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動盪不安的局勢,皇帝的喪禮也顯得十分倉促,宮人們個個惶恐,哪有過去的訓練有素。三位心腹大臣一面主持朝局,一面準備喪禮,一面又要關注戰事最新進展,簡直是分身乏術。
一夜之後,陸續有大臣抱病不曾上朝,明知是他們懼怕衛肆渢攻來正積極謀求後路,但眼下幾位大人實在沒精力處理。
一晃三天過去,未免夜長夢多,要將皇帝棺槨葬入皇陵。然而這邊還沒安排妥帖,忽有宮門禁軍火速來報——
「啟稟季大人,有斥候來報,老王爺與殘部被衛肆渢所擒,衛肆渢正集合了兵力攻向京城,不出半天就將抵達城門!」
這消息一出,幾位大臣就已經是臉色變化,腦子嗡響汊。
偏這時,一個小太監倉惶跑來,噗通一跪就說:「有人把瑜皇子放跑了!」
「什麼?!」這邊幾位大臣還在考慮要不要將瑜皇子扶上皇位,畢竟是先皇之子,有魄力和手腕,五王爺相對而言太膽小怯弱。哪知竟有人早盯住了瑜皇子,定是將對方鼓動,拋棄了這座即將被攻陷的皇城。
另一位李大人驀地說:「不好!若是有人想將瑜皇子立為新主,定是去別處建朝,他們這一走肯定帶了兵。京城本就兵力少,如此一來……朕」
「來人!快去皇陵看看五王爺是否還在!」季大人心裡有很不好的感覺,只怕叛軍未到,京城先被掏空了。
不等人去,已有人來回:「啟稟幾位大人,五王爺昨夜在先皇陵墓前的石碑服毒自盡了!」
「什麼?!」這下子幾位大臣一下子跌坐在椅子裡,茫然的不知如何是好。
蕭文琅自從去了皇陵,日夜對著先皇陵寢,本來就膽小,又因如今處境悲涼,更是每日後悔痛苦,本就度日如年。當得知戰事,特別是得知蕭文璿的死,他心內豈能不惶恐。或許他是膽小怯懦,卻並不是笨,事到如今了豈能看不清局勢,即將是亡國之奴,還有什麼可活。
蕭文瑜雖有人簇擁著逃了,然而新朝廷一立,豈能放過他?
蕭文琅覺得如螻蟻一般苟延殘喘,不如保留最後一份皇子體面,死的乾淨。
正當宮中的幾位大臣跪在皇帝棺槨前痛哭時,殿外忽然來了一個人,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人——蕭玥!
「公主?!」
蕭玥目光清冷,看不出半點情緒,一身雖著素衣,卻難掩尊貴光華。她環視著整座大殿,想起不久之前先皇就曾在此停靈,然而時過不久,竟是如此局面。那時的先皇哪裡預料得到後面的事,誰都預料不到,他們蕭家的江山完了。
瑜皇子跑了,五王爺死了,老王爺被擒,如今宮中只剩下她們這些女人。
常言道夫貴妻榮,母憑子貴,沒了男人,她們即便曾經再尊貴也沒了意義。朝中大臣們能跑的跑,能躲得躲,不乏有人偷偷投靠錦州,完全忠心無二的就剩這些在宮中痛苦的人了。
什麼都無可挽回了。
她沒理會旁人的目光,跪在靈柩前,叩首行了一套禮,而後起身離開。
眾人以為她是悲痛過度,心灰意冷,也沒在意。
不多時,忽有宮人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大人!季大人!玥公主捧了傳國玉璽離開皇宮了!」
幾位大臣震驚著,卻很明白蕭玥此舉的含義,這是要將傳國玉璽拱手捧與衛肆渢,自甘讓國。縱然這是必然的結局,可想到先皇最寵愛的公主親手把江山斷送,怎麼想都不是滋味兒。
當衛肆渢率領大軍抵達京城,但見京城城門大開,官兵全都跪地而迎,城門正中站著蕭玥,手中捧著托於明黃錦緞之上的玉璽。那是至高無上皇權的象徵,更是蕭姓江山的象徵。
「我是蕭玥公主,我要親手將傳國玉璽奉給衛侯爺!」蕭玥的聲音清晰高亮,在寂靜的空中十分的響亮。
衛肆渢跨坐在馬上,遙遙盯著她,少頃策馬靠近,下馬,走到她跟前。
「何勞玥公主親自來迎。」
蕭玥看著他,一句話沒說,跪下來,將玉璽高舉。
這樣的場景是雙方誰都沒料到的,因此至始自終寂靜無聲。
衛肆渢眸光半斂,伸手把玉璽接了,只覺得眼前寒光一閃,蕭玥袖中忽然滑出一柄匕首徑直朝他的咽喉刺來。他冷著臉,只將身子輕輕一側,瞬間便鉗住她握著匕首的手腕,稍一用力她便吃痛不過丟了匕首。
「衛肆渢!」蕭玥臉色慘白,到這一刻才真正的失去所有生氣,除了滿是恨意的喊他的名字,便是無聲的哭泣。
衛肆渢神色不變,揚聲喊道:「來人,送玥公主登車!」
大軍一入城,立刻接管所有城防,城中所有百姓全都出門跪地而迎,以示恭順。沿著通坦大道,直至宮門,皇宮內不論主子或奴才,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躲不了的便尋了短見。宮內的禁軍統領毫無抵抗之意,令人打開宮門,率眾人歸順。
之前的戰事耗損了太多人力,如今大軍圍城,他們唯有受降。
一入宮,衛肆渢立刻吩咐左右:「搜查整座皇宮,務必要找出侯夫人!」
「是!」將領率人立刻四下搜查。
此時宮中的后妃以及大臣宮人們全都跪在那兒,聽了這樣的吩咐紛紛驚訝,更沒想到的是,時隔不久便有人跑回來喊道:「侯爺!找到侯夫人了!侯夫人被關在一座廢棄的宮殿。」
隨著將士們退開,紫翎懷抱曄然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
「你?不,這不可能!」貴太妃最先接受不了。
「翎兒!」衛肆渢疾步走到她跟前,彼此相視而笑,這樣的舉動不過是為了給當初起兵劃下一個完整的句號而已。輕撫她的頭髮,他交代道:「你先回秋水閣。」
「嗯。」她點點頭,轉身離去。
隨後,衛肆渢先下了第一道命令:送蕭文璿靈柩入陵,仍以皇帝的儀仗規格辦理。先朝諸后妃、公主及貼身宮人乃至其他近族皇親等,隨柩前往皇陵,終生不得離開。
這道命令一出,除了貴太妃老王爺這樣的人,其他人都大鬆一口氣。新朝建立,他們這些舊朝的皇親國戚能活命就已經不易了。
接管京城,建立新朝,諸事繁雜。
一面穩定京城,一面令使臣勸說秦河受降,並準備軍馬驅逐夷狄鐵騎。別的倒罷了,最是朝廷裡的事煩累,改朝換代,那些舊大臣們不得不審查清楚,仔細處理。又有各方守軍將領要調整。
如今衛肆渢尚未正式稱帝,是準備將朝事理清調妥,待擊退夷狄,再由欽天監選吉日登位。再者,也要派人去錦州將老太太等人接來。
放下東西,他前往秋水閣,紫翎如今仍是住在這兒。
「壞了!」剛一進門就聽她的聲音,她的手中正拿著一封信。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他直覺信是從錦州來的。
果然,紫翎在猶豫一番後,把丫鬟們遣出去,與他說:「老太太來的信,說若萱不見了,薛軼成是一塊兒失蹤的,他們肯定是……」
衛肆渢的臉色瞬間冰冷。
「肆渢。」她抓住他的手,低聲說道:「這一回由她做主吧。」
「這若傳出去……」衛肆渢知道她的意思,然而這種事怎麼能不顧忌。
「我有個主意,可能是目前來講最好的辦法了。」她想不出絕妙好計策,但的確有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很快,侯府小姐在戰亂中失蹤的消息就傳遍了天下,人人都在感慨,畢竟若不失蹤,衛若萱便是尊貴公主了。這都是故意放出的風,各州縣更是放榜懸賞徵集線索,暗地裡衛肆渢已經把人找到了。
衛若萱有心跑去天涯海角,奈何藏身不易,這會兒正跪在那兒哭。薛軼成更是將罪攬在自己一人身上,生怕牽連了衛若萱。
「你可真大膽!」衛肆渢剛要開訓,一隻手搭在他的手上,輕柔的制止了他。
紫翎說道:「我跟你大哥商量過了,決定圓了你的心願,只要你乖乖的聽我的安排。你必須繼續『失蹤』下去,但是薛軼成不能跟你失蹤,等待合適的時機,你們會在公明正大的在一起。」
薛軼成沒聽明白,但衛若萱有些猜測了,當即磕頭:「謝謝大嫂!」