,轉而便明白了溫照的意思,「義兄新官上任,還未穿上官袍,嫂嫂便已經在替他操心治家立矩之事了麼?」
溫照大大方方,也不否認,反而讚道:「妹妹果然聰慧無雙,聞弦音便知雅意,我對這些規矩是不懂的,不知妹妹可有教我?」
陸婉儀雖然不知溫照的出身,但平素看她言行舉止,便知這位嫂嫂並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出來的,不懂規矩也屬正常,可是嫂嫂的身上,也並無什麼小家子氣,行事言談,都有落落大方之態,也不像是貧門小戶出身,她摸不透溫照的來歷,也不好相問,此時見溫照虛心請教,心中也是欽佩,若換作是她,是萬萬開不得這口的。
當下便也不藏私,細細告訴溫照一些大戶人家裡日常的一些講究,只是一時間也說不完全,外面天色便已漸暗,陸大夫人擺了洗塵宴,派人來請她去,陸婉儀才收了口,和溫照一起出了小院,路上邊走邊又說起一些宴席上的規矩【成仙了別來找我155章節】。
溫照學得用心,直到宴罷歸來,梳洗臨睡之時,才覺得身邊似乎少了點什麼,好半晌,一拍床沿,驚呼一聲:「壞了!」
「嫂嫂,什麼壞了?」
陸婉儀就在睡在她隔壁,兩下裡只隔一道木牆,溫照這聲驚呼便傳進了她的耳中,連忙就穿鞋下床,轉了過來,素荑跟在旁邊替她掌燈,素心追在身後,道:「小姐,披上衣裳,當心著涼。」
溫照坐在床邊發呆,看到陸婉儀進來,這才省過神來,道:「無事,只是突然想起來,這兩日天氣忽地有些冷了,忘了帶件狐皮襖子……」
因著丫環們都在,所以她不好直說,只以狐皮襖子來暗指兩隻狐狸。陸婉儀果然聽懂,臉色微變,口中卻道:「妹妹也覺得天有些冷,不如就與嫂嫂一道睡吧。」
於是便跟溫照擠了一床,又讓丫環們自去睡了,兩人才面面相覷,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模樣。
「狐祖怎麼不見的?」陸婉儀一直當那兩隻狐狸跟著溫照,胡緋就不提了,本來就沒人能瞧見她,而小青狐也有結界可以隱身,因此雖然一直沒看到它們,可她只當它們隱了身跟在溫照身邊。
溫照回想了一下,苦著臉道:「自下馬車,就沒再見到它們。」隱隱有些頭皮發麻的感覺,那倆狐狸可都不是安分的,她不擔心它們的安全,只擔心它們別是去禍害了人。
再仔細想想,又覺得兩隻狐狸禍害人的可能性不大,禍害雞的可能性非常大,不知道陸府裡養不養雞?
陸婉儀越想越不安心,自床上翻身而起,道:「嫂嫂,我不放心,出去瞧瞧。」自己在路上得罪了狐祖,莫非這狐狸祖宗是打算報復不成。
「被人撞上了你怎麼解釋?」溫照拉住她,「我去,我有障眼之術。」
此時她也深深地懷疑,那位狐狸祖宗該不會打算夜鬧陸府,以報復陸婉儀指著它罵畜牲的仇。唔,狐狸心眼那麼小,真是大有可能啊。
「等等,我畫兩道保身立命符,請嫂嫂替我懸於大伯父與大伯母的屋前,勿使二老受到驚擾。」陸婉儀忙道,話音落下,才想起,她此行根本就沒帶黃紙、硃砂,這會兒上哪兒找去。
溫照按住她,道:「別畫了,你這保身立命符,連狐大公子的一指都擋不住,何況是狐祖,吹口氣就能破掉,沒用的,你還是在這裡等著,我出去找。」
陸婉儀神色怔怔的,直到溫照穿好衣裳出門而去,她才幽幽一歎,道:「總歸是我無用……」心中有著淡淡地失落,她自立志修道,一向認為自己道心甚堅,可直到此時,才知自己竟是一無所成,除了一道保身立命,竟連半點護身之法也無,事到臨頭,束手無策,而對狐狸,還要溫照幾番維護。
或許,不能只再一心修煉道心境界,也該兼顧著學一些法訣,此番事畢,她定要回龍虎山,向師父請教方可。
不說陸婉儀心中失落掙扎,卻說溫照出了門,便把障眼法使了出來,悄無聲息地出了小院,想了一下,先往陸府廚房而去,轉了一圈,並沒有什麼發現,只好如同大海撈針一般,在整個陸府裡四處亂轉,四下裡都很平靜,並沒有狐狸鬧事的跡象,頓時就覺得奇怪起來,莫非狐狸改了性子,不打算報復陸婉儀。
帶著滿腹的疑慮,在障眼法失效之前,溫照回到了小院裡。
「放心,府中很平靜,無事,兩隻狐狸恐怕不在這裡。」
陸婉儀微愕。
「我猜啊……它們多半是去偷雞了,陸府裡不養雞……唉,也不知誰家會倒霉!」
受害者是誰?這不是一個謎,很快,消息就傳進了陸府。
「什麼,施家昨兒夜裡遭了狐患?」
施家遭狐患當然不會對外宣揚,這消息是施老爺親自到陸府來,私下跟陸大老爺說的,大意是想請陸大老爺到施府住一夜,以官威鎮壓妖邪。陸大老爺是豐城人,哪裡不知道狐狸的厲害,當場就變了臉色,只是他是官身,跟施老爺又一向交好,也不好意思當面拒絕,只是旁敲側擊地問施家是不有人得罪了狐狸,又指點施老爺,擺香案,貢祭品。
施老爺卻是典型的士人脾性,所謂子不語怪力亂神,不是不信這世上有妖邪的存在,而是讀書人心有浩然氣,渾然不懼,完全是一副蔑視的姿態,所以家中遭了狐患,施老爺想都沒想過獻祭賠罪,而是直接就找上陸大老爺,欲借其官威鎮壓狐崇。
可是萬萬沒想到,陸大老爺居然聞狐色變,還要他擺香案貢祭品,簡直就是有辱斯文,沒了骨氣,施老爺當場就翻了臉,指著陸大老爺的鼻尖痛罵了一頓,高呼「絕不向狐崇屈膝討饒」,拂袖而去。雖是陸大老爺勒令不得對外張揚,但下人們難免私語,先是讓去廚房要熱水的環兒聽到了,好奇說給素心聽,素心又說給了素荑聽,自然也就傳到了陸婉儀和溫照的耳朵中。
兩女同時驚呼起來,彼此對視一眼,卻是都想到小青狐曾經說過搞死施若愚的話來,頓時心中大駭,禁不住同時抬腳向外衝去。溫照想直接去施家,跑了幾步才想起自己不認識路,回轉身來,卻見陸婉儀急切的腳步卻漸漸緩了下來。
「嫂嫂,別著急,我先見了大伯母,請她派人去施家問一問詳情。」
說著,她轉身便往陸大夫人的院子走去,腳步輕緩,卻是看不到一點著急的樣子了,渾身上下充滿了大家閨秀的優美儀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